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新生2

煙蓮公墓:

紀傷在紀凝墳上放下一片楓葉,逸陽告訴她,生前的紀凝一直憐惜楓葉散發的哀傷,其實他,還有她,都喜歡,殘破的楓葉,富含的還有多人的情感,想到這裏,她露出微笑,陽光染在她白色的短衫上,也照在墓碑紀凝的照片上,她站起身,帶著那聲輕柔的口吻:“很快地,我想我就會記起你,在這之前,請守護我的家人。”

照片裏的她依舊對紀傷笑笑,宛如一麵鏡子,毫無差異的臉頰,甚至有時候紀傷會懷疑自己早已葬的墓裏。

半年的時光,她發覺自己並沒有任何變化,也許成長都一樣,父母離異,兩姐妹被迫分開,那些場麵在她心裏依然是一片空白,她也不匆匆了解過去,她該有自己的生活,該有自己的開始,也許這樣的心裏並不為人所理解,但她的心總是喜愛背離著常人的想法,空白的生活起點,同樣也是逸陽一直追求的。

另一雙手將另一片楓葉放下,兩片楓葉在和煦的日光下顯得淡雅。

“岷城很少有這樣的天,很少有這樣的陽光。”逸陽站起來,很久沒有這樣寧靜的時刻,原來公墓裏的光也是如此美麗,第一次,在藍雨幕過後稍微抹去陰影。

“我以為公墓在人們看來都是暗淡生懼的,其實好比黃昏,即使象征老去也會存在美麗。”紀傷有些感慨。

逸陽回複她:“人總有老去的時候,隻要過得有價值就夠了。”

紀傷笑笑:“你醒悟了。”

“**頹廢的日子總要過去的,現在的我們還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紀傷一陣驚訝,似乎明白了什麽,“你是指紀凝的事?”

逸陽微微點頭,背對著她,“關於紀凝一事既然警方入手,他們是不會告訴你任何進展的,你要明白。”

“但至少你會加入,對嗎?”紀傷反問。

“是的,我想負責重新翻查的高政也會同意我加入的。”另外,逸陽也是為了另一件事,他補充:“關於紀凝的案子,我想借此找到你失憶的原因。”

原因,其實對紀傷而言,已經不重要了,至少一個原因遠遠比不上一段記憶。

“希望那隻是意外,如果真的與紀凝有關,那樣隻能說明這隻是一場陰謀。”紀傷說出她的顧慮。

“第一次看到對自己的過去如此不在乎的人,相比之下,你更在乎紀凝,而不是你的記憶。”

紀傷淡笑回複他,她的確不在乎,為什麽,她自己也不知道。

“其實並非是因為斷案的漏洞才去懷疑紀凝的死,而是有其它特別的原因。”紀傷告訴他。

“洗耳恭聽。”他淡淡地回複。

兩人在樹蔭坐下,紀傷才談起涉及紀凝的那些事。

“紀凝一直在我夢裏頻繁出現,一個死了近六個月的人給我生活帶來了極大的困擾,讓我在現實裏開始疑神疑鬼,我總能發覺在平時的生活裏到處有她的影子,時常能感到兩個自己的存在,後來,在一家寺廟外我遇到這麽一個算命的瞎子,當時我僅是為了祈福而路過那裏,他一眼就能認出我,他說他聽得出我的聲音,我當時就好奇,我是初次到這裏,怎麽可能認識他呢,他凝重地對我說:“去年12月底,我曾遇見你一次,當時我交給你一道符,告訴過你,在不久你將有一場大劫,切勿丟失這張保命的符。”

我當時才明白過來,但鑒於我遺失了記憶,而紀凝又已死去,誰也不知道瞎子遇到的是誰,我就問他:“你所說的大劫是什麽?”

他並沒有對我的問題感到懷疑,似乎我失憶的事他了如指掌,但他始終給我一個不願的回答:“天機。”

因為覺得可能與紀凝遇害有關,我一直不肯放過他而繼續詢問,他僅告訴我一句不明白的話:“如果找不到過去的自己,早晚會被別人所取代。””

“被別人取代,什麽意思?”逸陽想起了外貌與紀傷無異的紀凝,但他並也不太相信這句話片麵的含義。

紀傷搖頭:“前半句可以理解,就是要找到自己的記憶,後半句不得而知了,我不想隨意懷疑紀凝。”

“那個瞎子還在嗎?”逸陽繼續問。

“你想去拜訪他?”

“是的,擺明著一條線索。”他覺得理所當然。

“我看很難,我當時抱著與你同樣的想法,找了他幾次,但他都已經不在了,寺院裏的人也不知道他的去向。”

“那也隻能試試,既然能一眼看穿你的事,不是與紀凝有關那麽真的隻能說他是位高人。” 逸陽的話是堅定的,紀傷也想不出更好的探案手段,也就順從了他,他沒再說什麽。

公墓裏隨著兩人話語的結束也基本靜寂下來,透出凝重之意,紀傷回頭看看墓碑的紀凝,照片裏她的微笑,其實也心思重重。

天色開始暗淡下來,起了一絲微風,兩人在公墓裏並沒有離開,彼此在話後琢磨著什麽,氣氛霎時變得冷色,沒有了陽光,宛如雨天的黃昏,整個公墓,隻有兩個人的蹤影…

下午,萬窟山下依舊有濃濃的霧氣,誰也沒有想到這是那麽巧,他們要去的地方竟是在藍雨幕的家鄉,他永遠不會忘記這座山,那裏埋葬過葉苗,也見證過雨幕的死亡。事實上,紀傷也曾夢過這裏,即便這連她也認不出。

寺廟裏很少有人,他們的到來並非讓人意外,佛門境地,也算是逸陽第一次來這樣莊嚴的地方。

彌散的霧氣,讓他曾感到平淡的生活,他回想過去藍雨幕與自己的誓言,在這仙境般的地區過一輩子。在他眼裏,藍雨幕是神聖的,出生在這霧氣繞人的地方,靜澀的時候像一個仙女般,美麗動人,他甚至留戀這個地方,站在寺外的湖岸,點點滴滴拾起過去發生的一切。

紀傷寧靜地看著他,這個地方,讓他重返猶豫的時光,霧氣騰騰,讓他們暫且放下了打探瞎子的事,沉溺在白色的回憶。

“這個地方本來是美麗的,但是沒有雨幕,總感覺缺少了什麽。”

紀傷心裏有所觸動,莫名對那個女子有著羨慕之意。在逸陽心裏,簡直整個迷霧之城,都為藍雨幕而存。

寺裏的和尚告訴他們,瞎子已經有近一個月的時間沒有來了,具體原因他們也不清楚,但他在一個月前曾留下一封信,要交給紀傷。

兩人相視一眼,那和尚在幾分鍾後從院內取來一封信,交給他們,逸陽紀傷謝過之後才離開。

他們沒有拆開信封,此次前往萬窟山,無異於一次旅行,隻是各人帶上的氣氛並沒有喜色,他們沒有再那裏停留,列車上的逸陽,望著駛過的每一處,紀傷陪著他,打從一開始,逸陽就從沒有在意過信的內容,她緊摻著那封信,問他:“不打開信嗎?”

“不想來到這個地方都還想著案件。”他簡言而過,沒有太在意。

“你真是奇怪的人。”紀傷歎了一口氣。

“你從沒有讓自己放鬆過,即使恢複記憶,也同樣活在陰霾之下,你不知道這個地方對我有多麽深的回憶,我曾在心裏痛恨過這裏,答應過自己,不再管任何刑事案件,再一次來這裏,我都希望是為了尋找雨幕的點滴,不想被這些案件擾亂。”

樹蔭之下,兩人才拆開了那封信,那封信這麽寫著:

收到這封信的時候,恐怕已經是一個月後的事,我希望我的預算是正確的。

紀傷,那年十二月底,你的變故並非僅是人為那麽簡單,我相信警方可以還你一個公正,不過你要有心理準備,潛藏在背後真正的黑手不為人所知,當年我留給紀凝一道符,我從她眼裏看到一些可怕的東西,隱隱約約讓我想起數十年前的一些事,我隱姓埋名多年,為了逃避背後的詛咒,看到紀凝身上被牽附的惡咒,我明白它又來了,無法不動聲色去阻止,也無法眼睜睜看著悲劇重演,那可怕的瞳眼我依然能感覺得到。

後來發生的事是出乎預料的,不知道這是否天意,在惡咒下,你的母親幸存,似乎恰巧的人為改變了那可怕的詛咒,還是我留給她的東西起到作用,當我從精神病院見到她時,我明白了一件事,那份惡咒背後摻雜著太多人,誰都可能改變原本注定的生死,包括譚明宣自己,數十年過去了,她謹記著數十年前的那件事,所以她懂得如何避開惡咒的操控,數十年前,惡瞳的鬼影,我希望幸存的人還能記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