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三掌 荊棘之路 十八

想起白日蓮降的樣子,十五覺得胸口有些沉悶,他的手,以往總是帶著溫暖的氣息,可今天,那樣的冰涼刺骨。1

“十五。”唐三娘低聲道,“你去吧,我在這裏看著小魚。”

十五抬頭看著黑壓壓的天,此時的大雪已經停了下來,但是透著一股壓抑的陰沉,像隨時都會壓迫整個蒼穹。

十五摸了摸手腕,起身,化成孤鴻,消失在夜空中。

煙花集合的地點,十五在雪中快步行走,腳下燈火闌珊,頭頂煙花四起,甚至能聽到茶館酒樓裏在談論今日南宮小妹如宮之事,也有人談到今日一個漂亮女子大街攔住輦車婷。

也有人在青樓各處唱著殷切呢喃的情歌……

十五看著眼前這棟樓,眉頭還是下意思的皺了起來,這竟然是——青樓。

“這可真是一個好的集合點。”十五看著自己的裝扮,因為出來得急,衣服都沒有換,黑色的披風下麵是紅色的長裙,裏麵則是流雲鑲邊的白色衣衫,長發披肩,眉心雖然沒有帶著那枚寶石,卻仍舊一副貴婦人的裝扮詣。

她又沒法飛上樓頂,然後一間房一間房的掀開瓦片,去找他們在哪個房間。

她這樣子,如何喬裝都不像是尋歡作樂的恩客,倒向是來青樓抓奸夫淫婦的女人。

門口剛好有一個大醉的客人搖搖晃晃出來,十五脫掉披風和紅色外衣,順手摘了門口一朵冬芙蓉別在發間,上前將那人扶住,挾著他進入了青樓。

青樓總用分了三院,四層,一樓的舞台和大廳,舞台上有一群女子長衣水袖,身體在台上柔軟的起伏,跳著優雅的舞蹈,而台下滿座的客人很多已經喝得酩酊大醉。

人聲嘈雜,許多人都在交頭接耳,更多人在摟摟抱抱,十五凝耳辯聽,希望能快速的找到一些信息。

二樓一個穿著藍色衣服的女孩兒卻趴在欄杆處,看著台上跳舞的女子,“這就是大燕的青樓啊,沒什麽好看啊。”

十五一聽,忙抬頭,看到女孩兒旁邊站著一個熟悉的人——冷。

冷的目光則是快速掃過大廳,然後對著旁邊暗處說了什麽,然後目光又落在四樓。

十五這才想到,她一開始擔心蓮降的安危,卻是沒想到,他那般身份高貴的殿下,怎會由她這種人擔心呢。

在去睿親王府鬧事的時候,他都能帶著她從幾百埋伏中逃跑……

想及此處,腦子裏浮現他白日的眼神,似乎有點憎恨和怒氣。

按照他脾氣,今晚應該不會想要見自己吧。

十五思考著到底要不要上樓時,卻發現自己竟然扶著男子搖搖晃晃到了四樓。

而有一個地方,門口有兩個暗人埋伏,看樣子,那是蓮降目前所住的地方了。

十五扶著男子推開旁邊的房門,將人丟在床上,然後爬過天窗,進入了那件房間。

屋子裏有點點的臘梅香氣,整個房間足足有其他三間房大小,裏麵擺放著各種名貴字畫和花瓶,繞過圓形雕花門,則看到一張屏風。

而屏風後麵,隱約可見一張軟榻。

此時軟榻上,靠著一個人。

長發似水,麵容精美,如鬼斧神雕,每一處線條都完美到了極致,連那雙睫毛都比女子長得還卷翹細長,放在胸膛上的那雙白淨之手更不用說了,猶如玉雕,沒有一絲皺紋,那指甲都似出水珍珠,泛著柔和分潤光澤。愛夾答列

那人躺在軟榻之上,像是睡了過去,紅唇似塗過胭脂那樣紅豔誘人,下唇有一條清晰的裂紋,那是世間絕色的美人裂.

十五靜靜立於屏風後麵,看著睡著了的人,猶豫著要不要過去。

正當這時,榻上的人突然翻身,搭在身上的貂風落在地攤上,露出一雙雪白的赤足。

十五垂首歎了一口氣:妖孽.

悄然上前,將那披風拾起來,輕輕的替他蓋住,然而那人卻是翻身,竟然踢開了貂風。

十五嚇得趕緊後退一步,以為是蓮降醒了,忙躲在屏風後麵,直到好一會兒對方

沒有動靜,她才出來。

又拾起貂風,十五不小心觸到他的腳,卻感到灼人的滾燙。

再摸下去,又是刺骨的冰涼,十五擔憂的拿起旁邊的夜明珠湊到蓮降身邊,才發現他的唇,紅得不自然。

一抹額頭,卻是發高燒。

“怎麽回事?”

十五坐在旁邊,摸向他長發,眼底閃過震驚:他頭發是濕的。

不僅如此,衣服也是濕的。

“難道又去看雪了?”外麵沒有下雨,而且入夜時雪就停了,這人全身濕透就這麽睡了,眉心又有無限疲憊,難道是下午看了一下午的雪?

“大人……”

十五在他耳邊輕輕換了一聲,然,他身體滾燙,許是醒不過來。

於是將他扶起來,讓其靠在她懷來,慢慢脫掉外麵那件濕漉漉的衣服,中衣仍舊有些潤,裏衣已經被他滾燙的體溫烘幹。

在櫃子裏找了一套一樣的衣服,十五這才小心翼翼的將他衣服脫掉,又擔心他中途醒來暴怒一遭,幹脆點了他的穴位。

這不是第一次看他身體,兩人身體也有過更親密的接觸,可卻總是渾身不自在,自己的呼吸都有些亂。

深吸了幾口氣,十五這才將蓮降扒光,又想到他高燒發汗,旁邊又有幹淨的水和絲絹,便小心翼翼的端了過來,替他擦拭一番。

絲絹小心翼翼的擦過他麵頰,唇,下顎,脖子,肩膀,落在胸膛那粒紅的痣時,劇痛從胸口蔓延向四肢百骸。

十五捂住胸口,整個人都疼得忍不住趴在蓮降胸膛。

“沐色……”

她有多久沒有想起沐色了,過去棺材中八年,她日日想著沐色的話,想著沐色的樣子,想著喜歡站在陽光下,盯著太陽看的沐色。

沐色是唯一支持她從棺材中爬出來的美好。

而這個美好,這幾月,竟然沒有日日思念。

“胭脂,不要忘記我,好麽?”

那個聲音在耳邊響起,沐色琥珀色的眼眸,清澈明亮。

“我可以從這個世界裏消失,但是我不能從你的記憶裏離開。”

十五難過的抬起頭來,輕輕的替蓮降擦拭完,然後又小心翼翼的將衣服替他穿好。做好這一切,她坐在他身邊,將他一頭絲潤的青絲掬在手心,慢慢不斷地內力注入,很快發絲變得光澤順滑,如一張上好黑段,就這麽在她手心裏卸開,又像一幅全潑墨的畫卷.

----------------女巫の貓-------------

走廊傳來急促的腳步聲,十五忙放開蓮降,順手解開他的穴道然後隱藏起來。

“顏哥哥。”

門口那個寶藍色衣衫女孩兒敲了敲門,走了進來.看著位置上熟睡的蓮降,不由搖了搖他,“顏哥哥,樓下在表演那個什麽胭脂舞了,你要不要去看。”

榻上的人,緩緩睜開眼睛,看著眼前女子,碧色閃過一絲失望,隨即不耐煩的道,“好吵,出去。”

“忘恩負義的家夥!”那女孩兒站起來,插著手指著蓮降,“我可是冒著挨板子的危險幫你打開地宮的門,不然你以為你能跑出來。說了條件是帶我來好好玩的……”

蓮降疲憊的閉上眼睛,那女孩兒又湊過來,笑嘻嘻的問,“你不是說要帶我看你媳婦兒,人呢?”

“咳咳咳……”

蓮降赫然起身,臉上布了一層白霜,赤足走向門口,“玩夠了,自己滾回回樓!”

白色披風,淺碧色長衫拽地,黑發散落,他靠在欄杆邊,姿態說不盡的風流肆意,鳳目卻是冷冷看著一樓舞台

而此時,一樓舞台上,站著一個紅衣長袖的女子,那女子有一頭漂亮的青絲,長之腳踝,發尾紅綢相係,單是背影,已姿容瀲灩。

這正是目前長安最盛行的舞蹈——胭脂舞。

而台上女子,身上妝容亦被稱為胭脂裝,據說,

八年前,胭脂王妃的穿戴便是如此。八年後,到處都在四處效仿那風華絕代的女子。

那女子一手遮住麵容,一手長袖垂落在地上,然後輕輕邁著小巧的步子,她身上的裙擺隨著走動的速度加快,像一朵正慢慢盛開的薔薇花。

她身形十分的嬌媚,玲瓏有致,步履輕盈,如行走在水上,當整個裙擺都飛起來時,她雙手一拋,長袖竟然飛出偏偏薔薇花瓣,頓時驚豔整個全場。

蓮降手放在欄杆上,等那女子跳完,他手一指,“把她帶來。”

旁邊的藍衣少女一怔,驚訝的看著蓮降,而冷亦有些茫然。

可蓮降亦懶得說第二句,轉身進入了房間,然後姿態慵懶的靠在軟榻之上。

很快,紅衣女子被帶了進來,身後的門赫然關上,女子跪在地上,不敢抬頭,隻知道進來的瞬間,有一個人邪肆的靠在榻上,雖不見麵容,卻已覺得貴氣逼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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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來。”

對方的聲音,沒有一絲溫度。

女子戰戰兢兢的起身,卻忍不住偷偷瞟向那軟榻之人,不過一瞬間,頓覺得心跳紊亂,似被人勾去了魂魄。

榻上的人,眼眸未抬,淡然的問,“你會什麽?”

“奴家什麽都會。”

女子俯身行禮,乖巧的答道,婉柔的聲音,極力的在討好。

“哦?”蓮降突然輕笑起來,那聲音透著一股陰森,

“那你會殺人嗎?”

女子陡然一驚,不由抬頭看去,發現對方那有著清晰美人裂的唇笑得格外邪肆。

“奴家……奴家不會。”女子聲音輕顫,當即跪在地上,看到一雙比女子還美的白足落在身前。

“那你還說你什麽都會?”

“奴家錯了……”

女子把頭埋在地上,已經嚇得要哭了。

這個人明明很美,可是一開口,卻給人莫名的懼意和壓抑.

“本宮最討厭信口雌黃的女人。”他歎了一口氣,回身又靠在榻上,垂眸看著手裏那鑲嵌著寶石的骷髏頭,漫不經心道,“給你一個機會,半個時辰內,若你不能取悅本宮,那你下場就會變成一具骷髏。”

地上的女子險些暈了過去,萬萬沒有想到長得如此美麗絕色的人,竟然說出這般恐怖的話。

可女子必定是久經風月之日,也知道這般境地,她隻能救自己。

女子站起來,側身麵對蓮降,然後緩緩脫下第一件衣服。

柔和的燈光下,女人的身材十分妙曼,長發似水,襯著露外麵的皮膚,處處透著誘人光澤。

她慢慢靠近蓮降,柔軟的手正欲摸向蓮降胸膛時,對方身體一側,那隻骷髏擋住了女子動作.

正當女子驚愕之際,蓮降傾身在她耳邊小聲道,“若敢碰本宮,就削了你手指。”

說完,竟摸出一把鑲嵌著名貴寶石的匕首,放在了旁邊。

而女子嚇得麵色蒼白,那欲碰蓮降的手,也顫抖收回來。

“你時間不多了。”蓮降小聲提醒,如玫的唇笑得妖嬈,“或者,用它殺了本宮。”

女子淚水如斷線珍珠滾落,隻得跪在地上,開始脫第二件衣服,她麵容本就秀美,淚水晶瑩,一副梨花帶雨姿態,若是在哪裏都是人忍不住讓人捧在手心疼愛和嗬護。

可眼前這個美得可怕的男子,那冷漠的眼底不但沒有一絲情-欲反而帶著厭惡。

待她全身脫光,誘人身姿全都展漏無疑時,男子垂下睫毛,懶懶的道,“你想怎麽個死法?”

他聲音很溫柔,帶著一絲慵懶的味道,甚至有股難以抗拒的魅惑,可偏生又恐怖陰森,甚至能感覺到目中詭異的顫栗像陰毒的蛇遊過她周身.

女子已然渾身發抖,哭泣著欲撲向蓮降施以求救,而對方

碧色眼眸冷冷一掃,女子嚇得跌跪在地上,哭喊聲都發布出來.

“嗯,不如……先把你舌頭割掉,誰讓你信口雌黃呢?然後呢,再挖掉你眼睛,因為你還是少有的能如此近距離看本宮的人,你的眼睛當然不能留下,然後便是你的手……”

絲絲縷縷的恐懼鑽入女子耳朵裏,那聲音帶著一股誘導,逼著她將目光看移向旁邊那邊匕首。

終於,恐懼達到極致,女子尖叫一聲抓起匕首,狠狠刺向前方妖魅的男子。對方這才抬起眼,那碧色的眼眸依舊沒有絲毫波瀾,像是默默在等待她的匕首。

“砰!”

手腕傳來一陣劇痛,那匕首當即從手心裏滑落,穩穩的倒插在紅色地攤上。

女子再也受不了內心的恐懼,捂著手腕在地上嚎啕大哭起來。

與此同時,她發現,窗前的屏風處,出來了一個人。

那是一個女子,身穿白色衣服,領口處繡著流雲牡丹圖案,對方麵容清秀,一雙黑瞳半斂,微微頷首恭敬的站在那兒。

她樣子看起來很安靜,可渾身卻透著某種沉澱的殺氣。

“過來。”

頭頂美麗邪惡的人,再度懶懶開口,本是命令的口氣卻突然間多了一絲難掩的溫柔。

地上女子驚訝的看向他,發現他原本凝著冰霜的麵上竟泛起了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