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青年(二十二)

淩曉不知道三爺是否同意了自己拖延婚期的建議,但是也不敢自尋死路地追問,生怕再衍生出什麽令人驚嚇的東西。反正她給三爺提了,而對方也沒有完全否決,淩曉便自欺欺人地認為他願意給予她時間做好心理準備。

……至於什麽時候能準備完畢,那可就說不準了,總之能混一日便混一日吧。

滬市畢竟沒有恢複平靜,因為淩曉的事,三爺提前趕了回來,卻並沒有將需要做的事務完全處理完畢,休養了幾天後便又要離開。

對此,淩曉不由得狠狠鬆了口氣,最近這幾天,三爺實在是將她折騰得狠了,讓她招架不得的同時卻又還要提心吊膽會在肚子裏留下什麽東西,簡直是坐立不安。表麵上做出一副依依不舍的神送三爺離開,內心裏卻恨不得歡天喜地的慶祝一番,三爺自然將一切都看在眼裏,待到臨走之前微挑著嘴角,拍了拍淩曉的腦袋:“現在,你可以笑了。”

淩曉暗淡的表頓時一僵,這一回真是想哭的心都有了。

好歹,三爺被送走了,淩曉的生活又恢複了正常,起碼不會每天日上三竿才渾身酸痛地從床上爬起來,然後整整一天都半死不活的。

雖然淩曉再三表示不喜歡“太太”這個稱呼,但是她在孟家的積威顯然不如三爺,仆人們表麵上應得好好的,一轉身卻還是按照原樣稱呼,顯然比起淩曉,他們更忌憚三爺,更加聽從三爺的吩咐。

幾次之後,淩曉也泄了氣,自暴自棄地充耳不聞,反正這稱呼已然鐵板釘釘,她一個人再反抗也沒有效果。

不僅僅是仆人,孟家的那些“主人”們的態度也產生了明顯的變化,變得更加恭敬,甚至還夾雜著隱隱的懼怕,更讓淩曉有些驚訝的是,大房的二小姐幾乎從那日慫恿她出麵營救傑諾特之後就再也沒有出現在她麵前,直到淩曉應付完了三爺,又幾乎見過了孟家的其他幾位小姐,才將她想起來。

一問之下,才知道二小姐正在做準備,要被送出國留學。

顯然,這是三爺的手筆,大概是知道了二小姐在這一事件上的推波助瀾,因為沒犯什麽大錯所以沒必要嚴懲,但是放著不管卻實在是礙眼,幹脆送得遠遠,眼不見心不煩。

知道這一消息,淩曉真是有些哭笑不得,她本沒將這種小事放在心上,想著等這位二小姐真正做了錯事再出手收拾,沒想過三爺竟然早就注意到了,一聲不吭地率先出了手,其維護的態度讓淩曉在覺得有些小題大做的同時,卻又心裏暖洋洋的。

不過,出國也好,國內最近這麽亂,不少有能力的人家都選擇把孩子送出國避難,這位二小姐如果能自我管束的話,此舉隻有益處而沒有害處。

二小姐走的那天,淩曉自然去送了,大房母女二人大概昨晚狠狠哭過一通,兩人的眼睛都是紅腫著,神色萎靡。

見到淩曉,二小姐僵硬了一下,不敢與她對視,再也沒有了曾經的傲氣,隻是低頭行了禮,也不知三爺是如何警告的。淩曉自然也還了禮,像是長輩又似是同輩地叮囑了幾句——她到現在還沒有習慣自己的位置,總覺得怎樣都有些不倫不類。

二小姐低聲應了,在仆人的催促下轉身上了車,就此離開了孟家大宅,據說是要飛往英國,不知歸期是何日。

二小姐的事一了,接下來的就是重傷的傑諾特。

也不知是年輕恢複力好,還是從小被摔打習慣了,傑諾特雖然受傷重,但是經過一段時間的休養後已然恢複了大半,見到淩曉後生龍活虎地撲過來,給了她一個狠狠的擁抱。

淩曉掛著笑,拍了拍他的後背,接受了他蘊藏在肢體動作中的謝意。

畢竟是從小一同長起來的難兄難弟,道謝什麽的,在他們之間根本不需要。

這一次,傑諾特接受了教訓,又成長了很多,認識到了自己的不足。淩曉耐心聽著他滔滔不絕地說著之前戰爭的事兒,雖然有些不感興趣,卻也沒有打斷。

“聽你的口氣,倒是有些欣賞那個把你抓了的人?”淩曉揚了揚眉,“蘇倫?”

“嗯!”傑諾特目光閃亮,毫不隱瞞地點了點頭,“他很強!”

“有三爺強嗎?”淩曉實在是有些好奇弗倫與三爺的武力值對比,當然,單看外表的話,弗倫要比一向書生文士打扮的三爺強上很多。

傑諾特思考了一下,訕訕地搖了搖頭:“我隻是覺得他比劉銘哥厲害,至於三叔……誰能看得透三叔的能耐呢?”說著,傑諾特微微揚著下巴,頗有些與有榮焉的驕傲。

淩曉勾起嘴角。

“對了,我聽說三爺家的那些人都改口叫你‘太太’了?”突然,傑諾特話鋒一轉,打了淩曉一個措手不及。

淩曉的表僵了僵,有些恨恨地瞪了他一眼,含著些羞惱與無措。

傑諾特立刻就懂了,表更是詭異了幾分。

淩曉被他看得渾身毛,站起身打算告辭。

“我還聽說……”傑諾特咕噥了一聲,“那個蘇倫最近找了好幾個借口去找你?”

“你知道的太多了。”淩曉麵無表地回答,“什麽時候變得跟周宣華一樣八卦了?”

“我隻是養傷有些無聊而已。”傑諾特聳了聳肩肩膀,不太放心地叮囑,“小心點,那個人可不簡單。”

“我自然知道。”淩曉點了點頭,神色逐漸凝重,因為她比傑諾特更了解弗倫,也看得出,他似乎是真得對她感興趣了。

弗倫這個人,從來不能以常理來估計,隻要是看中的就要想方設法得到,甚至可以稱得上道德敗壞。

第一次見麵的時候,淩曉就感覺這個男人對自己有些過渡熱,這樣熱中帶著勾引的態度,淩曉自然熟悉得很,隻要他看中了哪個女人,總會展現出這樣的一麵。原本以為自己身後的三爺能夠嚇退弗倫,起碼讓他知道自己是不能碰的,卻沒想到對方根本不在乎,甚至也許會覺得,這樣挖三爺牆角的行為才更加刺激、有趣。

到今日為止,淩曉已經婉拒了弗倫三次邀約了,兩次是共進晚餐,一次是去聽戲,也不知弗倫的耐心多久能告罄,而告罄後到底是強行出手,還是暫且退卻。

不得不說,淩曉有些擔心,三爺現在並不在滬市,而弗倫則是滬市真正的掌權人,即使有一個劉銘在一旁虎視眈眈,也不能影響他在滬市暫時的呼風喚雨。

淩曉唯有按兵不動、私下戒備,希望能夠度過下一道關卡,等到弗倫被真正驅逐出滬市,她才能安心。

其實,淩曉並不想與弗倫作對,這個男人上輩子幫了她很多,雖然隻是基於本身的興趣,卻的確讓原本懵懂柔弱的淩曉真正成長了起來,即使後來離開了弗倫,也仍舊能夠利用他所教授的一切獨力生存下來。

淩曉記得,當曾經還青澀的自己帶著任務接近弗倫,用生澀的手段勾引他,成為他的婦之後,對方是如何手把手教她穿衣打扮、品酒調.,最大限度地挖掘身為女性的魅力。後來想來,大概弗倫早就知道她是有預謀的接近,潛伏在他身邊充當間諜的,不過,他有勇氣也有興趣與危險共舞,更是從來不會拒絕自己有興趣的女人投懷送抱,幹脆地將她收在了身邊,悉心調.教。

弗倫曾經說過,他看中淩曉並不是因為她的美豔,而是因為預示著她擁有極大潛力的生澀。弗倫按照自己的喜好塑造著淩曉,讓她逐漸變成心目中最完美的形象,大概這相處間也是有一份誼的。所以,當她為了任務而偷走他的文件機密逃跑的時候,弗倫也沒有下令趕盡殺絕,而是放了她一條生路,無論如何,淩曉是承了這一份的。

隻不過,即使是承了,也不意味著淩曉這輩子希望跟這個危險的男人有什麽感上的桃色糾葛,更不用說她已然有了三爺。

看著孟宅門口笑嘻嘻的弗倫,淩曉反射性地感覺頭部隱隱作痛,若不是礙於禮節不能真正撕破臉,真恨不得直接扭頭,一走了之。

“淩小姐。”弗倫掛著極富有魅力的笑容走到淩曉麵前,模仿西方的禮節想要吻她的手背,卻被淩曉有些不自在地躲開:“抱歉,我還是不太習慣西方的禮節。”

“是我唐突了。”弗倫不甚在意地笑著聳了聳肩肩膀,愉快地寒暄著,“淩小姐這是剛剛回來?我們還真是有緣。”

淩曉看了看門房那無奈地臉色,實在不知道這“有緣”是從何而來的,分明是他堵在這裏很久了吧?

當然,這種話是不能明明白白地說出來的,淩曉掛著禮貌的笑容微微頷首:“的確是有緣,不知弗倫在這裏是有什麽公事嗎?”不待對方開口,淩曉就擺出一副勞累疲倦的模樣,扶著額微微蹙眉,“雖然跑了一天,有些累,但是能幫上忙的我一定會配合您。”

見淩曉一力將事往公事上帶,又隱晦地表示了拒絕,弗倫的眼睛閃了閃,雲淡風輕地回答:“也不是什麽大事,就是我手下的人抓了個偽裝成平民的軍官及其家眷,本打算殺了,結果他卻說認識淩小姐您,是您的朋友,所以我就過來問問,省得又錯傷了自己人。”

弗倫的最後三個字咬得很是曖昧,帶著濃濃的暗示意味,淩曉表微僵,卻沒有辦法反駁,隻能硬著頭皮詢問:“請問這人是……”

“軍官叫沈隨鈺,另一個女人叫做陳怡。”弗倫緊盯著淩曉的表,微笑道,“淩小姐可認識這兩人?”

淩曉暗罵沈隨鈺實在是蠢得很,竟然當真被抓了,有心想要裝作不認識,卻又覺得有些不妥,不過要是讓她為了這兩人而跟弗倫這樣危險的男人做交易,淩曉是萬萬不願意的。

思考片刻,淩曉點了點頭:“這兩人我的確認識,但是卻稱不上是朋友,僅僅有幾麵之緣罷了。若您給我個麵子,放了的話自然是皆大歡喜,倘若不行,那也沒有什麽關係。”

弗倫微有些失望,毫不掩飾地遺憾笑了笑:“淩小姐的麵子,我自然是要給的。這件事可大可小,倘若淩小姐願意賞臉與我共進晚餐,自然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不知為何,淩曉被弗倫執著到銳利的目光看的渾身有些毛,這種誌在必得的神讓她覺得倘若再次拒絕,會惹出麻煩,不由有些踟躕。

如果隻是一頓飯,能讓這家夥消停一下的話,那也並無不可?

淩曉沉吟片刻,緩緩點了點頭,巧笑嫣然:“既然都這樣說,那我就卻之不恭了。”

天殺,地殺,人殺 妹子扔的地雷真是霸氣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