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對，不是暖洋洋，而是涼悠悠，也不知是怎麽了，站在皮院長身邊，連酷暑炎熱都自動消退了，皮院長，您在地質勘探上做出了傑出的貢獻，而且，用自己的身體，為人民消夏解暑，這種舍身救人的精神，更加令人敬仰！”

“就是就是，皮院長，整個上江城都是熱浪滾滾，皮院長走到哪裏，就給哪裏帶來清涼的微風，這是一種偉大的人格魅力，我們應該向市政府建議，邀請皮院長到煉鋼廠的鋼爐邊，為煉鋼工人送去涼爽！”

“對，對，皮院長所過之處，必然是秋高氣爽，沁人心脾，皮院長，上江城奮戰在戰高溫第一線的廣大人民群眾期盼著您……”

兩人一唱一和，原本大汗淋漓的皮運科，渾身上下起了一身雞皮疙瘩，渾身的炙熱消失無蹤，反倒有些後背發涼，皮運科腦子暈乎乎的，還真以為自己有消夏解暑的功能。

“當然當然，如果群眾需要我，我是可以考慮到戰高溫的第一線去走一走，看一看，隻是，現在院裏的工作離不開我……”皮運科說道。

“離不開，肯定離不開您！”矮個子說道：“皮院長，地勘院整棟大樓如同一座火焰山，但是，員工們卻是鬥誌昂揚，他們之所以還能在酷暑下堅守崗位，就是因為有您這樣一位天然空調的存在，如果您離開了地勘院，地勘院全體員工就會被熱死！”

“就連我們，也是專程到您這裏來避暑的！”高個子說道。

“兩位是來避暑的？”皮院長問道，心頭作憂，如果上江城群眾都到他辦公室裏來避暑，這辦公室哪裏裝得下。

“當然，除了避暑，我們也是來向皮院長學習的。”

“學習？”

“是呀，學習皮院長這種在嚴酷的工作環境下仍然堅守崗位的大無畏革命精神！”矮個子說道。

“還有，學習皮院長嚴謹的學術作風和深奧的學術素養，並請皮院長於百忙之中，不吝賜教。”高個子說著，從背上取下了旅行包，放在了皮院長的麵前，打開旅行包，皮院長定睛一看，包裏是一大塊煤。

到了這個時候，皮運科猛然醒悟，這兩位不是來消夏解暑的，而是另有所圖，之前的所有阿諛奉承都是鋪墊。

所以，有關他具有消夏解暑功能的說法，以及戰高溫群眾對他的所謂熱切期盼，有很大的水分，非常值得懷疑。

但是，隻要鋪墊得好，就算令人生疑，也不會令人生厭。

就像現在，皮運科明明知道這兩個家夥別有所圖，明明知道他們的阿諛奉承有很大的水分，可也不好馬上拉下臉來，把兩位視他為李四光式的科學家的群眾趕出去。

“兩位來自哪裏？找我有什麽事？”皮院長和藹可親地問道。

矮個子說道：“在下姓黑名九，是桃花源煤礦的供銷科科長，這位是我們桃花源煤礦的胡大用胡礦長。”

各位看官應該明白了，黑九和胡大用是按照“套狼行動”計劃，開始了第一步行動。這第一步，就是從上江城地勘院開始的。

按照行動計劃，胡大用被包大成任命為桃花源煤礦的礦長，黑九則擔任供銷科科長，這個任命是貨真價實的，不帶任何欺詐色彩，包大成不會騙人，更不會欺詐，整個行動雖然名為“套狼”，可在整個行動過程中，釋放出去的所有信息都是真實的。這在後麵的行動中，各位看官也將進一步體會到。

這就是包大成的高明之處。

“桃花源煤礦？”皮運科皺著眉頭想了半天，也沒想出這麽個煤礦，桃花源煤礦太小了，入不了皮院長的法眼。

胡大用急忙把桃花源煤礦的來龍去脈詳細說了一遍。

皮運科這才想起，在梁山深處，是有那麽一座巴掌點大的煤礦，這座煤礦現在到了大成實業手裏。

“不知胡礦長，黑科長來此有何貴幹？”皮運科問道。

黑九指著煤塊說道：“這是桃花源煤礦出產的煤，請地勘院鑒定一下煤質等級，這個，事成之後……”黑九說著，往皮院長辦公桌上的文件堆裏，塞了一個大信封，動作幹淨利索，那大信封入了文件堆，就如泥牛入海，任何人走到辦公桌前，都看不出那一堆花花綠綠的文件裏麵，藏著一隻大信封。

皮運科卻是緊皺眉頭，他知道那信封裏是什麽，按照以往的經驗，裏麵至少是兩萬塊現金。

“這個，恐怕有些難辦啊。”皮運科搖搖頭，卻沒有動那堆文件以及文件中的信封：“你們要搞煤質鑒定，應該去煤炭設計院啊，我這裏是地勘院。”

地勘院是搞地質勘測的，就是研究地質結構，當然，在勘測地質結構的時候，如果發現了礦脈，也順便作作礦物質的鑒定，比如有些什麽礦物質，儲量多大什麽的，算是個附加業務，確定了礦區之後，就把礦區交給其他部門，地勘院一般不參與礦藏的開發。

也就是說煤質等級的鑒定，完全不是地勘院的業務範圍。

在下不得不先給各位看官交待一下什麽是煤質鑒定，因為，這煤質鑒定裏麵大有文章可做，事實上，一個煤礦的生死存亡，很大程度上，就取決於煤質鑒定。

在一般人眼裏，從煤礦裏挖出來的都是煤，可是，煤與煤是不一樣的，不同的礦出產的煤，品質可能會有極大的差別，具體怎麽個差別法，主要與含硫量、燃燒值、發熱值等指標有關，本文是小說，不是論文，所以，筆者就不詳述了。

可以舉一個小例子，大家自然就明白了。有的煤可以用來發電，有的煤可能隻能用來做蜂窩煤，發電的煤和做蜂窩煤的煤，價格相差極為懸殊。而決定某煤礦的煤是用來發電還是用來做蜂窩煤，這個過程就是煤質鑒定。

一旦煤質鑒定表明此煤可用來發電，這個煤礦的煤就是身價倍增，你就等著賺大錢吧；可一旦鑒定出此煤隻能用來做蜂窩煤，這個煤礦的命運，基本就決定了隻能破產。

當然，煤炭等級並不是隻有發電和蜂窩煤這兩個等級，應該是有七八個等級。不同的等級，定價不同。

這就給了煤質鑒定機構一個運作空間。

當然，煤質鑒定也不能亂來，誰也沒有膽子把做蜂窩煤的煤鑒定成發電的煤，這品質相差也太懸殊了，一旦那品質低劣的煤進了發電機，把發電機給燒了，鑒定機構絕對跑不了幹係。

但是，如果煤炭的品質介於兩個等級之間，可上可下的時候，就有了很大的運作空間。

這就是煤炭行業的潛規則，隻要搞得懂，煤老板和鑒定機構就能獲得雙贏。

這種潛規則，在煤炭行業是一個公開的秘密，就連地勘所的皮院長對此也不陌生。

今天，胡大用和黑九就是來潛規則的，所以，一進門先是一番令人起雞皮疙瘩的阿諛奉承，然後，拋出一個大禮包，塞進皮院長的文件堆裏。

隻是，二人搞錯了地方，搞煤炭鑒定的，不是地勘院而是煤設院，這一潛規則，完全潛得牛頭不對馬嘴。

所以，皮院長指出兩人的錯誤之後，胡大用大驚失色：“什麽，煤設院，地勘院，不都是挖地球的行當嗎？”

皮院長耐心解釋：“胡礦長，挖地球的行當很多很多，但是，術業有專攻，我們地勘院是搞地質勘測的，簡單說，如果蓋大樓修公路挖地基，那是咱們地勘院的事，至於采礦挖煤，包括煤質鑒定，咱們不幹！”

“你們不幹煤質鑒定？”

“當然不幹。”

“當真？”

“絕對當真！”

胡大用大為懊惱：“皮院長，您不是德高望重、學貫中西、祖國地質勘探事業的泰鬥、李四光式的地質學家皮院長嗎？居然連煤質鑒定都不會！”

“不是不會，是不能！”皮院長很是生氣，剛才還把他捧上了天，現在就開始質疑他的權威，這彎拐得也太猛了吧。

黑九也是一臉沮喪：“皮院長，您不是距離諾貝爾獎金隻有一步之遙的大科學家嗎？群眾還一位您有消夏解暑的功能，連煤炭都搞不定，看來群眾是被流言所蒙蔽！”

各位看官，胡大用和黑九剛進門的時候，對那皮運科皮院長一番令人發指的阿諛奉承，雖然有些肉麻，可也並不是隨口胡說。那皮運科在地質界，還真是一位頗有成就的人物，國內外小有名氣，雖然距離諾貝爾獎金尚有很大的差距，但距離李四光獎，距離還不算太遠。所以，皮運科平日裏還是很自負的，對於胡大用和黑九那肉麻的吹捧，倒也坦然接受了。可沒想到，這兩個家夥，就因為一個煤質鑒定，就推翻了剛才的所有吹捧，這也太讓皮院長下不了台了。

一個煤質鑒定算什麽，那就是一個技術員的活，地勘院就是不做這項業務，要是做，皮院長的弟子的弟子的弟子就能把這事搞定。

皮院長頓時勃然大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