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姨母

打打鬧鬧中畫舫到了山陰縣,宿在了山陰渡口,花千月以為又要像昨晚似得睡不著,沒想到一挨到枕頭就睡著了,一夜好覺連身都沒翻一個,第二日還是外麵嘈雜的聲音把她給吵醒的。

畫撲克牌成了她和花千樹現在的唯一工作,每天都要畫上兩副。

第一副牌不能用力打出去容易開裂,花千月就吩咐粗使婆子把餘下來的竹片用桐油擦了,花千樹畫的第二副牌就比第一副牌明顯好了很多。

後麵再畫的撲克牌,質量比前兩副就更好了,畫之前先把磨好的竹片放在桐油裏泡了半日再撈上來風幹、曬上一整日。

牌多了起來,花千月又教了四副的玩法,打撲克也在畫舫上風靡起來,不僅丫環婆子打著玩,連船工也來找花千月討了撲克去。

花千月一看撲克牌這麽受歡迎想著不如多畫幾副到外家也好送送親戚?

把這個想法去與穀氏一說,穀氏很高興:“你外祖母年紀大了在家也沒什麽消遣,你們畫上兩副給她表表孝心,她定然很高興。”

既然穀氏都這麽說了少不得還要多做幾副,叫了蘭香、荷露過來幫忙加班加點的畫,畫得連晚上夢中都在畫,終於趕出了八副牌。

牌做完了,溜去看穀氏打牌去了,看她們打得慘不忍睹卻自得其樂的樣子實在看不下去了,出門轉轉去,結果發現眾人都在‘上班’,隻有自己大閑人一個,晃來晃去實在沒去方可去又去了穀氏屋裏,看來看去一時沒忍住指點了王嬤嬤一輪,就被其他三人一句‘觀棋不語真君子’給趕了出來。

花千月摸摸鼻子,訕訕然一個人去了甲板。

沒人理麽隻好自己看風景了,不過這風景還真是好看,活了兩世如今也才第一次見,畫舫!高大上的畫舫!據目測那畫舫足有二十多米長,十幾米高,紅牆金瓦,雕梁畫棟,流光溢彩,二樓居然還有亭台樓閣在上頭,這也太土豪了吧?坐在裏麵看風景想必是及好的,一杯清茶三五小點想想都讓人留水口。

花千月吞吞水口,凝神又像畫舫看去,哇!船上各處要害居然都有身穿鎧甲的將士把守,這是哪位將軍要出征?二樓的樓閣裏有琴聲傳出來,聽著有點像高山流水,也不知道是彈的古箏呢還是古琴。

前世裏花千月一直以為古箏和古琴是同一種樂器,直到上了大學室友的一位音樂係的同鄉經常來竄門,熟識以後聊起來才知道原來根本就是兩樣東西。

不可能是將軍?你看那金光閃閃的屋頂是皇帝禦用的吧?皇帝出訪?不會,皇帝出訪不可能隻有一條船。皇子?公主?

不用想了,花千月看著遠去的超級大畫舫搖了搖頭,不管是誰跟自己都沒有關係。

午膳過後下起了絲絲小雨,細細密密的雨絲落在湖麵上蕩起陣陣漣漪,甲板上是去不成了,幹脆還是睡覺好了,剛睡得迷迷糊糊的就被花千樹給糾了起來,原來無聊的人不止自己一個,頓時心情大好。

講講故事,吟吟詩半日時光又消磨過去了,算算日子也該到明州了,找船工一打聽,說是明日巳時二刻(上午十點)左右就能到達明州渡口。

酉時三刻(下午五點四十五)雨已經停了,畫舫停在了青州渡口,雨後的渡口空氣中含著一股泥土的清新氣息,花千月走上甲板深吸一口氣慢慢的吐了出來。

嗯,這麽好的空氣後世可呼吸不著。

信目看去發現上午看到的華麗畫舫就停在十丈開外,船上來來往往的丫環婆子看得清清楚楚。

甲板上的人多了起來,對著那畫舫指指點點神情激動。

老天爺,這是畫舫?

用得起這種畫舫的是什麽樣的人家呀!

那畫舫的仆役卻仿佛沒有看到四周的異樣,該幹什麽還幹什麽,麵上沒有半分不屑,也沒有半分得意,神色平靜。

花千月看著不禁暗自點頭,能調教出這樣仆役的主人一定不差。

錢嬤嬤也站在甲板上看熱鬧,相較於旁人的激動冷靜多了。

這樣的船就大嗎?想當年我家大小姐出閣,那迎親的船才真是大呢。

“雲珠?”一個驚喜又不太確定的聲音傳了過來。

雲珠?

除了太太之外好些年沒人叫過這個名字了,當年跟著太太嫁過來的幾個丫環配了人以後,新提上來的丫環都以夫姓稱自己為“錢管事,再後來又變成了錢嬤嬤。”

錢嬤嬤循著聲音看過去,也變得激動起來。

“知琴,你是知琴……”

一刻鍾以後,花千月站到了上午還認為跟自己沒有關係的大船花廳中,一水的烏木家具泛著冷光,窗邊的青玉梅瓶中幾支含苞待放的紅梅上水珠點點。多寶閣架子上放著形態各異的玉雕、珊瑚盆景、還有一些花千月叫不上名的瓶瓶罐罐。

主座上坐著的麵容嬌好的女子穿著織錦的紫紅色繡花褙子,身材豐腴長得跟穀氏有些許的相像,給人一看就有一種溫婉如水又不失精明的感覺。花千月猜想此人應該是自己的姨母大穀氏,聽穀氏說她嫁給了京城鎮國公府的二公子童呈旗,當今大長公主是她的婆婆,當年出嫁十裏紅妝的排場就人整整議論了年餘之久。

見穀氏帶著花千月、花千樹兩人進來,大穀氏就從錦杌上彈了起來,急走過來,兩手緊緊的抓著穀氏的手臂,叫了聲‘二妹妹’,穀氏同時叫了聲‘姐姐’兩人就眼淚汪汪的擁抱在了一起。

錢嬤嬤等人站在一旁看著也是眼淚汪汪的,也不上前勸解就這樣看著。

等姐妹兩個情緒平複下來,大穀氏拉著兒女給穀氏見禮,二個兒子一個女兒,大兒子童羽飛今年十六歲相貌英俊溫文爾雅,女兒童宛玉今年十三歲唇紅齒白如朵出水清蓮美麗脫俗,小兒子童羽軒今年九歲皮膚白皙眉眼彎彎甚是可愛。

穀氏與三個孩子暄暄一番給了見麵禮之後,又拉了花千月和花千樹上前見禮。

大穀氏就拉了花千月和花千樹的手,溫聲細語的問平時在家有什麽愛好,都學些什麽,喜歡吃什麽糕點。

花千樹也喜歡這個溫和的大姨母,所有的問題都搶著答了,大穀氏越發喜歡了,除了見麵禮,又另外賞了好些個文房四寶之類的東西。

給花千月的是一隻綠玉鐲,玉質通透沒有一些雜質,碧綠的似乎能滴出水來。花千月大大方方的接過施禮謝恩。

大穀氏見花千月舉手投足落落大方,一派沉穩就是那大戶人家的小姐也未必有如此氣質,不由多看了眼笑著對穀氏道:“千月這孩子沉穩大方,二妹妹真是好福氣。”

不想聞的此言,穀氏簌簌落下淚來。

大穀氏一驚:“二妹妹這是怎麽了?可是姐姐說錯什麽話了?”

穀氏吸吸鼻子道:“說起來,我真是對不住月兒這孩子。”

花千月聞言嗔道:“母親”

穀氏朝花千月擺擺手繼續道:“原先這孩子脾氣可不大好,沒少惹我生氣……”睨了花千月一眼幽幽道:“如今我到是希望她能像從前一樣……”

接著就把花嘉峻過世,花千月主持酒祭的事通通告訴了大穀氏,聽的大穀氏淚水漣漣,看像花千月的眼神就多了一份憐惜和欣賞。

聽得那位大表哥和大表姐對花千月投過來的目光也從剛開始探究的友好變成了佩服的友好。

晚膳擺了上來,罐煨山雞絲燕窩、雞絲豆苗、珍珠魚丸、猴頭蘑扒魚翅、滑溜鴨脯、素炒鱔絲、清蒸時鮮、釀冬菇盒、荷葉雞……滿滿一大桌子。

晚膳過後穀氏就要帶了子女告辭,大穀氏卻道:“我們姐妹多年未見,不如今日留下來好好說說話,等到了娘家親戚眾多,未必能有這樣的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