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三章 情到深處八(10000+)
十五頓了一下,輕輕抿了一口茶。1
而流水震駭的眼底噙著淚水,卻死咬著唇,盯著十五。
“為了表示感謝,藍禾將陰邪的回字陣法送給了秋葉一澈。”
茶水入口,卻是十分的苦澀。
當年,秋葉一澈命人在井水中下毒,扶持藍禾,而藍禾把畢生最滿意的兩樣東西回贈給了秋葉一澈嫜。
一是:被蓮降血蝙蝠破了的回字陣法。
二是:沐色!
流水駭然片刻,終於反應過來,咚的一聲跪在了十五麵前,顫抖著聲音,“胭脂門主,你若能助我複仇,流水做牛做馬都願意跟隨你。仁”
那一年她不過七歲,但是因為在鳳凰節上貪玩砸碎了東西,父母為了懲罰她,禁止她吃晚飯。
也是這樣,她辛免於難中毒.但她仍記得父母和姐姐口吐白沫,渾身劇痛的翻滾在地上,兩日之後,活活痛死。
後麵入了桃花門,在接觸到下毒時,她發現大燕有一種罕見的草,吃了之後便會讓人產生那樣的症狀。
當時她懷疑那並非瘟疫應該是被藍禾下毒試著去報仇時,卻得知藍禾消失了。
隻是她萬萬沒想到,這幕後操手竟然是秋葉一澈。
“為了複仇,你什麽都願意?”十五看著眼前的流水,冷聲質問。
“我願意!”流水仰起頭,眼中淚水滾落,卻是一臉的堅定。
“好。”十五抬手,示意她起身,“無需你做牛做馬,但是需要你隱忍仇恨的同時,也要鋒利如出鞘的刀!”
“請門主明示。”
那晚在林子十五大勢羞辱碧蘿時,流水才得知,這個叫十五的女人,這個入住皇宮的容月夫人,正是當年風姿絕世的胭脂夫人,更是桃花門上一門主!
“胭脂濃已經死了,我叫十五。”平靜的語氣卻帶著骨子裏的那份淩厲霸氣和孤高,“隱忍秋葉一澈,做他身邊幹練和高傲的女人。鋒利蓋過碧蘿,做新一任桃花門主!”
流水震驚的看著十五。
她竟然要自己做秋葉一澈的女人,甚至是桃花門主!
“我做!”
流水深吸一口氣,堅定的回答,因為十五的眼神告訴自己,能做到!
十五微微一笑,手中杯子化成一道流光奔向床榻之上,而那要轉醒的男人發出一聲悶響,重重的摔在地上,當場身亡。
“碧蘿吩咐你的任務,你‘完成’了,回去好生交差!以後你所有的任務,我都會協助你。”
“謝謝十五。”
流水感到體內細胞在燃燒,父母和姐姐死去的樣子永遠都揮之不去,她真怕回去會忍不住要向碧蘿複仇。
然而,自己的武功別說殺秋葉一澈,甚至連碰都不能碰碧蘿。
“你名冊有交給秋葉一澈嗎?”
這是今日要做的第二件事情。
流水如實道,“那日我隻是匆匆看了一眼,隻能記住朝堂上的幾位。後麵因為任務失敗,險些死在睿親王的瀝血劍下,對此,再也沒有向任何人提過名冊之事。”
“很好,到時候我會讓你拿到這本。”十五頓時鬆了一口氣,手裏晃動了一本假名冊,裏麵添加了秋葉一澈的黨羽。
秋葉一澈生性多疑,看到這個名冊,必定是寧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到時候,他的黨羽將會慢慢的瓦解。
秋葉一澈,有我十五在,你這一輩子都別想登上皇位。
“秋葉一澈不喜歡梨花,他本人很喜歡茉莉,據說他母妃當年盛愛茉莉。”
聽到十五這麽一說,流水恍然大悟,難怪她碧蘿會讓防風送來這身衣裙。
“是,我謹記。”
流水自然懂十五的話中意思。桃花門前兩人門主分別的胭脂濃和碧蘿,而這個兩個女子的共同特點就是,亦都是秋葉一澈的女人。
因此,她不僅要鋒芒畢露勝過碧蘿,更要成為秋葉一澈的女人。
更何況此時的碧蘿,經曆了流產,大夫已經斷定,她終生不能有孕。
秋葉一澈此時也需要一個女人。
流水暗自將拳頭握緊,努力的平息心底的仇恨的同時將嘴裏的鮮血吞了下去。
“你且回去交差吧。”
十五淡聲吩咐,流水行了禮,往門口走,卻突然發現門口竟然一直站著一個人。
那個人雖然帶著麵紗,但是靠著門上的姿勢卻十分的優雅,幾縷青絲落在白色的衣衫上,單是一撇,卻亦覺得其姿容必然絕色。
那人目光隔著麵紗看來,似乎隻是淡淡的掃過一秒,流水卻頓覺得整個心髒都停了片刻。
“流水。”
十五突然想起一件事情,不由喊住了流水,“那日穿著一身黑衣,帶著黑紗帽子吹著蠱笛的女子是誰?”
那個女子出現之後,就一直都很神秘,但是,冷卻怎麽也無法查到關於對方的消息。
可胖子卻被對方生生折磨死去,十五心裏這筆仇,一直都記著的。
流水回身對十五道,“桃花門八年前排名第一的殺手,尚秋水!”
“什麽?”
她剛說完,十五激動的站了起來,不可置信的盯著流水。
“是她,她之前住在路化道,還是我奉碧蘿的命去找她。”
“她沒死?”十五聲音莫名的顫抖,黑色眼瞳立馬充血,整個臉都幾乎扭曲起來,“她竟然沒死,她怎麽可能沒死?”
十五扶著桌子,隻感到體內氣血倒流,全都湧上腦門,眼前一紅一黑天旋地轉起來。
她一手捂住胸口,一手扶著桌子,可卻忍不住要往下麵倒。
這突來的反應將流水嚇到,旁邊的男子開口,“你先走。”
流水剛抬腳走,那十五竟然趕在她前麵一步,衝了出去,一個起落就消失了,那速快得簡直匪夷所思。
“尚秋水,尚秋水,沐色,沐色……”
十五腦子裏此時隻有這兩個名字,她黑色的眼底湧滿了血絲,腳下疲軟好幾次都險些跌倒卻又爬起來朝流水所說的地方跑去。
陰沉沉的巷子後麵,果然是掛著一個‘尚’字的府邸,剛到門口,那股腐朽的味道迎麵撲來。
十五破門而入,屋子裏一片漆黑,還可以看到蜘蛛網和沒有收起來的藥材,甚至於攀爬的蜘蛛。
她捂住胸口,扶著柱子,一間房間一間房間推開,周圍沒有燈,甚至沒有燈籠,但是她同樣在找。好像,她早就適應了這種黑暗。
院子門口的頭戴麵紗的男子,靜靜的看著十五,在她進入另外一個走廊時,他才抬步跟上,卻總是把持一點距離,但是距離卻偏又恰到好處的能看到她。愛夾答列
“尚秋水!”
整個院子空無一人,十五徒然的坐在地上,用力的將一拳頭砸在了地上。
“嗬嗬嗬嗬……尚秋水你怎麽沒有死?”十五咬牙切齒。
八年前,尚秋水助她和沐色逃離長安,他們剛離開長安不到三十裏,就得到了尚秋水被碧蘿抓住的消息。
為了回來救尚秋水,她和沐色隻得趕了回來,卻是深陷‘回字’陣法,雙雙被抓住。
而回到桃花門時,尚秋水已經死了,沐色受盡各種折磨,慘死!
“所以,這是一個騙局?”她渾身發抖,殷紅的血從眼眶中滾出,“我和沐色當年都中了你和碧蘿的騙局,然後落得這個地步?”
她不明白,她真的不明白!
這是她重生以來,聽到的最大的謊言,幾乎將她崩潰。
然而,尚秋水來自南疆,能操控各種蠱毒,甚至常人根本沒有聽說過的陰毒之術,所以,幾次吹奏笛子要置她於死地的,竟然是當年他和沐色丟了性命要救的尚秋水?
“為什麽?”
她喘著氣,想起了沐色死去的樣子,胸口被剖開,那裏——有一顆跳躍的心,鮮血淋漓。
那真的是人的心髒啊,是沐色畢生渴望的心髒啊。
她跪在地上,看到那顆跳躍的心時,震驚得不可思議,而當時在場的所有人,秋葉一澈,防風,碧蘿都驚駭的說不出話來了。
隻有沐色一人被吊在牆上,絕美的臉上還掛著傻傻的笑,對她說,“看,胭脂,我真的有心了。”
秋葉一澈麵色陰沉,似看怪物一樣盯著沐色,狠聲道,“挖掉!”
那晚任由她怎麽哀求,沐色還是被折騰的死了。
“尚秋水!你為什麽還活著!”
血從眼裏湧出,十五幾乎瘋狂!這種打擊,就如同當年愛上秋葉一澈,卻發現,他竟然不是良人那般痛苦。
她跪在地上,那些蝕骨的痛和仇恨合在一起,奔走在體內,所過之處,如冰錐過身,疼得不能呼吸。
濃濃的藥味傳來,一雙手溫暖且有力的手將她從冰涼的地上抱起,她無力的靠在那懷裏,仍舊忍不住發抖。
手指輕柔的擦掉她眼角的血,他靜靜的抱著她,直到她全身顫抖平複下來.
“既然覺得她該死,那你就站起來,手刃她!”
十五渾身一怔,眼底驟然明亮,“是,我會殺了她!”
“我不僅要殺了她,我還要挖了她的心,割了她舌頭,問她為什麽!”
“嗯。”
對方笑了笑,聲音裏竟然多了一份寵溺,然後將十五扶了起來。
“這院子裏到處是灰塵,怕是有一個多月沒有住人了。這裏有幾個土罐,裏麵有些蠱蟲,看樣子,尚秋水不但會催音笛,還會養蠱毒……她來自南疆?”
“是。”十五恢複了平靜,將院子看了一遍,“她是藍禾的私生女!”
這個秘密,恐怕也沒有幾個人知道。
“嗬嗬嗬…看樣子果然有其父必有其女。但若是這樣,她必定遺傳了藍禾那些歹毒的巫蠱之術,到時候你定要小心。”
聽了他的囑咐,十五看著他麵紗許久,身體裏的刺骨寒意轉暖。
“大人,夜深露寒,不如我們早些回宮吧。”
“是麽?”
他輕聲一笑,抬頭看著頭頂朗朗明月,銀輝之下隱約可見那線條完美的下巴,“我倒覺得時間還早,今日你完成了說服流水,不如我們去喝一杯,慶祝一下?”
“喝……喝一杯?”
雖然將流水收服,但是,得知尚秋水還活著,她簡直從地獄落入煉獄,毫無心情。
“嗯哼~”聲音調子嫵媚的繞了下,像手一樣輕輕挑撥神經。
“聽聞近城門處開了一家新的酒館,裏麵的燒刀子可都是從大漠運來,口味甚烈!”
“我酒品不怎麽好。”
十五如實的回答。
十歲那年和師傅拚酒對劍,可第三日才醒來,發現時十五和防風都鼻青臉腫,她被罰麵壁思過一日.
“那我倒要看看你的酒品到底壞倒哪裏?而且,成日呆在皇宮裏,給那病秧子皇帝治病,著實的累了我……今日我還向你提供了如此重要的信息,相當於間接的幫你完成祭司大人完成的任務。這一頓,你該不會舍得不請吧?”
十五眉毛**了一下。
“對哦。”對方抬手摸了摸漂亮的下巴,“你那晚做的麵,忘記了放鹽!”
“啊……”
十五眉毛頓時糾結了起來,難怪那晚她總覺得哪裏不對,她竟然就把麵往水裏一過,然後撒了蔥花就給他吃了。
連鹽都沒有放!
天,天,天……
那晚他坐在禦膳房,難怪剛吃第一口就停了一下。
然後花了快一個時辰才吃完,當時自己心裏還腹誹這人吃飯怎麽這麽慢條斯理,像貓一樣。
原來是……太難吃了!
“所以,算彌補?”
“好吧!”十五隻得垂下頭。
兩人慢慢出了門,明月十分的漂亮,將整個長安都罩在一片銀輝中。
默默的走在大街上,他始終將是身體隱在暗處,而她身體一半在暗處一般明處。
暗處的半邊臉帶著自己都擦覺不到的茫然和期待,而且明處的臉,亦同平日那樣木訥沒有表情。
兩人誰也沒有說話,卻又不覺得尷尬,反倒是沉浸的空氣流轉著一股默契。
明明化雪的天,卻沒有絲毫寒冷之意,有時候看著旁邊的嬉戲的頑童和帶著笑臉的行人,竟然會產生世態安穩的錯覺。
“到了。”
酒樓很簡單,一個蒼勁有力的酒字,被人刻在了木匾上。
“據說,這是店家自己刻的字。”
“一筆到位,可見店家是用刀高手。”
十五點頭讚歎,目光落在了旁邊木匾旁邊的一個雪白的狼頭上,頓時眼睛眯了起來,“今日,你果真帶我來了一個好地方。”
身旁的人笑了起來,聲音輕柔溫暖,“十五怎麽說?”“這種通體雪白,卻眉心一點紅的狼被稱為……”
“喲,兩位客官,裏邊請。”
此時小二熱情的迎了上來,忙將兩人迎上了樓,剛到座,他在她耳邊道,“忘記和你說一個事,這個店還有一個規矩,不接自來客,隻迎有緣人!”
“啊?”
十五驚訝抬頭,臉卻是不小心擦他麵紗,隻覺得皮膚碰觸的地方灼熱滾燙,“意思他們還要挑選客人,小二迎接我們是因為……”
“我們是有緣人。”
十五瞪著眼睛又忙將頭扭到窗外,雖然看不到他麵紗下的雙眼,卻能感覺到那裏的炙熱。
小二直接送來了十壇未開封的好酒和三盤牛肉,自己就退了下去。
“剛剛那個狼的事情你還沒有說完呢?”
十五看了看那未開封的酒,卻已經聞到了那濃烈的香氣,不由道,“全身通體雪白的,眉心一點紅的狼被稱為鬼狼。這種狼,隻出現在昆侖冰原,而且傳言是守護皇陵的鬼神,極其凶悍殘暴,卻被店主斬殺。看樣子,店主可是一個高人。高人釀造出來的酒,必定是好酒。”
剛剛小二將酒送上來時,瞬間勾起十五胃裏的饞蟲。她自小被師傅養大,師傅最愛槐樹下飲酒,因此,因為體質特殊,她三歲就便能和師傅對坐拚酒,七歲已能對弈劍術。
說著,已經忍不住拆開一壇大喝了一口。
“十五可是當今世上絕世無雙的用劍高手,可是,你做出來的麵,卻不是好麵。”
“噗!”
酒剛到嘴裏,一聽這話,十五沒有忍住全部噴在了對方臉上。
十五趕緊放下手裏的酒壇,往懷裏一掏卻是那張絲絹又慌忙藏起來,隻得抄著袖子起身去給他擦。
黑色的麵紗上全是酒珠,還往下滴落,很顯然一定噴到臉上了,十五心驚膽戰的,不敢絲毫造次而對方坐著一動不動,周身氣息淩厲,似乎已經警告她不擦趕緊休想有好日子過。
最主要的是,桌子有點寬,她幾乎半趴在上麵,動作又得小心點。
“你手酸麽?”
他輕輕開口,語氣裏帶著笑意。
十五這才驚醒,忙坐回位置,尷尬的道,“實在抱歉。”
“你是在抱歉噴了我一臉呢?還是抱歉你做的麵太難吃了。”
十五嘴角**,趕緊大喝一口酒壓驚,“都有吧。”
“你噴我一臉,卻幫我擦掉,所以我便不計較了。”他亦拆了一壇酒,姿勢優雅的聞了聞,然後抬眸看著她,“至於你做的麵太難吃,以後都由我來做吧。”
十五瞪大了眼睛,嘴裏的酒險些噴出來,卻趕緊抬手捂住嘴巴,結果那幹烈的酒直接轉入喉嚨。
“咳咳咳!”
酒一路下去,直接燒了起來,她隻能抱著壇子咳嗽才勉強緩過氣起來,而腦子裏卻漿糊的想要理清他剛那話中之意。
以後,麵都由他來做?
他來做?
做?
“你就這麽貪酒?”
見她那德行,他差點笑出聲,可聲音透著寵溺。
“這酒的確不錯。”
“你剛提到昆侖鬼狼,難道你去過?”他好奇的問,昆侖極地猶如西岐那麽神秘,而環境殘酷一般去的人有去無回。
“沒有。”她搖頭如實回答,“但是,當年卻聽說很多關於它的事情,並且也希望能一赴昆侖。據說,昆侖雪山是一個神秘國度的皇陵,裏麵葬著曆代皇室,但是,每一代君王逝去,他身前的所有妃嬪宮女,太監都必須殉葬。為此那裏聚集了許多冤魂和惡靈,有人為了防止那些惡鬼怨靈出來禍患人間,就命鬼狼守護看守皇陵。”
她大飲了一口酒,這酒比她飲過的所有酒多烈,才幾口,酡紅已經爬滿了臉,繼續道,“此店家主人門口掛著鬼狼頭像,看樣子,那些關於皇陵冤魂的事情並非子虛烏有了。”
“十五似乎很想去昆侖雪山?”
麵紗下的眼眸靜靜的看著他,帶著溫柔似水的神色。
“嗯。”十五低頭看著手裏僅剩下半壇的酒,道,“師傅說,他第一次撿到我,便是昆侖雪山下。”
這一下,麵紗下的他臉上湧起了震驚。
昆侖雪山,千裏冰原,別說活人進去,死魂都逃不出來的地方,怎麽可能有一個女嬰。
似乎感覺到了他的詫異,她抬起緋紅的臉頰,微微笑道,“我當初聽了也不相信,師傅說,他不知道我出生於誰家,也查不到我的生事,但是他卻要告訴我我來自哪裏,讓我自己去尋找自己的根。”
他將酒壇舉到十五身前,用力的碰了她手裏的壇,道,“十五,三月之後,我們去昆侖。”
“三月之後?”
她差異的看著他,“為什麽三月後?”
他笑,卻沒有回答。
他深知,鏟除桃花門是她複仇的路和盡頭,而複仇,如同行走在煉獄途中,一路荊棘一路幽暗。
他協助她複仇,若那複仇路上有風雪,他願意成傘替她擋風擋雨,若複仇之路,是黑暗,那他願意化成一盞燈。
如果複仇路的路上,她孤立無援,那麽,他亦可以成為她手裏的利刃,亦替她披荊斬棘。
“來,喝酒!”
他揚起壇子,喝了一口,果然辛辣。
他不擅酒,因為小抿了一口,倒是她,麵色緋紅,手中酒壇已經見空,嘴裏還道,“如此喝酒實在悶!”
小時候可是和師傅比劍拚酒,誰贏誰喝,後麵到了睿親王府,卻是把酒獨醉,可卻是越來越清醒。
“那不如這樣,我們來講笑話,你若笑了,那便喝!反之,我喝。當然,你的笑話,不能讓我笑,你得喝雙份!”
說著,他竟然讓小二捧來一筐大海碗,一隻碗足足能裝下半壇酒。
十五眼神有些發怔,道,“我生來就說不來笑話,大人,你這是為難我!”
他隻顧的將兩隻碗都倒滿酒,抬頭看著她,“十五你生來就不笑,要逗你笑,也是為難我!”
“倒也是,那就拚吧!”
十五覺得這話言之有理,不由笑著點了點頭。“哪……”她話音剛落,他已將酒遞道她麵前,“你輸了,喝!”
“我哪裏輸了?”十五瞪著眼睛,可半響突然反應過來,隻得的一飲而盡。
“一隻兔子去釣魚,第一天一無所謂。第二天,它仍舊去河邊,還是一無所獲。第三天,它剛到河邊,水裏麵便蹦出一條大魚對著它吼:你今天要再敢用胡蘿卜當魚餌,我就揍死你!”
“噗!”
十五從未聽過這樣的笑話,應該說沒有人給她說過笑話,她先是一愣,隨即笑起來,然後道,“那兔子怎麽能這麽蠢啊。”
“是啊……”他笑得溫柔,將碗推到她麵前,“又蠢又笨哪。”
“啊……”
十五看著那海碗,用哀求的眼神看著他,“我若再喝,我就把持不住了!”
這酒太烈了!
柳眉輕簇,清澈的眼底含著一絲氤氳,幾乎還是第一次見到這種眼神,既溫柔又可憐還十分的乖巧。
“願賭服輸!”
他薄唇含笑,眼眸卻將她此刻神情全都絲絲毫毫刻在心底。
“我先說了我酒品不好啊。”她嚷了一句,將那海碗舉起來一飲而盡。幹烈的酒從她唇邊溢出,沿著美好的脖子滑進衣服裏。
酒帶著滾燙入腹,燃燒成火,直衝腦門,她騰的一聲站了起來,手裏的碗狠狠砸在地上,然後道,“痛快!”
“十五。”
他憋著笑,忍不住讚歎,“你摔碗的動作真霸氣!”
她衝他挑起勾起唇,然後碗倒滿酒,推到他麵前,“該我講了。從前有一個骷髏,它覺得好餓,然後就吃了三鍋米飯,可是,怎麽吃怎麽餓,最後,它一低頭,發現米全都掉遞上了。原來,骷髏是沒有胃的!”
他將碗反推到十五麵前,歎了一口氣,“這真是一個悲傷的故事,好可憐的骷髏人啊!十五,你得喝兩碗!”
“咦?”
十五傻眼的看著他,手裏月光豁的躥出,挑開了他頭上的麵紗。
和風盡一模一樣蒼白的臉,黑色的瞳,緊抿著的唇,一絲不苟的表情。
十五一手舉起一個碗,一飲而盡,隨即‘啪啪!’兩聲,碗砸地上,發出脆生生的響起。
這壇酒下肚,十五已經開始天旋地轉了。
“求你別說了……”
“哈哈哈……”
“你停一下……大象怎麽會嫁給螞蟻?”
“不行,我笑得肚子疼……”
她趴在桌子上,小臉通紅,一手垂著桌子,一手捂住肚子。
他果然停了下來,一手托著漂亮的下巴,綴著卷翹睫毛雙眼溫柔的看著她,一手輕輕伸過去摸著她滾燙的臉,“肚子真的疼?”
“那我給你揉揉。”他起身過去,不等她反應已經將她攬入懷中。
濃濃的酒氣傳來,他眼底露出痛苦又滿足的神色,將她越抱越緊,另外一隻手輕輕地揉著她胃部,“十五,你笑起來,真好。”
“等等!”
她突然推開他,然後操起兩隻碗,跑到走廊處瞄準拐角的幾個壇子,‘唰’的一聲丟了過去。
“啊喲!”
店裏的小二忙跑出來,看到十五晃著腿坐在欄杆上,一手一個碗的碗往拐角處砸,她身後的白衣服男子脫掉了麵紗露出蒼白但俊秀的臉卻是一臉寵溺看著她,而他懷裏正捧著一大疊碗,十五剛扔完一個,他馬上就遞上去。
“啊喲,你們這是幹嘛呢?”
男子笑著道,“我內人心情不好,喝醉了砸碗玩呢。”
“您夫人哪是砸碗啊,這是在砸店啊。”
“隨她砸,我來陪。”
男子笑嘻嘻的回答,他說話的時候,眼睛從未從女子身上離開,還在遞碗的時候輕言補上一句,“坐穩,別掉下去了!";
那男子,容顏俊秀,可眉色間卻透著一份高貴優雅。當時他們兩人進來時,小二便瞧見兩人姿容非凡,絕非一般人,而那扔碗的女子當時還認出了鬼狼,這世界上少有人知道的鬼畜。
惹到禍事了。
“不行!”
十五將碗舉到頭頂,突然想起什麽,回頭對他說,“喝酒誤事,若是師傅回來,看到我沒有練劍,又的責罰我了。”
說完,她竟要一躍而下,他趕緊上前,一下抱住她的腰,才沒有然她從圍欄上摔下去。
“十五……你酒品真不行。”他一邊歎氣一邊笑,十五一把推開他,提著月光破窗而出。
“啊呀……你們砸東西東西得陪啊。”小二話剛落,幾張銀票飛來,穩穩落在櫃台上。
在郊外梅林裏找到她時,她手持月光正認真的練劍,手裏的劍化成光影,閃耀著他的眼睛。
他立在雪地裏,漫天的梅花在她劍氣中騰空而飛,十分的美麗,他不由輕聲開口,喚了一句,“胭脂……”
十五突然停下手裏的動作,回頭看著雪中站立的白衣人,不由奔過來,像一個乖巧的孩子將他拉住,雙眼迷離的打量著他,然後喃喃道,“你不是師傅。”
“你是師傅是誰?”
他一直很想知道,到底是什麽樣的師傅,交出了劍法如此精妙的徒弟。
然而,這樣的師傅,為何在徒弟被關入棺材中,生受毀容之苦時,他又不出來。
她鬆開他的手,似乎有些難過,道,“我師傅曾經喜歡過一個女子,離別時曾舞劍一曲送她。”她回頭看著梅林,道,“你看這梅花多美,不如我舞劍……送你一場紅梅落雪!”
說著,她騰空而起,手裏的劍如閃電斬像了梅林,淩厲劍氣簌簌鑽入林中,片刻之後,朵朵紅色的梅花,竟然在劍氣中,騰空而上。
霎時間,天空一片緋紅,宛如一場紅梅落雪飄舞在他頭頂上方,在月光下美得簡直不可思議。
她回身看著他,手中月光輕輕一劃,帶起一抹白雪,身姿優雅如靈動的蝶在他身邊蹁躚起舞。
他從腰間摸出陶笛,雙眸凝望著她,輕輕吹奏起來,悠揚的音樂伴著漫天飛花,伴著她靈動秀麗的身姿,漸漸形成一幅畫。
每當有落梅飄落在他身前,她身形都如蛟龍掠來,然後手裏的劍輕輕一晃,將落梅帶走。這樣一來,他所站立之地三尺內,沒有一朵落花,而其餘雪地上,卻又鋪滿了落紅,宛如婚宴上紅色的地毯。
舞劍的她,變成了一張結界,似在為他擋風遮雪。
曲畢劍止,那月光不知何時回到腰間,她則一臉醉意卻含笑的站站在他身前,微微仰起頭看著他。
最後一朵梅花從頭頂飄落,在要沾到他睫毛時,她手一伸將花接住,然後將雙手捧在他身前。
“送給你。”
她笑了笑,迷離的眼底帶著一層薄霧。
她的手心裏是一捧的梅花.
原來,剛剛在他身邊舞劍,並非是掃開那些紅梅,而是一朵不漏替他接住然後送給他。
她說,我師傅曾喜歡一個女子,於是舞劍一曲。
她說:我送你一場紅梅落雪。
茫茫雪地,此時,卻是一地落紅……漫天的飛雪,她真的送了他一場紅梅落雪。
他顫抖著手接過她手心裏的梅花,然後小心翼翼的護著。
“十五,你送我一場紅梅落雪,那我便贈你三世情深,不負不棄。你送我一捧落花,我便贈你一顆癡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