目標就在眼前,沒有任何護衛,擁有鬼武技的鬼武者要殺一個沒有鬼武技的鬼武者,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
然而,卻因為桂虎的一句話,百鳥衝自散鬼煉力,總之了他的鬼拳弩箭之殺。
“放了我的芙妹,我隨便你處置。”桂虎說:“哪怕是用你先前說過的那種方式,煉化我的虛影,再抓我為奴。”
包裹身體的黑色堅冰紛紛碎裂,落地卻又無痕跡。百鳥衝靜靜地站在桂虎的麵前,不足三尺之遠的距離,而他的拳頭,隻差那麽一點點就轟中桂虎那蒼白的沒有一絲血色的臉龐。倘若他的拳頭在往前送一分,桂虎的頭骨肯定會裂開好幾條裂縫。然而,他終究還是停了下來,就在眼見要殺死桂虎的時候。
這個世界上沒有懼怕死亡的鬼煉者,這就如同是這個世界上沒有不會遊泳的魚一樣。鬼煉者從不畏懼死亡,但卻並不意味著鬼煉者不愛惜自己的生命。一個人敢於正視死亡,那內心必然會有一番掙紮。為情而死的淒美故事百鳥衝也聽過不少,但一個鬼煉者甘願為一個女鬼獻出生命,這種事情他卻是從來沒有聽說過。而現在,這樣離奇的事情居然就發生在他的眼前,讓他意外,讓他愕然。
然而,這卻並不是百鳥衝突然停手,不擊殺桂虎的真正原因。百鳥衝對人鬼殊途的戀情沒有絲毫的興趣,這也不能妨礙到他下殺手,真正讓他停下來的,卻是桂虎手中拿著的一顆漆黑如墨的鬼丸。
已經能成功煉製出二鬼丸的百鳥衝,他對鬼丸的了解自然有著獨到之處。僅僅是一瞥之間,他就已經從那顆毫不起眼的鬼丸身上嗅到了危險的氣味。他的鬼煉者的感知也很清楚地告訴他,眼前這一顆漆黑如墨的鬼丸,是一顆隻有鬼王境地鬼煉者才能煉製出來的——爆炸丸!
一顆爆炸丸的威力,就算是一座石頭打造的堡壘,也能炸平。爆炸丸也通常是鬼王境的鬼煉者在麵對強敵,自知無法生存下去的時候,才會使用的同歸於盡的恐怖鬼丸。
而讓鬼王境的鬼煉者都自認無法生存下去的對手,那該是何等的強悍?
爆炸丸威力巨大,也極難煉製,不僅需要多種極其珍貴的材料,還需要適合煉製鬼丸的鬼火,更需要運氣。因為在煉製的過程之中,一不小心就會引起爆炸,就算是鬼王境的鬼煉者也有可能被炸傷炸死。所以,爆炸丸之罕見,即便是在鬼煉者的世界,也是鳳毛麟角,少之又少。至少,百鳥衝就從來沒有聽說過閻鬼煉製過這樣的爆炸丸。然而,就是這樣稀罕的鬼丸,竟然出現在了桂虎的手中。
桂虎無疑是一個非常聰明的人,他不會蠢得相信他和女鬼的淒美愛情故事能打動一個鬼煉者對手。那樣一份在凡俗世人眼裏非常值得讚美和傳頌的愛情故事,落在鬼煉者的眼裏,那其實狗屁不是。除了殺人和養鬼,還有什麽東西更能打動鬼煉者的心呢?
毫無疑問,爆炸丸就是他最後的一張王牌,倘若百鳥衝執意要殺他,那麽他就會引爆手中的爆炸丸,讓大家同歸於盡。
場麵一度變得靜謐和怪異起來,百鳥衝的鐵拳還指著桂虎的鼻梁,而桂虎右手的拇指和食指則半鬆不緊地捏著那顆爆炸丸。
看著桂虎那張冷峻的臉,以及他手中的那顆爆炸丸,百鳥衝表麵上也是不驚不怒,一片平靜的樣子,但他心裏卻已經在罵人了,“這家夥……明明是一個鬼村境初境的鬼煉者,且無鬼武技在身,根本就不是我的對手,但這家夥的身上居然有這麽多厲害的東西,讓我處處受製,投鼠忌器,他究竟是從什麽地方得到這些厲害的東西的呢?”
感覺上,百鳥衝覺得他是一個從山溝溝裏出來的窮得叮當響的窮小子,而桂虎卻是一個世家子弟。這個世家子弟的能力沒他強,但身後卻有一大幫子強人在給他撐腰,而那些鬼家法器,厲害的鬼丸什麽的,這小子是想要就要。想要就用。這種感覺,讓他這個窮小子有些鬱悶,也有著一種哭笑不得的感覺。
在另一邊,南茜已經將三刀還鞘,慢慢地向這邊走來。夢織也做完了她的事情,用捕鬼網將女鬼抓住。那女鬼此刻蜷縮在捕鬼網之中,想動又動不了。她雖然極力控製著她自己,不發出任何聲音影響到桂虎,但捕鬼網所帶給她的痛苦卻是實實在在的,讓她難以承受,以至於她雖然極力忍著,從她的喉嚨裏也不斷地發出痛苦的呻吟聲。
這樣的壓抑的呻吟聲非常的輕微,但卻也影響到了桂虎,他的眉頭慢慢地皺了起來,飛快地看了女鬼一眼,咽了一口唾沫,這才故作鎮定地說道:“我願意和她做交換,你們放了她,我任你處置。”
這已經是他第二次提出這樣的要求了。
百鳥衝麵上不動聲色,心下卻在暗暗地思忖著,“沒想到這個桂虎用情會如此之深,居然甘願為一個女鬼赴死,感情這東西,還真是世間最難猜測的東西啊……他手裏拿著爆炸丸,我一動手,他就引爆,死的可不僅僅是我和他,恐怕連夢織和南茜也要受到連累。這個時候殺他,一點也不明智。但如果就這樣放了他和這個女鬼,哼……不出我的意外,下一次他再來殺我們的時候,會攜帶更多更厲害的鬼家法器和鬼丸,甚至有可能攜帶他身後的更厲害的鬼煉者……”
殺之不能,放之,也是不能。百鳥衝陷入了兩難的境地之中。
“主人你在幹什麽?難道你都覺得他很好看嗎?”慢慢走來的南茜不認識爆炸丸。
這句話讓僵持之中的百鳥衝好一陣惡寒。
“主人,殺了他,我還想回旅館睡一覺呢。”南茜打了一個嗬欠,見百鳥衝沒動,又有些不耐煩地道:“如果你覺得他實在好看,舍不得下手的話,還是我來吧,你們那樣深情地看著彼此,我都替你們感到羞恥,惡心。”說著,她快步向兩個男人走去。
“笨蛋!不要過來!”百鳥衝猛喝一聲。
南茜猛地停下來腳步,百鳥衝的警告讓她有所警惕,這個時候她也終於發現了桂虎手中的那一顆小小的鬼丸。她雖然還不知道那就是爆炸丸,但從百鳥衝的反應和她所嗅到的危險的氣味來看,那小小的東西並不簡單!
“怎麽樣?或者,我還可以給你一個更好的提議。”桂虎又咽下了一口唾沫。他遠遠要比百鳥衝緊張。
“呃,什麽提議?你倒是說說看。”百鳥衝淡淡地道。
“我們就當這件事沒有發生過,你放過我們,我將五鬼令幡送給你。”桂虎說道,一邊觀察著百鳥衝的臉色。
桂虎的緊張並沒能逃過百鳥衝的眼睛,他繼續試探地道:“我們都是鬼煉者,殺人抓鬼是很正常的事情,我卻從來還沒聽說過有哪個鬼煉者和女鬼糾纏在一起。你們的愛情故事,還真是叫人想不明白啊,能告訴我究竟是怎麽回事嗎?”
“我要的是你的答複,你卻問我這種毫不相關的事情,你究竟想幹什麽?”桂虎的眼眸之中閃過了一抹怒意。
百鳥衝淡淡地笑了笑,“我知道你手中拿著的那顆鬼丸是爆炸丸,但你也知道,用死亡去威脅一個鬼煉者,無疑是愚蠢的行為。你要想我放了那個女鬼也可以,要我答應你的條件也可以,我總得知道一點什麽吧?”
“你想知道的,恐怕是她和黑巴團長的關係吧?”桂虎冷笑了一聲,“她叫黑芙,是黑巴團長的女兒。”
百鳥衝頓時驚愣當場。他以鬼上身的手段潛入黑火堂,發現冤死厲鬼之後便有了種種猜想,但他卻萬萬沒有想到事情的真相居然會是這樣的。現在想來,黑巴團長的病情居然和他的親生女兒有關,事情看似明朗了,卻又更複雜了。
“我知道黑巴團長的病並不是真正的死靈絕症,那又為什麽……”
“芙妹要害死她的父親,為她死去的母親報仇。”桂虎打斷了百鳥衝的話:“黑巴團長雖然有一把年紀了,但作為天尊境初境的天武者,他的精力要比普通的青年男子還要旺盛,所以,他對女人有著很強的需求。本來,男人嘛,玩玩是沒什麽大不了的事情。但黑巴團長卻要休了他的原配,重新娶年輕貌美的女人為妻。芙妹的目前羞怒難當,懸梁自盡了。芙妹在那之後病倒在床,她曾乞求黑巴團長到她母親的墳前上柱香,可是就連那麽簡單的事情黑巴團長都做不到。他不是做不到,而是不屑去做。在芙妹病倒在床單期間,他也從來沒去看芙妹一眼,後來,芙妹也鬱鬱而終……”
桂虎雖然說得簡單,但真相已經大白了。一個貪戀美色的父親,做出來背棄妻子和女兒的事情,女兒含帶極強的怨氣病死,陰魂不散,發誓要為母報仇。這樣的事情得到了桂虎的幫助,由此也引發了現在的事情。
“你為什麽要幫她呢?”百鳥衝問道:“讓我好奇的是,你們是一早就認識還是在她死後認識的呢?”
桂虎冷哼了一聲,“倘若我們一早就認識,黑巴又怎敢如此對待我的女人?就憑他一個小小的黑火傭兵團,我還不放在眼裏。”
桂虎是在黑芙死後才認識的,這個女鬼究竟是用什麽打動他的,百鳥衝想象不到,也沒有必要去想了。桂虎的話輕描淡寫,但聽在百鳥衝的耳朵裏,卻是好一陣心寒。如他所料,這個隨手都能拿出鬼家法器的世家公子哥,在他的身後有著一個極其龐大的勢力,以至於連臨黑城最大的傭兵團黑火傭兵團也不放在眼裏!
這種人要是是朋友還好說,要是敵人,那以後睡覺的時候也不安穩了。
“放我們走,我給你五鬼令幡,如果還不能讓你滿意的話,你可以隨便開一個價錢,我會給你的。”桂虎的視線不曾離開過百鳥衝分毫,就在百鳥衝猶豫地時候,他又提出了他的條件。
百鳥衝放下了拳頭,退後三步。
“很好,看來你是一個識時務的人,你這樣做很明智,說吧,除了五鬼令幡,你還要多少錢?”桂虎暗暗地鬆了一口氣,眼眸之中卻閃過了一抹輕蔑的意味。
百鳥衝忽然嗬嗬地笑道:“看得出來,你用這樣的方式對付過許多人,以至於如此嫻熟輕巧。就在剛才,我退後的時候,你心裏一定在想,不過如此,等我回去,我一定好生計劃,然後再找個合適的機會,把你們都殺掉吧?”
桂虎的臉色頓時變了變,冷聲道:“你在胡猜什麽?我心裏想什麽,你就那麽確定嗎?”
百鳥衝笑道:“那不重要,重要的是,我有這樣的防範就對了。”
“你……”桂虎看了捕鬼網之中的黑芙一眼,咬牙道:“好吧,那你殺了我,放了她!”頓了一下,他的雙目之中又迸射出凶光,“如果你想都殺掉的話,哼,你也知道我手中有爆炸丸,我們誰都別想活!”
“你的話,我也不殺。”百鳥衝搖了搖頭。
“你這家夥……”桂虎怒道:“你究竟是什麽決定!”
“你是一個很聰明的人,你身後也有讓我忌憚的勢力,放了你們,我手中沒有任何籌碼,以後恐怕睡覺都不安穩,我不想那樣的事情發生。”百鳥衝淡淡地道:“所以,你的五鬼令幡我收下了,你可以全身而退,但你的女人,我卻要留下來,關押在我的鬼煉世界之中。”
“什麽?你敢!”桂虎怒極而吼,額頭上青筋都迸了出來。
百鳥衝的臉上卻依舊保持著那淡淡的笑意,“我能做這樣的決定,很不容易。你能保命,也算是聰明絕頂,手段用到了極致。你還想怎麽樣呢?換作是你,你恐怕也會這樣選擇吧。我留下你的女人,我保證不傷害到她一根毫毛,也不會奴役她,隻是軟禁著,拿鬼糧養著她。你們想見麵的時候,我也可以安排。這和你們平時相處的情況,又有什麽區別呢?”
桂虎的神色變了又變,半響之後才道:“那你打算在什麽時候放了她?”
百鳥衝道:“那就要看你的表現了,你如果沒有惡意,而我又好端端地活著的話,我會在死神境的時候,為她借屍還魂,成全你們。這不是天賜良緣,皆大歡喜嗎?”
鬼煉力修為達到死神境,生死簿上定生死,九幽地淵索人魂,便是真正的死神了。在這個境界,也可以煉製起死回生丸,賜予新死之人新生。已死的軀體火化腐爛者,也可以用借屍還魂之術賜予新生。所以這個承諾,並不是虛妄的承諾。而百鳥衝許下這樣的承諾,卻是給他留下了很寬闊的回旋餘地。等他的修為達到了死神境,開辟十八層地獄,鬼兵百萬,又何懼桂虎身後的勢力呢?
“哈哈哈哈……”桂虎忽然冷笑了起來,“死神境?許許多多的鬼煉者終其一生都無法達到那樣的境界,你又憑什麽這麽自信,你一定能達到那樣的境界呢?”
百鳥衝笑道:“除了選擇相信我,你又有什麽別的選擇嗎?或許,倘若你嫌我的進度慢的話,你也可以幫我,那樣的話,我相信還要快一點。”
桂虎沉默了,確實,他隻有這樣一個選擇。不過,他手上的爆炸丸似乎也是一個額外的選擇,隻是,做了那樣的選擇,一切都不存在了。他猶豫著,掙紮著,難以坐下決定。
百鳥衝直視桂虎的雙眼,“不要再想著你的爆炸丸了,你引爆他,你固然是粉身碎骨,但你確定沒有意外發生,比如我們能在那之前躲開什麽的?我們已經展現了我們的實力,你應該知道並不是沒有那種可能。而即便是隻有百分之一的可能,你願意拿性命來賭嗎?”
又是短暫的沉默之後,桂虎終於點下來他的頭顱,”好吧,我答應你的條件,但如果你敢傷害芙妹,我發誓,我一定會殺了你,還有你身邊所有的人!“
“我不會讓那樣的事情發生,另外,我的道士夥伴需要那塊星信石,我想你其實可以把它先送來,而不必等到我們和徐記藏寶圖完成交易。”百鳥衝補上了一句。
桂虎忽然發現,他的對手不僅有著讓他折服的手腕,還有一張恰到好處的厚臉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