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六章 白骨生蓮 二
城門外的曠野上,一抹黑煙凝聚在空中盤旋,形成一股黑色巨大的漩渦看起來像從地獄來的龍旋風,上空的黑雲被漩渦中的邪惡力量卷了進去,而那漩渦越來越大,似要將整個蒼穹吞噬下去。1
漩渦中間,隱隱站著黑色的身影,看不清他麵容看不清他身姿,但是,那一抹如煙似霧的黑影,卻似烙印一樣在十五腦海裏。
她捂住胸口,立在一群死屍裏,怔怔的看著人,然後邁出了堅定的一步。
一張強大的結界凝在了城門處,將整個西陵護在其中,結界像一道泛著水波的屏障,光芒瑩瑩與那通天黑色漩渦,形成了極致的對比。
傳說中的魔出來覓食,卻被結界攔在了城外,而城中惡靈,收到召喚,前來迎接自己的魔,迎接自己的主人榛。
十五走在他們中間,目光凝著漩渦中的那個黑影,突然想起三年前,他們初次見麵時,他身影隱在紗簾後麵,若隱若現,而她亦,跟著一具腐屍,滿身是傷的走到他身前。
隻是,那一年,他是她的主人。
而她,是一個走在複仇之路上的死人抑。
那一年,他用他一顆玲瓏心,感化她冰涼的胸腔,他用他一雙碧眸替她看盡人生紛呈,再用他一雙溫柔的手,牽著她走出離開黑暗。
他說:十五,不管你怎麽對我,千萬不要棄我!
鮮血從指縫溢出,她臉上露出期待的笑容,目光柔和的凝望著他,而不是三年前那樣卑微的拋棄自己自尊,放棄自己的人格。
她走向他,決心,要走過去,無論如何都要拉住他的手,說,“蓮啊,跟我回家。”
而不是像三年前,跪在他腳下,說,“大人,你想要殺人的鬼嗎?”
西陵的結界是為了防止魔入侵,卻無法攔住魔離去,群屍緩緩走到結界處並沒有受到任何的阻攔,而十五亦慢慢的走近那黑色的漩渦。
沒有了結界作為屏障,漩渦處刮來的風更加強烈,十五險些被吹翻,她身體本就渾身滾燙軟綿無力,為此,不得不將所有的力氣灌注在腳下,順勢壓著身體,繼續往前走。
身上的黑色披風獵獵作響,十五用力的裹著衣服,可低頭的瞬間,那風再一次席卷而來,那挵著自己長發的帽子突然被掛了起來,幾乎瞬間,滿頭銀絲獵獵飛揚而出,在上百腐屍中,顯得那麽的突兀。
白衣一身白衫,氣質出塵的立在高台之上,默默的盯著那黑色的漩渦,看到城內那些往外‘行走’的死屍,他目光微微一沉,側首看向不遠處那人。
“它這是在召喚自己的亡靈?”
那人搖搖頭,聲音清冷,目光亦深邃的盯著那漩渦處,“這是在渡化,將新死的人,度化在自己手下,那麽這些人的靈魂就無法進入輪回,從而被它使用。1待力量越來越強大,那它便能與天地抗衡。”
他沉了幾秒,“魔,是永遠不會甘於被禁錮在忘川河中,甘於黑暗。而隻有將整個世界都變成亡靈之地,那,這世間,他隨處可去,便沒有人能阻止得了他了,整個天地,都是屬於他的‘忘川!”
白衣眼底閃過一絲驚訝,他是學劍之人,對靈術不懂,如今聽來,卻覺得惡寒。
這妖魔之物,因為有三鏡的保護,一直為曾在大洲出現過,而他們這些年,也在暗中保護大洲安寧,不然妖魔入侵。
如果說,當年真的險些有一個魔,那就是眼前這個曾讓大燕人人自危的男子,當年其妻死去,他失心要墮入地獄成魔,然,卻在成魔的瞬間,他兒子的哭啼將他喚醒。
卻不想,二十多年後,這大洲,還是出現了魔。
“可要弑殺?”白衣開口。
“先看看吧。”顏緋色目光盯著那漩渦處,胸口總有一股不安。
那種不安早在西岐聖殿時就存在,而趕到了西陵,卻找不到蓮絳時,那種不安,成了恐慌還有一絲茫然。
他在等待。
等待蓮絳出現。
冷護衛說,蓮絳這麽多年來,一直將魔性控製得很好。
一個能封印體內魔性二十多年的人,他不相信,會突然成魔,因此,潛意識裏,他希望著,這個突然出現的魔,不是蓮絳。
“這些屍體都出結界了,要不要將他們殺掉,若真被度化,那它力量就強了一份。”
白衣擔憂的開口。
“不要去。”顏緋色攔住,“現在他們已經進入了它的度化範圍,你身體未好,怕是受不住它的魔氣。”
正說著,他突見白衣微瞪著雙眼,麵色有一絲蒼白。
沒等顏緋色反應過來,便見白衣縱身一躍,竟然從那百丈高的城牆跳了下去,直接衝向那屍體。
顏緋色頓時蹙眉。
因為白衣此時的行為十分反常,不是平日那個冷靜的他。
他凝目循著白衣而去,因為他需要守著結界,暫時不變離開城內,隻得觀察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情,卻見到白衣直接衝向了屍體中間。
因為那些屍體正在接受度化,並沒有感受到陌生人的氣息,依然在緩緩前進。
而白衣也並沒有對那些屍體動手,卻是快速前進。
顏緋色眉頭蹙得更緊,“難道說,他要去弑魔?”
可白衣身上並沒有殺氣,正當他疑惑時,他注意到白衣的視線,一直落在屍體的中間其中一具身上。
那一眼,顏緋色也不由瞪大了眼,因為那具屍體走路的姿勢與其他不同,有些輕飄,又些搖晃,沒有死屍的那種僵硬和機械,更重要的是,有一頭霜白的長發獵獵飛揚時,發出淡淡的銀光,似如月輝。
而白衣越來越快,幾乎一個箭步掠到了那腐屍中,竟一下將那滿頭銀發的‘死屍’抱在懷裏,飛快轉身往回奔,可他剛奔出一步,漩渦處突然狂風大作,天地之間雷鳴閃電,一聲嘶吼從那漩渦中間出來,那聲音低沉,似從地獄傳來。
一直緩緩前行的死屍,瞬間停止了前行的步伐,將白衣突然包圍住。
顏緋色沉聲,凝著白衣,隻希望白衣能迅速返程。可他暫時依然無法離開,一旦他離開西陵,那西陵的結界就會消失,如果那魔乘機進入城中作亂,全城百姓怕都會喪身其手。
---------女巫的貓------
十五突然覺得身子一輕,一股淡淡的藥草味道後麵而來,旋即,整個身體離地,耳邊傳來一陣鈴鐺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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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驚駭的抬頭,看著頭上那人,看著那熟悉的清俊的麵孔,不由大吃一驚,一時間,胸口鈍痛,竟然說不出話來。
“抱著!”
白衣並沒有低頭看她,而是將她抱住,轉身往西陵方向奔去。
十五一看他來開的方向,不由發出一聲尖叫,“放我下來!放我下來!”
她渾身滾燙,手卻用力的想要推開白衣,感受到她異常的溫度,白衣目光一沉,凝著她雙眼,“你沒有吃藥?”
十五怔怔的看著白衣,聲音一顫,“師傅。”
她就知道,一般的人替她包紮傷口,發現她沒有心,早就嚇得魂飛魄散,怎麽會如此細心的將能將傷口包紮得連結都看不到。
那一聲師傅,白衣亦神色一怔,“我帶你去回去。”他看向西陵,歎了一口氣。
“我不走!”
十五看著白衣,語氣堅定,“師傅,我回不去了。”
一絲沉痛從白衣眼底一掠而過,他將目光挪開,欲躍過縱屍,卻突然天地之間突然傳來一聲嘶吼,他並沒有回頭,也不知道,一直立在漩渦中的那抹黑影,緩緩睜開了雙眼,那深碧色雙瞳,煞氣流轉。
同時,那些屍體個個麵露凶光,將白衣包圍。
白衣欲拔出腰間的劍,十五卻一下摁住他手腕,剛好碰觸到那他手腕上掛著的鈴鐺。
十五眼角一酸,歎道,“師傅,既知我身份,何不脆一直裝作不知道呢。”
當她問道誰替她包紮傷口時,獨孤鎮主神色慌張避而不談,這顯然是得到了白衣的吩咐。
白衣輕喚,“胭脂……”
胭脂濃,是當年他給她的取名字。
當年他路過昆侖,在冰原上拾到一個女嬰兒,在龍門住店時,恰好看到一個落魄的商人沒有錢住店,欲向店中住客推銷胭脂,求得路前。
他處於善心,將那人的胭脂買了下來,當對方將精致的胭脂盒放在桌子上時,懷裏一直熟睡的女嬰突然睜開了漂亮的眼睛,好奇的看著那些盒子,發出咿咿呀呀的聲音。
“喜歡胭脂嗎?”這是他對幼兒時的她,說的第一句,“那就給你取名胭脂吧。”
二十多年,不過恍然而過,她從那幼兒,變成了俏麗的少女,最後停在了他留下月光離開的那夜。
往事紛雜而來,那夜槐花飄散,卻是他不願意提及的秘密和往事,以至於後麵,關於她的事情,他都強迫著自己不要插手。
時間能淡化一切,能遺忘一切,能消磨一切,他未向任何人提及過他有一個愛徒,也未曾再打探過關於她的消息,隻待,她真的從這個世界上消失。
大洲終將安寧,他覺得,自己家終於解脫,交代好一切之後,自己脫離紅塵。
這可昨晚,獨孤鎮主突然找來,啞聲跪在他身前,求他去救一人。
他從未想過,竟然會以這樣的方式再見。
他以為這麽多年來,她會怨恨自己,可從未想到,為了怕給自己帶來麻煩,她竟然一直隱瞞自己的身份。
他也更未曾想到過,他一手教出的徒弟,竟然真是北冥人。
大地顫抖,白衣所站的腳下突然裂開一條縫,他抱著十五,豁然點足而起,可一縷黑煙突然飄來,落在了前方一具死屍上,那屍體竟然似一個活人,攻擊而來。
身體騰空而起的瞬間,他足尖一點,猛的將那屍體頭顱蹬掉,借力順勢,踩在另外一具屍體上,猶如蜻蜓點水,飄然而走。
又一縷黑煙追隨而來,這一次卻不是落在那些屍體上,而是直接纏在白衣腳上。
那一瞬間,白衣腳踝一緊,感覺到有一雙無形的手將他拉住,往地上狠狠一甩。
而下方,地上豁然裏離開三尺寬的裂縫,下麵可以看到流動的眼睛,猶如惡魔沉睡時,被打擾而盛怒睜開的猩紅血瞳,熱浪撲麵而來。
白衣淩空一個旋轉,抱著十五,摔在了幾具屍體上,避免了落入了那裂縫被滾燙的岩漿吞噬。
雖然被白衣護住,但是,十五被這一砸,幾乎直接暈了過去,一張嘴,血沫瞬間湧了出來。
白衣跪在地上,拉開十五身上的披風,看到她早就被血染紅的衣服,抱著她的手,難以控製的發抖。
---------女巫的貓--------
PS:情節這的在回暖,大洲故事要完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