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夏天的雨
好容易才擠上公車,車廂裏已經是塞滿了人,不少人和自己一樣都宛如落湯雞般狼狽,汗氣夾雜著水氣,在不通風的車廂裏彌散著一股難聞的怪味。
“算了,都夠倒黴的,誰也別嫌誰。”三井好容易才找了個巴掌大的地方放下他的背包,膝蓋和腳板已經開始隱隱生疼。今天的運動量已經大大超過他的預計了。他現在隻想快點兒到家,喝一碗熱湯,然後在柔軟幹燥的床上好好睡一大覺。
然而老天爺似乎還沒有停止跟他開玩笑。公車開著開著突然一個猛刹停了下來,車廂裏的人站立不穩,不是你踩了我的腳,就是我拽了你的胳膊,又是一片亂哄哄。吵雜聲中傳來司機沮喪的聲音:“抱歉,車子出了些問題。”
“不是吧!”三井心中一陣哀嚎。
司機鼓搗了一陣子,車子仍舊沒有發動。沒有了空氣流通,車廂裏感覺窒悶的快要爆炸了,已經有乘客不耐煩的叫:“開門開門,我要下車!”
“大家等下一班車吧,真是太抱歉了。”司機沒奈何隻好打開車門,滿肚子不甘心的三井隻好跟著大家下車。天依然是不客氣的下著夾著悶雷和閃電的瓢潑大雨,絲毫沒有短時間要結束的意思。公車站已經擠滿了等車和避雨的人,壓根沒有他站腳的地方。三井隻好三兩步竄上路邊一座建築物的台階,站在樓下避雨。
肺部總算是舒坦一些了,三井低頭大口呼吸著空氣。眼光所到之處卻讓他再度叫苦不迭。腳上新買的跑鞋早已經是泥水一片,這可是鐵男用飆車贏來的錢買給他作為17歲生日的禮物!
“前輩。”一個似乎有點遠,但又分明很近,很熟悉的聲音在他耳邊響起。一抬頭三井就看見流川楓那張冷漠而漂亮,但此刻同樣是濕漉漉有些狼狽的臉。
“嗯?”三井頗覺得意外,流川背著一個鼓囊囊的球袋,顯然裏麵裝著是一個籃球。“周末也訓練?”三井記得球隊這個周末並沒有訓練計劃的。
“和仙道一對一。”流川拍了拍球袋,淡淡回答。
“哦。”三井不禁覺得有些悲哀。即使他嘴上不願意承認,心裏也很清楚,流川是隊裏的王牌。然而這隊裏的王牌卻不得不到外校去找對抗訓練的對手,說明在流川的心裏,湘北已經沒有堪做他對手的隊友了,包括他三井壽。
“上去。”正當三井內心喟歎之際,流川突然拉住了他的胳膊,往大廈的大門內扯。“否則要感冒。”
“啥?”見三井仍舊一副懵懂不解的模樣,流川指了指樓上,說:“我家。”
“你住這?算了,還是不要麻煩你父母,公車一會就來了。”這可是一處繁華區的高級物業,三井可不想自己今天這狼狽肮髒的模樣糟蹋了人家漂亮的房子。
“白癡,我一個人住。”說話間三井已經被流川扯到了電梯前。流川按了11樓的數字鍵,三井心中暗笑,有趣,跟流川的球衣號碼一樣呢。這個平素看起來冷冰冰不熱情沒意思的學弟,其實還很有幾分人情味。
進了門流川拽下三井的背包,連同自己的球袋一起扔在玄關。三井望了望他置身的這個空間。雖然不大,但卻收拾的幹淨簡潔,除了牆上一幅巨大的喬丹海報,以及窗台上一大片向陽花外,沒有什麽搶眼的裝飾,令人的視覺非常舒服。這就是平時似乎隻會流著汗水打球,流著口水睡覺的流川楓的住處麽?三井實在覺得很意外。
正在他轉心思之際,流川已經從衣櫃裏扯出一些衣服,往三井懷裏一塞,指著浴室的門說:“有熱水。”
三井就在這位極有效率又不容分說的主人的支使下,暈乎乎的進了浴室。漸漸的,熱水的溫度和沐浴液的清香讓他的身體和頭腦都恢複了正常。流川的衣服穿上自己身上,雖然略嫌寬大,反而更覺舒服。嗯,一個人住,房子和衣服卻十分幹淨,看來流川是個細心的家夥呢。三井在心中默默給了流川一個評價。
當三井踱出浴室,流川已經把一碗冒著熱氣的湯水放在茶幾上,然後把三井按進了沙發,口氣依舊生硬:“紅糖薑湯,我喝過了。”那不容分說的架勢,好像他才是三井的學長。
這下三井的心中積累的詫異幾乎爆棚。看來流川不僅在在球場上是絕對出色的王牌,在家裏也是一個三好宅男呢。還沒等他回神過來,流川已經進了浴室。讓自己先洗,這小狐狸確實挺好人,至少現在是。三井心中暗自感激。
趁著流川在浴室裏淋浴,三井端著熱乎乎的薑湯在廳裏踱著。雖然他也覺的這樣的觀察也許有些不禮貌,但是他對流川的意外種種催生了他的好奇心。牆上有個置物袋,插了幾封已經拆過的信,三井悄悄湊近了看,是英文,雖然自己英文很菜,但是從落款露在袋子外的聊聊幾個單詞,他也能看出這是從美國發出的信件。這個三井倒不覺得十分意外,即使不是流川有什麽親人朋友在美國,大家也都知道他的目標在遙遠的美利堅,在NBA的戰場上,就像山王那個已經滾去美國的澤北榮治一樣。茶幾上疊著幾本書,三井隨手翻了翻,不是英文的,就是學習英文的。看來流川鐵了心是要去美國了。
三井心中輕輕歎息。雖然他跟流川並沒有很深的交情,但是意味著又一個隊友也許在不久的將來又要離開,這讓三井難免又有些傷感。
“管他呢,也許先走的是我呢。”是啊,再過四個月不到,自己就要畢業了,離開湘北高中,離開籃球隊。可是,畢業後又怎樣呢,自己能考上滿意的大學嗎?滿意?自己甚至從來沒有想過哪所大學才是心目中滿意的去處。想到這裏,三井不禁有些嫉妒流川,不僅因為他籃球上的才華,他的人生也是有目標的,非常明確,和赤木木暮他們一樣。而自己呢,自己是喜歡籃球的,但是喜歡就夠了嗎,沒有目的,單單是喜歡,永遠是不夠的。對於過去未來,三井不再迷惘,可是還不夠明確。
轟隆隆的一陣雷聲打斷了三井的思緒,一回頭流川已經站在了他的身後。他並沒有穿上衣,隻是鬆鬆的套了條運動短褲,他的膚色比一般運動男生顯得白皙許多,略有些瘦削,卻結實有型,顯示出一個男孩向男人過渡過程中張揚力度的美。
兩人都沉默了半晌,不知道說什麽。三井有些尷尬,先打破了沉靜:“謝謝你了流川。”
“快要比賽了,學長不能生病。我不想輸。”暈,原來他“收留”自己,並不是出於兄弟情誼,甚至連人道主義精神都不是,隻是單純為了他不想因為自己因病缺陣,導致球隊輸球!三井是在有些哭笑不得。
“我做飯,你等一下。”流川簡單丟下一句,轉身進了廚房。三井在他身後大聲喊:“不用了,雨小一點我就回家。”
可是當流川把兩碗簡單卻可口的青菜蛋麵端上桌,兩個人西裏呼嚕吃完了,天依舊是電閃雷鳴大雨傾盆,慢說停了,連小一點的意思都沒有。這個天氣如果打傘出門,不是給雨淋死,就是給雷劈死。三井很識趣的主動把碗拿到廚房去洗,流川也沒有跟他客氣。
接下來的時間有些沉悶,流川戴上耳麥聽了一會英語,三井隻好百無聊賴的翻著那幾本他基本看不懂的英文書,要不就是有一搭沒一搭的給幾個哥們發垃圾短信。接著流川就播放NBA比賽的錄像,這個倒是三井感興趣的。看到精彩處他忍不住就手舞足蹈大呼小叫,可是流川卻隻是靜靜的看著,沒有任何反應,並不跟他交談,連表情和姿勢都沒有變,除了中場休息時,去給三井和自己各倒了一杯熱水。這讓三井這個做客人的也不好意思太放肆,兩場比賽看下來,他快要別扭瘋了。幾乎想不顧一切衝進雨裏回家拉到。
就這樣混了兩個小時,已經快要10點了,該死的雨還是一如先前的肆虐在天地間。“打個電話給家裏吧。”流川說:“晚上住這。”
雖然跟這隻冰山狐狸相處,是在讓三井如坐針氈,但也沒有別的辦法了。臥室的床很大,足夠塞上他們兩個一米八幾的大男孩也不覺得擁擠。但是一夜下來,三井睡的並不舒服,他終於理解了什麽叫做靜若處子動若脫兔。白天裏除了在球場以外的地方,都分外安靜懶散的流川楓,那睡覺的姿勢簡直可以用翻江倒海來形容,橫著,豎著,斜著,不是把腿架到他的肚皮上,就是一胳膊伸過來把自己當成抱枕。
直到半夜三井都沒有睡踏實,一邊聽著窗外的雷聲慢慢小了遠了,一邊借著淡淡的夜色,看著流川湊在自己臉變的沉靜漂亮的麵容,感覺他平穩暖和的呼吸,三井心中漸漸升起一種異樣的感覺,難以形容的,有些癢癢的,似乎難受,卻又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