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回(上)滿城風雨

炮樓上的那個滿臉絡腮胡的馬匪劈頭蓋臉臭罵了鬼子一通後,抓起旁邊的一挺歪把子輕機槍一拉槍栓:“狗日的小日本子,滾回老家種水稻吧!”說完食指扣動扳機,一串帶著馬匪彪悍的、輕蔑的、目中無人的子彈在鬼子頭上開了花,那些鬼子沒來的及反應便紛紛中彈倒地,那個鬼子小隊長更是連指揮刀都沒抽出來就被炮樓上的馬匪們的亂槍打成了蜂窩眼,橫屍在地,死的麵目全非,其他的幾十個鬼子有的開槍還擊,有的抱頭鼠竄,那些油滑的皇協軍趁機腳底抹油準備開溜。但是這些準備開溜的皇協軍立馬傻了眼:隻見四周都是橫槍立馬的馬匪,那個聲若洪鍾的劉麻子在馬上用駁殼槍指著那些準備逃跑的皇協軍破口大罵:“他娘的臭漢奸,丟盡了中國人的臉麵,淨他娘的幹些給小鬼子提鞋添腚溝的三孫子的行當,今天就陪著你們的祖宗一起嚐嚐老子的厲害。”準備逃跑的皇協軍中有一個歪帶著軍帽尖嘴猴腮的大齜牙悄悄地把盒子炮舉起偷偷地對準了正在破口大罵的劉麻子。隻聽“叭!叭!”的兩聲槍響,隨著一聲非人的慘叫聲響起,眾人無不動容。

濰南城。城裏村東首的一間百年老字號:和平藥店。和平藥店裏一位穿著青布棉袍戴著黑框老花眼鏡的老先生正在櫃台裏全神貫注地盯著帳簿,右手霹靂啪啦的撥拉著算盤。在他身後的架口上擺滿了各種中草藥。屋子裏彌漫著一股濃濃地刺鼻的中草藥味。門突然開了,走進一個伸長了脖子,將一頂破禮帽歪扣在後腦勺上的地痞二愣子打扮的年輕人,年輕人一進門轉身就把門給閂上了。正在打算盤的老先生吃了一驚,抬頭一看,嘴巴驚的張成O型,眼珠子瞪的比雞蛋還大。“牛世伯別來無恙乎?”那位被尊稱為牛世伯的老先生用手往上推了推架在鼻子尖上的眼鏡疑惑道:“你,你……你是馬……馬賢侄啊?”“牛世伯的眼力不錯,還能認出小侄兒。”那位被尊稱為牛世伯的老先生本名牛和平,是濰南城裏村的頭號人物,濰南主要有東西南北四關村和城裏村組成的。牛和平世代行醫,積善行德,與東關馬家馬大善人是世交。牛和平三步並做兩步走出櫃台,走到門前打開門探頭往外看看左右沒人然後才迅速閂上門。悄聲對那個地痞打扮的人說:“賢侄,這裏不是說話的地兒,咱們到後院去。小寇子出來照應一下生意,老爺我到後院去方便一下。”話音剛落,一個穿著藍緞子長袍的十七八歲的機靈少年從旁邊的偏房走了出來:“是!老爺,您就放心去吧,我一定會照料好生意不會讓您失望的。”牛和平和那無賴打扮的人走到小寇子身邊,悄悄地說:“注意點外邊的情況。”他點點頭,待兩人走進後院,他才走上前打開門,伸了個懶腰裝著打了個長長的哈欠,用手揉了揉本就精光四射的眸子,而後倒背著雙手走進了櫃台。

鄭天炮和他的手下眾人來到了團部的駐地。隻見那些執行任務回來的士兵都像霜打了的茄子一樣蔫了,一個個無精打采地哭喪著臉子站在那裏,臉上寫滿了複雜的表情。地上不遠處是一片整齊而耀眼的白,那白不是雪,而是那九十名死在鬼子屠刀下的皇協軍的屍體的裹屍布。鄭天炮來到一具屍體麵前,慢慢的掀開裹屍布,眼睛立刻紅了,這個人正是救過他一命的劉排長劉大奎,劉排長的身上有數不清的刀傷,他那黑灰色的臉上多少帶些許驚訝的表情。這讓鄭天炮想起了當年在青雲山上打鬼子時的情景,那時他還是個連長,劉排長還是個班長,自己和兩名手下被三十幾個鬼子圍困著拚刺刀,自己身中數刀,眼看自己就要命喪黃泉之際,是劉排長帶著自己的八個手下提著鬼頭大刀殺進重圍,揮舞著寒光閃閃的大刀片號叫著把鬼子像砍西瓜一樣砍的東倒西歪鬼哭狼嚎,心寒膽破。鬼子小隊長鬆川楞是被他從頭到腳劈成了兩半,劉排長的神勇極大的鼓舞了士氣,十二個人硬是一口氣砍死了那三十幾個鬼子,威鎮敵膽……想到這,鄭天炮忽然發現劉排長的眼睛一直圓睜著,他把雙手搭在了他的眼皮上想為他合上眼睛,但他試了幾次劉排長的眼睛一直圓睜著。這時孫副官上前哽咽道:“大哥!劉兄弟他死不瞑目啊!他臨死前一直呼喊著要大哥給他報仇雪恨。”鄭天炮的心靈震撼了:是啊!當年把自己從鬼子手裏救出的好兄弟又跟隨自己在無奈的情況下投降了日本人背上了漢奸的罵名,最後卻不明不白死在了小鬼子的手裏,而且旁邊還在站著一群曾經浴血奮戰的好兄弟,無動於衷的眼睜睜的看著他被小鬼子殺死,想替他報仇嗎?現在的仇家正是他的頂頭上司也是他們當年拚命反抗的敵人,人生的無奈或許就在於此,一邊是自己的好兄弟,一邊是自己的榮華富貴,想報仇不敢,不報心裏又不安,想放棄榮華富貴心裏也不甘,他的心裏像打翻了五味瓶,心裏的矛盾促使他的心靈異常痛苦。鄭天炮撲通一下跪在了他的屍體前磕了四個響頭:“好兄弟!你就放心走吧!家裏的妻兒老小我會替你照顧好的,你的心事我明白,我會在有生之年把你的心願了結的!”說完他再次把手放在劉排長的臉上往下緩緩一撫摩,這才給劉排長合上了眼。鄭天炮站起身來,顧不得拍拍身上的泥土,表情嚴肅地說:“兄弟們!今天發生在我們團裏兄弟們的事情想必大家也都看到了,沒看到的也都聽到了,關於這次事件的任何消息誰也別給老子往外泄露,包括你們的家人,這事關我們巡訪團上千兄弟的身家性命,都聽明白了嗎?”“明—白—了。”士兵們的聲音竟像蚊子哼哼。“大點聲,都他娘的跟死了半截似的。”“報告團長,我們聽明白了!”鄭天炮掏出自己的愛槍勃郎寧手槍朝天放了四槍哽咽道:“兄弟們,鳴槍!給死去的兄弟們送行。”頓時,院子裏響起了爆豆般的槍聲。

炮樓下,眾人尋著慘叫的方向望去,隻見那個準備打黑槍的大齜牙五官抽搐著,臉上豆大的汗珠子直流,兩隻手無力的下垂著,地上的雪被雙手上滴落的血水染成了紅色,他的兩隻手算是廢了。劉麻子旁邊的一個馬匪在馬上吹了吹兩隻駁殼槍槍管裏冒出的青煙說:“他娘的,敢暗算我們大哥,你長幾個腦袋,瞧你那熊樣也配打黑槍,我胡黑槍今天就教教你怎樣做人。”說完雙手一抬“叭!叭!”又是兩槍,再看大齜牙的雙腿的膝蓋血流如注不由自主的跪了下去,其他的皇協軍一看,趕緊把槍一扔齊刷刷地跪下道:“好漢爺饒命啊!好漢爺饒命啊!”大齜牙疼的在地上不停的打滾:“好漢爺!求求你就給我來個痛快吧!”

這時,攻打炮樓的幾十個鬼子見小隊長一死,再看其他的皇協軍也投了降,在心情複雜的鬥爭下,終於也雙手舉槍投了降,但是他們投錯了人,他們是向馬匪投了降,不是向八路軍投降,八路軍是優待俘虜的,但這群馬匪是幹嘛的?是殺人不眨眼的亂世魔王,等待他們的將是什麽樣的白色恐怖呢?

劉麻子吩咐手下把炮樓裏的所有物資全部裝車拉走,然後點上一把火將炮樓付之一矩,頓時炮樓裏烈焰衝天,濃煙滾滾。鐵柱趁劉麻子不備,一下子跳下馬,單腿蹦跳著跑到一個人高馬大的鬼子麵前,跳著蹦著狠狠地扇起了響亮的耳光:“臭日本鬼子,我讓你再來中國欺負人,我讓你陪我姐的命……”這個日本鬼子被掌摑的鼻口竄血,鐵柱每打小鬼子一個耳光,自己的手就震的生疼,劉麻子見了哈哈大笑:“小兄弟省省力氣吧!回去我給你幾把殺豬刀,這幾個日本畜生你當豬隨便宰殺就是了。”鐵柱又狠抽了幾下解了恨才住手。這時,一個皇協軍見鐵柱抽小鬼子耳光感覺挺滑稽,一下子忍不住笑出聲來,鐵柱上前照準他的褲襠處就是一腳:“臭漢奸,你也不是什麽好東西,呸!”說完一口粘痰就飛向了那漢奸,那漢奸老二被踹個正中,疼的齜牙咧嘴,那口粘痰不偏不巧就飛進了他的嘴裏,那漢奸感覺一團又鹹又粘的濕物飛進嘴裏,他搞明白是鐵柱的一口粘痰飛進胃裏後,條件反射般的感覺胃裏禁不住翻騰起來,惡心的趴到一邊哇哇大吐起來,這個漢奸被一口粘痰折騰的連苦膽都吐出來了,真是苦不堪言,這一鬧騰其他的俘虜都把鐵柱當成了瘟神,趕緊舉著雙手乖乖的排進俘虜隊裏。劉麻子把手中馬鞭一揮,手下的隊伍押著俘虜上路了,他在馬上撇一眼鐵柱哈哈大笑道:“小兄弟,有前途,回頭大哥好好調教你一下,保管讓你成為人見人怕,鬼見鬼閃的小閻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