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牛麗麗一聲輕歎:“都是郝玉秀幹的好事,硬逼著我給包大成當小姨,害得我……”牛麗麗愁眉苦臉地把給包大成當小姨的事說了出來,郝玉秀給牛麗麗按了一個小姨名頭,就是給她按了一副封建枷鎖,害得她斷了對包大成的妄想。牛麗麗一想起這件事,就歎氣。

牛麗麗說完,熊勝利的心情變得十分複雜,酸甜苦辣齊上心頭,英俊的臉上頓時氣象萬千。

首先,熊勝利確認牛麗麗芳齡二十八,比他還小兩歲,顯然不是天山童姥,從年齡上看,這位穆桂英式的女豪傑,與大帥哥熊勝利不存在代溝,非常有利於交流,熊勝利長長鬆了一口氣,喜上眉梢。然而,從牛麗麗的口氣上看,這位叱吒風雲的女豪傑,對包大成的感情,似乎不僅僅限於姨侄感情,種種跡象表明,牛麗麗並不甘心做包大成的小姨,這讓熊勝利深感沮喪,臉上顯出悲色。好在牛麗麗與包大成的姨侄關係已經是板上釘釘的事,名份已定,估計牛麗麗也沒有勇氣衝破封建枷鎖,熊勝利暗暗慶幸。可轉念一想,牛麗麗和包大成的姨侄關係,畢竟沒有任何血緣和法律保護,萬一牛麗麗解放思想,要摸著石頭過河……熊勝利不由得倒吸一口涼氣。

大帥哥熊勝利活了三十歲,趾高氣揚的三十年,沒把一個美女看在眼裏,昨天晚上一不留神遭了丘比特的暗箭,體內荷爾蒙激增,情竇終於初開,對牛麗麗欲罷不能,一時間心慌意亂,智力和魄力都降到了癡呆水平。

其實,熊勝利的擔心純屬多餘。牛麗麗受封建思想的毒害極深,根本沒有勇氣和自己的侄兒談情說愛,不管這侄兒是真是假,牛麗麗就是一門心思給包大成當小姨,別無他想。

有看官會問了,那熊勝利不是已經和陳思思確立戀愛關係了?怎麽會轉眼間對牛麗麗梅開二度?

各位看官有所不知,大帥哥熊勝利對陳思思的所謂情竇初開,其實,算不上是真感情。陳思思是一位大美女,而且,是一位鼻孔朝天的大美女,從不把天下帥哥放在眼裏,這激發起了大帥哥熊勝利強烈的挫折感和好勝心,所以,熊勝利對陳思思的追求,其實是出於好勝心。這一點可以通過以下事實加以證明:在熊勝利與陳思思的交往中,體內分泌的不是性激素,而是好鬥激素。

而自從見到了牛麗麗,熊勝利體內分泌的,才是純真的雄性荷爾蒙,不帶絲毫雜質。

荷爾蒙的作用是,讓人躍躍欲試卻又心虛氣短,頭腦發暈卻又異常固執,患得患失左右為難,所以,帥哥熊勝利沒了往日的瀟灑自信,變得膽小如鼠卻又欲罷不能,望著牛麗麗,結結巴巴地問道:“你侄兒包大成,他是是是個好人嗎?我我我聽說,他是黑社會。”

“我呸!”牛麗麗大叫:“什麽黑社會!那是肖纖纖那騷狐造的謠!我侄兒包大成是一個頂天立地的男子漢,愛好見義勇為,誰要是倒了黴,包大成必然挺身而出,他不是黑社會,他是活雷鋒!你說說,他在吉斯吉商場,為十三位中毒美女做人工呼吸,這是黑社會行徑還是雷鋒行徑?”

“當然是雷鋒行徑。”

“他勇救妓女陳圓圓,這是黑社會行徑還是雷鋒行徑?”

“雷鋒行徑!”

“他義務為唐家沱人民捉鬼,是黑社會行徑還是雷鋒行徑?”

“雷鋒行徑!”

“他勇鬥母夜叉記者陳思思,這是黑社會行徑還是雷鋒行徑?”

“這……”熊勝利語塞。包大成勇鬥陳思思,這到底算什麽性質的問題?熊勝利一時難以下結論。按理說,陳思思是記者,代表的是黨和政府,包大成和記者過不去,就是與黨和政府過不去,這非常符合黑社會的定義。但是,很明顯,牛麗麗不希望熊勝利得出這樣一個結論。可如果肯定包大成是雷鋒,那麽與雷鋒作對的陳思思,就是黑社會。陳思思是黑社會,她代表的黨和政府就是黑社會,這個結論顯然不符合主旋律。

熊勝利麵臨兩難選擇,要是迎合牛麗麗,就是敗壞黨和政府的形象;要是維護黨和政府的形象,就要得罪他萬分敬仰的女豪傑牛麗麗。

“到底是黑社會還是活雷鋒?”牛麗麗厲聲喝問,“啪”的一聲,一巴掌拍在桌子上。

《仲夏夜之夢》戛然而止,過了好一會兒才重新響起,琴師指法有些亂。

熊勝利再不猶豫,脫口而出:“活雷鋒!當然是活雷鋒!”意誌不堅定的熊勝利,把黨和政府推到了黑社會的位置上,思想變得十分反動。如果他爸爸熊老知道了,非氣死過去不可。

熊勝利的回答,完全符合牛麗麗的要求,牛麗麗非常滿意:“很好很好!這說明,群眾的眼睛是雪亮的!”

“對,對,群眾的眼睛是雪亮的,不過,麗麗,包大成幹嗎要勇鬥陳思思?”

牛麗麗怒道:“那陳思思就是個母夜叉!成天沒事就找人麻煩,想著法害人!”牛麗麗把陳思思的罪惡行徑,一條條擺了出來,包括破壞三自培訓班、陷害麗麗百貨倒賣口罩,最後,詳細介紹了陳思思在人民廣場假扮風塵女子釣魚執法的事,最後,恨恨說道:“包大成好心好意助人為樂,落得個嫖.娼的下場,實在是太冤枉了,那個陳思思心也太黑了!包大成說得對,陳思思是個母夜叉!記者都他媽的是母夜叉!哼,要是有個記者落在老娘手裏,老娘我非刮了他不可!”

牛麗麗說得義憤填膺,她完全忘了,記者熊勝利已經落到了她的手裏,她完全可以實現誓言,刮了熊勝利。

熊勝利嚇了一大跳,做聲不得,生怕牛麗麗清醒過來,把他這個記者給刮了。

牛麗麗發泄一通,心緒稍平,繼續說道:“其實,我們包大成不僅是個活雷鋒,而且長得英俊瀟灑……”牛麗麗瞄了一眼熊勝利:“當然,沒有你英俊瀟灑。可他非常聰明……當然,沒有你聰明,可他風度翩翩……當然,沒有你風度翩翩……”

牛麗麗原本是要盛讚包大成,結果卻是一句句讚揚起了熊勝利。這也是牛麗麗情竇初開,不知不覺間,發現了熊勝利身上的閃光點。這讓熊勝利大為受用,紅著臉謙虛:“我做的還很不夠……”

“可包大成從不向惡勢力低頭!對!他從不向惡勢力低頭,這一點,你不如他。”牛麗麗終於發現了包大成的優勢:“就拿昨天晚上的事來說吧,你怎麽就那麽輕而易舉就給黑九打趴下了,你看看人家包大成,麵對母夜叉陳思思,奮起抗爭,絕不低頭,抵抗到底,敢於亮劍,魚死網破,殺得母夜叉丟盔卸甲,這一點,你還要向包大成學習。”

熊勝利心中不服,剛才從牛麗麗的介紹中聽得出來,被殺得丟盔卸甲的,不是陳思思,恰恰是這位“敢於亮劍”的包大成,說白了,包大成的所謂“敢於亮劍”,其實是不自量力,所謂“奮起抗爭”,其實是被動挨打。不過,既然牛麗麗如此肯定包大成,熊勝利也就放棄了自己的看法,朗聲說道:“請麗麗放心,我一定要向包大成同誌,努力提高自己的個人修養,取長補短,向包大成同誌看齊。”

“嗯!”牛麗麗滿意地點點頭:“其實,你今天在大廳裏的表現,還是很好的,有那麽點亮劍的意思,如果你繼續保持這種作風,就和包大成相差不遠了。”牛麗麗說著,瞄了一眼熊勝利身上扯成一條一條的中山裝,臉上微微一紅。

“麗麗放心!我一定戒驕戒躁,不斷提高自身修養!”熊勝利大喝一聲,一排桌子跳了起來,衝著服務員發出一聲嚎叫:“給大爺上酒!要二鍋頭!”牛麗麗自稱老娘,熊勝利就自稱大爺,十分般配。

熊勝利的嚎叫,在西餐廳裏震蕩回複,音色雖然還比不上牛麗麗的河東獅吼,但看得出來,他已經很努力了,牛麗麗非常滿意。

服務員端上了二鍋頭,撤掉了高腳酒杯,換上了八錢的搪瓷酒杯,兩人杯來斛往,氣氛異常和諧。

兩人飲酒的品質,從波爾多葡萄酒,一路下滑,變成了北京二鍋頭,用餐規格,也從英國上議院冷餐會,蛻變成了夜福火鍋店的規格,但席間氣氛,卻是逐步攀升,兩人的談話越來越坦誠,逐步深入到家長裏短和日常起居。

牛麗麗喝下一杯二鍋頭,問道:“姓熊的,你也是上江晚報的?”

“是是。”

“你和那陳思思是一夥的!你把老娘騙到這裏來,要幹什麽?是不是陳思思那小妖精叫你來的!我告訴你,老娘不是包大成,沒那麽好欺負!”

“麗麗,誤會,誤會!”熊勝利慌忙說道:“我和陳思思的確是一個報社的,但絕不是受陳思思指使,今天請你吃飯,一是答謝你昨晚出手相救,另外,把攝像機給你送來,別無他意,還請理解。”

牛麗麗看見攝像機,心頭一蕩,昨天也就是那麽一說,熊勝利還真有心,牛麗麗提升了對熊勝利的稱呼規格:“勝利,你藏在我的窗台下,究竟是幹什麽?”

半瓶二鍋頭下肚,熊勝利就開始知無不言:“還不都是讓那陳思思給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