廁所外成百幹部群眾,身上帶紙的不在少數,隻要包大成大吼一聲,總會有熱心群眾挺身而出,為包大成輸送衛生紙。然而,包大成要是喊出這一嗓子,就顯得自己的素質太低了,上廁所不帶紙,顯然不是高素質人才所為。包大成現在是保全公司的副總了,還是警校的兼職教授,這事要是傳出去,在上江城鬧得沸沸揚揚的,不僅讓整個保全公司三千多員工跟著丟人,而且,以後包大成站在警校的講台上,如何麵對下麵那些求學若渴的學員們。
對此,大家可以做個類比:易中天教授的講課可謂風度翩翩,令天下看客盡折腰。可是,如果大家都知道了易教授拉屎不帶紙,恐怕他上百家講壇的效果就要大打折扣。
包大成當然比不上易教授那麽有學問,但是,道理是一樣的,很多時候,個人榮譽比生命還重!
包大成絕不能因為一張衛生紙,就自毀名譽。這事萬萬做不得!
既然不能向廁所外的廣大幹部群眾求援,而要不擦屁股就提褲子,同樣也是一個素質問題。
包大成和柳青青一樣,對老天爺充滿敬畏,雖然此時的公廁供包大成專用,直接提褲子也算是神不知鬼不覺,可是,舉頭三尺有神明,老天爺的眼睛是雪亮的,任何低素質行為都看在老天爺眼裏,一旦老天爺多事,把包大成齷齪行為給陳思思托個夢,後果不堪設想。
包大成不怕別人,就怕魔女陳思思。當初在葫蘆街他被當成非典患者,被人民群眾捉拿的時候,就是因為陳思思一個鄙夷的眼神,害得他萬念俱灰。要是陳思思知道了他不擦屁股就提褲子,那眼神裏就是十二分鄙夷了!
可能部分看官對包大成的心理負擔很是不屑,按照唯物主義基本原理,老天爺是不存在的,那雙冥冥中的大眼睛純屬子虛烏有,包大成純粹是自作多情或者杞人憂天,提上褲子昂首闊步邁出公廁,沒人會扒掉包大成的褲子檢查個人衛生。
不過,筆者還是要說,一個人心存敬畏,絕對是一個好習慣,這會促使一個人努力提高自身修養,戰戰兢兢麵對這個紛繁複雜的世界,而不至於滑到不知天高地厚的境地。
老祖宗留給我們的精神財富極為豐富,而筆者認為,最為寶貴的一條是“慎獨”!
各位看官,當你處於一種自以為神不知鬼不覺的環境下,你自以為你不管幹出多麽齷齪的事也沒人知道的時候,你應該想到,那不是人鬼不知,至少,在你的頭頂上,有一雙明察秋毫的眼睛——人在做,天在看!
就像現在,包大成雖然獨處廁所,但是他仍然不敢不擦屁股就提褲子。
這讓他陷入了進退兩難的境地。
且說包大成因為沒有準備衛生紙而擅自排泄,造成了他蹲在坑道之上,進退兩難,體力消耗極大,兩腿幾乎麻木,快要支撐不住了。
就在包大成幾乎陷入絕望,眼看就要毅然在老天爺的虎視眈眈之下,做出低素質行為,突然,他的眼前一亮。
就在輻射巡測儀的手柄上,粘著一張紙。
那是一張被裁成兩半的4A打印紙,剛好覆蓋在手柄上。
包大成如同發現了一張中了五百萬的彩票,欣喜若狂,伸手把那張紙扯了下來,揉把揉把,就要往屁股上擦。
就在那張紙離他的不潔部位隻差毫厘的關鍵時刻,包大成猛地縮回了手,把揉.搓得皺巴巴的白紙,小心鋪開,放在了他的眼前。
包大成不是不想趕快清理了不潔部位提上褲子堂堂正正站起來,他現在站起來的欲望,比生活在半封建半殖民地、受到三重大山殘酷壓迫的中國人民還要強烈。
但是,包大成突然想起了一件事。
那張白紙不會無緣無故地粘巡測儀的手柄上。
任何事件的發生都有前因後果的,種瓜得瓜種豆得豆,一張白紙粘在巡測儀的手柄上,一定有其不可抗拒的原因。
也就是說,那張白紙沾在巡測儀的手柄上,肯定有它的理由和價值,包大成把它扯下來擦屁股,顯然是違背了白紙存在的價值。
那張白紙的價值就在於,它記載了本次事件發生的全過程,那是一張人民醫院碘-131事件的基本情況說明。
任何突發事件發生後,應急人員趕赴現場之前,都必須對事件本身有一個大致了解,包括事件發生的時間、地點、人物、過程、性質、以及與之有關的、能夠搜集到的所有數據。
鄭豹在奔赴現場之前,已經做好了這個功課,寫在了這張紙上。這是疾控中心專業技術人員的基本素質。
鄭豹為人雖然粗狂,可作為一名從事放射衛生二十年的上醫,在工作上卻也是一絲不苟,所有有關甲狀腺癌患者的信息,力求詳細,包括事件發生時間順序和患者服用碘-131的劑量。因為,任何一條信息,都可能成為事件處置的關鍵點。
包大成大腿上的麻木感消失了,他的注意力,完全集中在了那張白紙上。
按照鄭豹的記載,患者是在上午9點服用了0.1個毫居裏的碘-131,在核醫學科逗留半個小時後,深覺無聊,於是在9點49分,走出核醫學科,在醫院大院裏閑庭信步一個小時,於十點鍾左右,走出醫院大門,沿街溜達胡吃海塞,大約兩個小時後,患者回到人民醫院大門口,擅自進入公廁排泄了一泡危害公共安全的屎尿。
時間和劑量,是本次事件的兩個關鍵點!
而這兩個關鍵點,又是相輔相成,相互製約的!
0.1個毫居裏的碘-131,在人體當中是要代謝的,而代謝過程就是一個隨時間而變化的過程。
通俗一點的說法,就是說,0.1個毫居裏的碘-131,這是一個總量,但這個總量不可能完全進入那一泡屎尿中。
一定有相當一部分留在了患者的身體裏,而排出的量,與時間有關。
從患者服藥到排泄,前後大約4個小時!
4個小時!包大成騰地跳了起來!
他找到了解決整個事件的關鍵點!
包大成在大學的時候,專業學的不怎麽樣,其實,他是他腦子不開竅。雖然沒學懂,但是,他卻把那些知識都背了下來。
如今,包大成當上了副總,隨著社會地位的提升,他的心智大開,那些背下來的東西,一旦在實踐中遇到類似問題,馬上就產生了融會貫通的效果。
他把屁股上的不潔問題以及冥冥之中老天爺嚴厲的目光統統拋到了九天雲外。包大成匆匆邁出了兩步,腳下拌蒜,這才發現自己光著屁股,褲子拖在了地上。
包大成唰地一下提起了褲子,一手高舉那張白紙,一手手持巡測儀,衝出了公廁,仰天三聲大笑:“哈哈哈!”
這三聲大笑,營造了一個詐屍般的恐怖氣氛,嚇得包圍公廁的數百號人一哄而散。
包大成衝出公廁,卻也不顧現場的恐怖氣氛,一路狂奔,直衝核醫學科的病房,所過之處,一片哭爹喊娘,所有的人看見風魔一般的包大成,掉頭就跑,邊跑邊喊:“詐屍了!”“快跑啊!”。人民醫院亂成了一鍋粥。
包大成對滿耳的呼喊聲充耳不聞,衝進核醫學科病房。
夜已經很深了。
核醫學科的豪華套房裏,陳大強孤伶伶地躺在諾大的病房裏,腦子裏渾渾噩噩,處於半夢半醒之間。
今天晚上,陳思思和薑玉環都沒有陪他。房間裏冷冷清清,像是一具活棺材。
陳大強心情淒涼到了極點。
下午,陳思思來了一趟,陳大強試圖勸說她放棄記者生涯,回到吉斯吉當總裁,結果,被陳思思斷然拒絕,父女兩人言語不合,陳大強一怒之下,把陳思思和薑玉環一起趕走了。
陳思思拒絕接手吉斯吉,陳大強去日無多,眼看這份家業就要敗落,其心情跌入了入院以來的最低穀。
陳大強閉著眼睛享受著人生的苦澀,忽聽耳邊一串急促的腳步聲,苦澀之夢被硬生生剪斷,不由得大為惱怒,睜眼正要罵娘,隻見一把冰冷的手槍頂在了他的咽喉上。陳大強條件反射地舉起了雙手:“打,打,打,打劫……”
頂在患者咽喉上的不是手槍,而是包大成手裏的輻射巡測儀!
那種巡測儀外觀上看,就和一把加大號的手槍差不多,手柄就是槍托,探頭就是槍管,隻是那探頭比一般的槍管粗得多,看起來像是炮管。
陳大強嚇得渾身抖虱子,半天也沒搞明白,有人會拿著一把小鋼炮來打劫。
這本是個誤會,如果腦子沒病,任何劫匪都不會打劫一位甲狀腺癌患者。可是,陳大強身份極為特殊,他是身價億萬的富翁。以他的身份,被打劫乃至被綁票的可能性極大。
陳大強正在發懵,就聽那小鋼炮發出一聲刺耳的尖叫聲,叫聲淒厲,像是地獄裏來接人的黑白無常,此時正是淩晨,正是傳說中黑白無常索命的時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