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踏出黑色領域2 原創首發 網

車上,藍雨靜在聽聞葉苗被埋一案時向警方提出了一條線索,她讓警方去找一個人,一個原本居住在祠源村的村民,那個人正是因為十年前葉苗一事而離開祠源村的。

警方便衣感到他家的時候那家人依舊在忙碌著新年前的生意,那個男子的腳走路並不均勻,他告訴警方這正是十年前留下的傷。

十年前,祠源村依舊是個隱蔽的山村,村人很少與外界來往,他們自給自足,單純,樸實,祠源村,或許也該曾為他們的桃源鄉,也許世界不曾存在過真正的世外桃源,但總有些孤立的村落在文明中一步步分離,沒有紛爭,慢慢走往桃園的方向。十年前的車禍對他來說是一場意外,不幸,也是萬幸,如果沒有那場車禍,他的右肢本該健全,而不至於淪落到借錢求醫的地步,但如果沒有那場車禍,他或許早已在幾個月前陪同那些村民死去。

飛來橫禍,十年前的他年僅十八歲,他從未受到學校教育,從小就與他父母下田耕作,偶爾回到鎮上便賣果蔬,那天天還沒亮,他獨自踩著一輛三輪單車想要到城裏趕集,當時的祠源村村口並沒有安裝任何路燈,若非習慣於這樣貪早趴黑的環境,想要穩步認清路線也不見得容易。

祠源村村口有一條陰森的石橋,那時村內還很安靜,他小心翼翼地駛向橋麵,生怕打擾到村人的休眠,當他走近石橋時,他遠遠地能聽到轎車行駛的聲音,甚至在前方能看到微弱的燈光,他沒有在意,繼續往前行駛著,祠源村內有規定,不允許任何大型車輛同行,這並非因為村民思想固化,而是因為橋段寬度所限製,而且村內人也並不太願意外界人來幹擾,對他們而言,外界的文化對祠源村才是最大的威脅,那輛黑色轎車越來越近,車速也異常快,似乎沒有減速的意識,他有些不安,眼光泛著車燈,橙黃色,很是刺眼,他反射似地用手掩住雙眼,僅聽見一聲刺耳的喇叭聲,隨後,他感到右臂依舊右腿半身一陣刺痛,一聲劇烈的撞擊聲,他整個身子以及整輛三輪單車衝出石橋,他意識到,他被這輛黑色轎車所猛撞,石橋,僅能容下黑色轎車以及那輛三輪單車一半的寬度,他落入水中,甚至一時忘記了疼痛,頓時濺起巨大的水花,也正是這接連的巨響驚動了村民,那些目擊這一幕的村民上前想要攔下黑色轎車,但那輛轎車卻瘋似的往西疾馳,越來越多的村民從睡夢中被叫醒,那兩個年輕的小夥子駕著摩托車沿路追趕,在轎車開出四五十米後一個年輕學生模樣的青年推開車門跳下,試圖逃離,但那輛轎車卻繼續行駛著,無奈之下,兩個小夥子放棄了追逐轎車而去追趕那個學生。數分鍾後,那個逃逸的學生被兩個小夥子帶回,而那輛黑色轎車也停在鄉路上,車窗幾乎被砸爛,周邊布滿了村民,就在那些村民質問跪地求饒的中年司機時,忽然在車身後有人喊:“車後有死人!”

那名學生的臉頓時變得煞白,司機也驚恐地望向身後,那些村民牽著這兩人到車後,車後被砸爛的後蓋已經被掀開,裏麵,靜靜地躺著一具女屍,她的臉色格外蒼白,頭發很淩亂,脖子上有著深深的印痕,完全沒有了呼吸。

“你們殺了人!”粗壯的村民按壓著那名學生到女屍跟前。

那名學生沒有反抗,他的心在抽搐,望著女屍的臉,心裏有說不出的恐懼,而後,那名司機也被推到女屍旁。

“我在問你們話呢,混蛋!”

“我可以給你們錢。”

那些村民沒有說話,茫然地看著他。

“每戶三千,不,四千,這相當於你們兩三個月才能賺到,反正她也已經是死人了,我隻要求你們管好自己的嘴。”那名學生望著村民,又說:“我爸爸是貿易公司董事長,我們家的資產上千萬,就算我真的殺人他也可以幫我擺平,我隻要求你們不要亂說話而已,你們就可以每戶分到四千,如果可以,你們村的石橋我們也會幫你們重新修建……”

村長有些猶豫,那些村民麵麵相覷,沒有說話,按壓那名學生的手也鬆開了。

“他說的都是真的,你看,這輛車就是他爸爸送給他的,他隻是一個學生,一個學生而已……”司機慌忙地解釋說。

“可是我們已經報了警……”村長說。

“沒關係的,警方的事我們會處理,隻要你們幫我演一場戲。”

那名學生有了站起來的資本,而那些村民卻屈服了,屈服在金錢之下。

而今他回想起十年前這件事,內心依舊有些悲痛,利欲誰會沒有,隻是屈服在金錢之下,一切都是罪惡的。

他說:“一場車禍牽出了一條人命,我以為他們可以還我一個公道,也可以為那死去的女子討回一個公道,可誰又知道所謂的製裁往往背道而行。”

“那裏的警察呢?”刑警問。

“那裏的警察和城裏的拆遷隊和城管沒有多大區別,更何況那學生出自富人之家,就像他所說的,有錢什麽事都可以擺平。”

“當年接辦此案的刑警隊長是誰?”

“不知道,我忘了他的名字,不過在幾年前一場村民與政府的領土爭端中被槍殺,岷城治安那麽亂,也許當官的出條街都能遇到十個仇人。”

“那你還記得那肇事司機和那名學生的名字嗎?”

“當然記得,原紹澤,李裕安……”

社會上總有那麽一些弱勢群體,他們本安分守己,樸實,與世無爭,因為社會的不公,他們曾走上古代上京伸冤的路,但未到終點卻一再被攔截,他們陷入危險,他們受到恐嚇,他們積壓著心中的淚和痛,刺痛了身為來訪的自己,也刺痛了社會,這個人曾在這樣的上訪生活存活過,沒有人願意幫助他,甚至連自己的村民也違心離開。

警方帶著逸陽藍雨幕等人離開了思源縣,回到了城區,遺憾的是,雖然原紹澤被警方認定為殺害葉苗的凶手,但此刻的他早已在四天前離奇失蹤,而李裕安被警方所捕,李裕安,原紹澤父親公司的一名司機,當警方逮捕到他並質問他時,他僅對警方回複了一句:“我隻知道錢,剩下的我什麽都不知。”

望著漸近的城區,逸陽心裏有些感慨,是迷茫,也是悲傷,也許這荒村自身也是哀怨的複合體。

他知道,當他重新回到學校,他的鄰位上依舊沒有人,那本該是紀凝的位置,事過幾十天,沒有紀凝,他依舊是不適應的,即便他身邊已經有了藍雨幕,紀凝,提起這個人物,也同樣牽涉了一場命案,到而今他都不知道凶手是誰,是葉苗,還是另有其人。

不過,凝,我回來了。

放學後,逸陽獨身去了精神病院,他想去探望一個人,譚明宣,紀凝的母親,這是他第一次踏入精神病院,未曾想過第二次與她見麵會在這種地方。

精神病院對出入人員的登記很嚴,對探望譚明宣的來訪者更是謹慎,這迫於譚明宣的病情,更迫於警方的壓力。逸陽時被葉瑤帶往譚明宣獨立的病房的,葉瑤是這所精神病院的護士,事實上,逸陽也沒想到會在這裏遇上她,她告訴自己,譚明宣是被警方認定的凶手,除了她家人以外誰也不能隨意探望她,逸陽正是在這點受了挫,也正是在此刻遇到葉瑤,因為葉瑤的謊言他才被允許進入探望,萬窟山一別後還能再此相遇也似乎是一種緣分。

精神病院內還算安靜整潔,那些病人並沒有過分表現出瘋狂的一麵,在某種程度上他們隻是孩子。

有些充滿歡聲的地方卻時常蕩起異常的嚎叫與悲傷,他(她)本該如正常人那樣擁有知識和自由,即使在他們腦海裏並不能真正區分這兩者,他們擁有親情但卻不懂得親情,毫無邊際的日子裏他們也許度過了一年,十年,甚至一生,隻因為他們的行為異於常人。

“她怎麽樣了?”轉過長廊,逸陽的心依舊壓得悲寂。

“老樣子,沒什麽好轉,有時候甚至需要綁起來才能進食,不過有時候卻像正常人那樣。”

確實,就如這個時候,她與常人並沒有區別。在這所白色的小號精神病院病房,他自己度過了幾十天,在這種環境下,料想一個正常人也會變瘋。

“我能單獨和她聊一會嗎?”

“你真的要…”護士有些擔心,但話到嘴裏沒有繼續說下去,她太了解這個重病的人物。

逸陽和葉瑤相視一眼,默默之中似乎有所打算。護士不自然地望向那個躺在床上的譚明宣,卻見到這個早已瘋癲的女人衝她笑笑,她打了個寒顫。

“如果有什麽事我會叫你的,放心吧。”

“這樣…好吧。”她勉強答應下來。

逸陽望了葉瑤一眼,葉瑤會意,和護士閑聊著出了病房,望著她們離去的背影,逸陽鬆下一口氣。

“你把凝帶來了嗎?”

逸陽回過神,隻是一瞬間,他隻感覺自己的內心被逼得無路,譚明宣,幾乎貼近自己的臉,沉重的氣息在臉上驟然起旋,以及那猙獰的目光死死地瞪著自己,等自己真正被那陣陰風驚醒的時候已經退了好幾步。

“我女兒呢,她不要我了嗎?”她的聲音變得那麽哀傷,像是一個找不到家的孩子。

逸陽把譚明宣撫到床邊,她那隻幹瘦的手上貼著幾道傷疤,大概是與其他病人打架時留下的,在這種連輪廓也不見得看得清晰的地方不知她是如何過來的,窗外透入的白光照在她的臉上,她幽幽地笑笑。

“凝,她經常來看你嗎?”逸陽俯下身問。

“她每隔一兩天都會看我一次,她真的好孝順。”譚明宣扯了扯被子,麵帶笑容,似乎沉溺於往事,但當她看到逸陽胸前的十字項鏈時臉色忽然變得驟白,青筋暴起,甚至激動得扯住吊在逸陽脖上的項鏈,那力道通過項鏈直接作用在脖子上,逸陽脖間瞬間一陣刺痛。“這是凝的項鏈,怎麽會在你這裏?”她臉上的肌肉在抽搐,言語略顯激動。

逸陽強忍著疼痛,拉開她那雙強有力的雙手,說:“這是凝送我的,她說這項鏈能保我平安。”

“平安…”譚明宣喃喃自語,放開了雙手,幹笑了幾聲。這一刻的譚明宣似乎變得格外清醒,也格外柔情。“我的紀凝…你好傻。”她眼裏冒著淚花。

那以後,任逸陽如何問她都沒再回答。

那張陰霾的臉掛上憂鬱,她像極了過去自閉的自己,一個人,孤孤單單。

“譚明宣她真的會是凶手嗎,還是葉苗利用了她來報複自己。”離開病房,逸陽問葉瑤。

“我又不是她,你問我也沒用,人都瘋了還能怎麽查,就算查出來又怎麽樣,最多還不是紀凝的鬼魂回來報仇。”葉瑤保持著她一貫漫不經心的態度。

“凝不是這種人。”

“小子,你是不是和紀凝過去曾有一腿?”葉瑤拉住他,湊近他陰笑著問。

逸陽被盯得不自然,自然地避開她的目光。“有她媽媽在,想和她有一腿都不容易。”

“那就是說你很喜歡紀凝咯。”葉瑤笑著問。

逸陽沒再回答她,他不想再提起紀凝,轉開話題,他的神色也略有改變,他問:“雨幕態度一直都是這麽傲慢嗎?”

“還好吧,小時候還挺頑皮的,幾場大病過後就變了很多,雖然說傲慢,不過心地還是善良的。”

“是嗎。”逸陽垂下頭,沒有再問。

他本以為事情就這麽結束,隻是,數天後,高泉歟告訴逸陽一個令人震驚的消息,原紹澤的屍體被發現了,是的,僅是屍體。原紹澤的屍體是被停留在萬窟山的特警隊員搜山時發現的,他們發現原紹澤的屍體是在竹林的沙地上,當時的原紹澤一直斜躺著,而今,他的屍體已經被運回岷城城區,那是一具死不瞑目的屍體,逸陽在得到允許的情況下初次踏入太平間。

太平間,陪同他進入的黃宇龍告訴他:“你很走運,靈案中涉及的屍體都不會隨意讓別人觀望,你也算是個例外,不過,你還是要有心理準備。”

他掀開了鋁合金櫃上的蓋屍布,那個男人的目光死死地盯著他,觸目驚心,他渾身是血,身上的血液早已凝固,膚體上**著幾個血窟窿,黃宇龍告訴他,這是子彈留下的彈孔。

“沒有找到嬰兒的屍體嗎?”逸陽問。

黃宇龍遺憾地搖頭,說:“沒有,也許凶手就是衝著嬰兒屍體來的。”

葉苗,除了她還會有誰,但葉苗要殺他何須用槍呢。

“你不必多想,原紹澤的死必定是人為。”

逸陽沒有插話,示意他繼續講。

“你還記得上次罪犯越獄一事嗎?”

“記得,我就是在當時才初次見到溫好的在當時才初次見到葉苗的,而且那個時候還有兩個罪犯被方致城所殺。”

“是的,當時警方發現兩名罪犯頭顱的時候僅找到一把破碎的左輪槍,而事實上那次被越獄盜走的左輪槍還有一把未被收回。”

“那你們怎麽確定丟失的那把就是殺害原紹澤的那把呢?”

“左輪手槍在岷城內暫時隻有守獄的武警才持有,當時的刑警還沒有裝備左輪槍。”

“即是說殺害原紹澤的凶手很可能就居住在岷城內,甚至是校園之內。”逸陽不由得想起當初的方致城。

黃宇龍沒有回答,默認了他的觀點。

不過,這麽一來,原葉苗一案就這麽結束了,他也以為後續中原紹澤也僅是出於普通的槍殺,但而今卻似乎超出他的想象,惡中惡,仇中仇,何時休。

“我去接個電話,你繼續看。”黃宇龍警搖晃著自己的手機向他微笑,而後轉身離開。

那張猙獰的臉一直處於極度緊繃的狀態,逸陽伸手想要蓋上他的雙眼,手觸眼皮,一陣寒意向他襲來,那種感覺他曾遇到過,也很熟悉,他望著自己發白的雙手,想起了過去黑夜詭異的於洪曾反問自己的話“你不是能看到死人生前看到的事物嗎?”。慢慢地,他的腦海裏越發空白,他陷入了死人的夢,手指越發冰寒,最後,他看見了那閃過眼前的一幕幕,看見了太多交錯的鏡頭,他看見了陰林裏的人影,看到那把槍,看到被縮放的子彈,看到天,看到血……

他看到了視角的自身緩緩倒下,手心落地,那手臂上僅是鮮血,他沒有看到陰林的那個人,而中槍的自己,亦能說是這個躺在竹林裏的人,沒有掙紮,沒有力量站起身來,血液在流淌,竹林裏飛來一隻烏鴉,踏在竹上,那雙眼很銳利,像死神在見證這個人的死亡,這個人的呼吸很緩,視窗有些模糊,隻是,這個人的目光一直盯著烏鴉,那隻烏鴉有些不安,驚叫了幾聲,不斷攀抓展翅,他和它的視窗有些相似,他和它的眼神也很相似,這個人把最後的生命演繹給一隻黑鳥,那隻烏鴉展開翅膀,鳴叫了幾聲,衝往那詭色的陰林。

不久,他聽到了槍聲。

逸陽縮回雙手,這一幕讓他想起了當初在碰葉苗肩膀時看到的影像,觸摸死者的屍體,觸摸鬼的軀體,難道他真能看到死者的記憶?逸陽不敢再往下想,蓋上屍布,他的眼睛依舊沒有閉上,死死地盯著自己,逸陽一刻也不願意呆下去,匆忙離開了太平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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