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巫凡那裏回來,古嵐就坐在那裏陷入沉思。不管水如怎麽在他身邊轉悠,古嵐都視若無睹。
就在水如的耐心被消磨一空準備來個“偷襲”的時候,一個人突然跌跌撞撞的跑了進來。
水如迅速藏到古嵐身後,古嵐也從沉思中回過神來,抬眼望去,發現進來的人是王三兒。
王三兒滿臉大汗,一看就是有什麽急事兒。
“怎麽了?”古嵐不僅不慌張,反而顯得十分淡然。
王三兒見狀,也頓時覺得安穩了許多,喘了幾口氣,才開口道,“剛才五皇子府來人報信,說是皇宮裏麵出事兒了。”
古嵐聞言臉上也露出驚訝的神色,他站起身,走過去低聲問,“說沒說什麽事兒?”
王三兒也壓低聲音,“來傳信的人說五皇子留下口訊,宮中有變,速做準備。之後五皇子就帶著親衛進宮去了。”
“帶了親衛?”古嵐皺起眉頭,表情凝重。
每一位皇子都有自己的親衛。不過這些親衛是他們能夠明目張膽去調用的最大力量。不到最緊急的時候,誰都不會輕易動用。平時五皇子就算是遇到了什麽必須要帶隨從保護的事情,多數也都是從古嵐這裏調人。一來這些揚雲山的兄弟比那些親衛實力強,二來,所謂親衛,也不過是個說法,到了真正拚命的時候,不一定能靠得住。
這次五皇子帶著親衛出去,看來,是有什麽盤算啊……
古嵐稍作思索,便對王三兒說,“把皇城中的人手都散出去。有任何動靜都迅速報回來。要是遇到阻攔,不必顧忌,一個不留。”
王三兒一愣,隨即明白,終於是到時候了!
他們蟄伏在鶯啼閣這麽多年,所有來的兄弟都知道,他們是在等著做一件大事,一件足以令他們每個人都熱血沸騰的大事!
到時候了!
王三兒眼中難掩興奮之色,答應一聲,退了出去。
趴在古嵐身後的水如此時冒頭出來,“出什麽事兒了?”
古嵐雙眼微微眯起,沉聲說,“大戰要開始了。要是我沒猜錯,老皇帝不行了。”
皇城之中,暗流湧動,和古嵐有同樣猜測的人,不知凡幾。
而且,他們都沒有猜錯,皇宮之中,亂成一團,所有人都知道,老皇帝,怕是熬不住了。
皇帝寢宮外麵,不斷的有身穿官服的人悄悄走過來,然後無聲無息的跪在大隊伍的後麵。
這個隊伍最前麵跪著的,儼然是幾位皇子。
長皇子沐峰一身戎裝,跪在那裏,麵容肅然,一看就是統領過千軍萬馬的優秀將帥。二皇子沐傑跪在英武的大哥身邊,看上去更加羸弱。他滿麵愁容,神情萎靡,擔憂之情盡顯。
在沐傑身邊,跪著三皇子沐睿。
沐睿仔細打量著二哥沐傑,心中不由得感歎,看來,他是真的在為父皇擔憂。
唉,此時自己要是能裝出一丁點二哥這悲痛欲絕的神情,也能為自己增光不少。可惜了可惜了。
不過三皇子轉念一想,人家二哥的母妃,那可是有名的水美人,整日淚水泡出來的人兒,二哥算是得了母妃的真傳。再想想自己的母妃,嘿!整個兒就以母夜叉!冰冷刺骨,殺人不眨眼啊!
想到這裏,三皇子偷偷一笑。
要是沒有這樣的母妃,憑自己的本事,他也不敢覬覦皇位啊。
正想著,周圍一陣**,三皇子回頭看去,發現五皇子沉著臉走過來,撩衣襟恭恭敬敬的跪到了他身邊。
“哼!”三皇子不屑的冷哼一聲。他心中得意,一看老五這樣子,就是接到消息晚了。
宮中沒人,就是不行!
他們幾人都是從母妃那裏得了消息,提早就趕來了。
老五啊老五,就算是父皇當年寵愛你的母妃,可如今她死了,你也隻能幹瞪眼!什麽都得不到!哼!你看著吧,想爭皇位,做夢!
三皇子絲毫不掩飾他對五皇子的鄙視,狠狠瞪了五皇子一眼。
五皇子看到了三皇子一臉小人得誌的樣子,臉上不動聲色,心中卻不由得冷笑。
老三啊老三,你那老謀深算的母妃要是看到你現在這白癡樣子,非氣的和父皇同去不可。
五皇子之所以來的遲了,並不是因為他沒有及時得到消息。恰好相反,他得到消息甚至比那幾位妃子傳出來的還要早。
五皇子原本就重權謀,這麽多年,有古嵐的輔助,他暗中掌握了不少宮中眼線。幾乎沒有人知道,宮中太醫府的禦醫,十個裏麵,有八個都是五皇子的眼線。不過這件事就算是太醫府中的人彼此也不知道。可見五皇子在布設眼線方麵做的是滴水不漏。
即使很早就得到了消息,可五皇子還是沒有掉以輕心。他一方麵派人給古嵐傳信,讓他做好外麵的準備,另一方麵,他卻沒有急著先去皇宮。
五皇子的親衛出動,也是很有聲勢的。一眾親衛一路疾行,卻沒有人知道,五皇子並不在隊伍之中。
他用了一手金蟬脫殼,隻身去了大將軍府。
屈蒼鴻還是從五皇子口中得知老皇帝快要不行了的消息。他的第一反應便是要衝出去。
不過五皇子一番言辭讓他迅速冷靜下來。自從五皇子將屈緣鳴的屍骨送回來之後,幾次長談,讓屈蒼鴻對五皇子心悅誠服。眼前這個年輕人所擁有的才智,不是他這個武將出身的大將軍能比的。這份才華,屈蒼鴻相信,其他幾位皇子也遠遠不及。屈蒼鴻也開始篤定,隻有五皇子才是皇位正統,隻有這樣的人,才能君臨天下。
五皇子言辭懇切,將所托之事交代給屈蒼鴻,屈蒼鴻再次驚訝於五皇子心思之縝密,當下傳出一道道指令,全數照辦。
辦妥這件事,五皇子才匆匆趕往皇宮。
哼!
五皇子低著頭,暗想,來得遲了又如何?你們等著,看誰能笑到最後!
開始動作的,自然不會隻有五皇子一人。
皇帝寢宮之中,禦醫們也跪成一片。
龍榻旁邊,一名須發皆白的老禦醫跪在地上,一隻手,顫巍巍搭在皇帝伸出來的手腕上。
躺在龍榻上的皇帝氣息微弱,麵色慘白,任誰都能看得出來,這人已經不行了。
老禦醫雙眼微頜,細細品著這脈象。與其說品,不如說他是在努力尋找著這微弱脈動之中的規律。
亂。實在太亂了。
老禦醫為皇帝醫治多年,他深知皇帝身染之疾很不尋常。
以前他每次問及病因,皇帝都閉口不言,這直接導致老禦醫隻能依照脈象,施用那些沒有什麽作用,卻也不會傷身的療養藥物。
可這次,那樣的藥物一定不行了。
老禦醫又歎出一口氣,可這口氣剛歎出去,旁邊站著的女子便怒了。
“薛禦醫,您這一聲接一聲的歎氣,不是要急死我們這些人麽?”
老禦醫不用回頭看,就知道說這話的是牟妃。
沒等老禦醫說話,一直沉默不語的皇後低喝一聲,“放肆!”
牟妃麵色驚變,馬上後退一步,不再做聲。
皇後冷著臉,上前兩步,低聲問老禦醫,“薛醫,到底怎麽樣?”
老禦醫顫巍巍把皇帝的手放回龍榻上,猶豫一下,還是吃力的掙紮起身。
他身邊的一名年輕禦醫急忙上前扶住老禦醫,即使這樣,老禦醫也是好不容易才站起來的。
蒼老褶皺的手撫平衣襟,老禦醫此時竟然有些決然的神情。
皇後和牟妃看到這情景,心中都了然了。
老禦醫離開龍榻幾步,衝皇後深施一禮,低聲道,“陛下惡疾,老臣……實無良策。”
此言一出,屋中所有聽到的人,心裏都像是一顆大石落了下來。
沉重,卻鬆了一口氣。
老禦醫說完這話,抬頭看看眾人的神情,不禁又歎了一口氣。不過這次他歎氣,卻沒有人表現出不滿了。老禦醫心中明了,說了這句話之後的事情,就都與他無關了。
皇後略頓一下,眉頭皺起,沉聲道,“太醫府,午時之前沒有拿出方子,所有人官降一等。”
後麵跪著的太醫府禦醫們都無聲的磕了個頭。
所有人都知道,皇後此舉,不過是禮數上的說辭。事實上,每一代皇帝駕崩之時,太醫府都要被集體貶職一次,對於這樣的處罰,沒有人有異議。
沉默片刻,皇後轉身又對老禦醫輕聲說,“薛醫,您手段高超,還是想想辦法……”
老禦醫輕歎一聲,“皇後娘娘,老臣為陛下診病多年,對於陛下的病症,參悟實在有限。到了這個時候……唉……老臣哪怕手段再多,也無力回天啊……”
皇後眼中閃過一絲哀愁,也輕輕歎了一聲,這才讓人送老禦醫回去。
幾個年輕人扶著老禦醫往外走,牟妃悄然來到皇後身邊,陰聲道,“姐姐,諸皇子還有大臣們都在殿外候著,此時可就要姐姐你出來主事了啊。”
皇後瞥了牟妃一眼,臉上恢複冰冷神情,“主事一說言之尚早。陛下屢有仙緣,未必……”
皇後這句話還沒說完,隻聽大殿外麵一陣騷亂,幾聲刀刃出膛,響亮的刺耳,隨後幾個小太監跌跌撞撞進來,摔的東倒西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