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一章 情到深處 二十七(5000+)

明一隱在暗處,目光落在那屍體上,然後看向身穿男色袍子的秋葉一澈。1

一個時辰前,十五扮作的流水帶著尚秋水的屍體回到了睿親王府,對方早就死去,胸腔被人用匕首紮成了篩子。

她什麽都沒說,隻是將屍體放在大殿中,而秋葉一澈到現在,沒有說一句話。

雖不言,卻都知道是誰下的手!

“你下去休息吧。孀”

許久,秋葉一澈疲憊的聲音傳來,那一刻,明一眼底露出了失望和不平之色

王,不打算處置碧蘿!

難道是因為碧蘿的賢妃身份?然而,今晚鬧得這麽厲害,碧蘿毫無婦德,根本無資格再任賢妃一職責,更何況,十五呈上來的證據,已經很明確的指明了當初的碧蘿和舒池有關係汕。

也正是因為懷疑碧蘿,王才連夜詢問尚秋水。可如今,他竟然放任碧蘿。明一十分的不解,卻又不敢開口。

十五隻是垂著頭,什麽也沒有說的轉身離開。

雖然意料之中,但是,十五還是微微有些失望。

秋葉一澈竟然縱容碧蘿到了這個地步。

“你等等。”秋葉一澈突然起身,隨即目光掃過暗處的明一。

明一躬身退下。

“王,還有什麽吩咐?”

十五立在門口,身形在風中,格外的消瘦,因為逆光,看不清她容顏,可越是這樣,位上的秋葉一澈卻越發覺得門口的女子,像宮中那位。

那一份骨子裏的冷漠和孤傲,那一分處變不驚,那一份……他戀戀不忘的身形。

他艱難開口,似夢囈般的問,“你是不是在怪我?”

你是不是怪我?

說出這句話,他微覺頭暈目眩。多年前的事情,他全都忘記了,一點都不想記起,因為害怕!

可,兩次都看到她吐血倒在他眼前,而自己無能為力,甚至逃避似的不敢入宮去探望他。

胭脂,你怪我嗎?

“卑職沒有資格。”

她聲音冰冷,語氣卻不吭不卑,若非屬下兩個字,秋葉一澈真的以為,那就是她了。

似屬下兩個字提醒了他,他再度坐在位置上,目光落在其他地方,“孤,自有處理。”

十五眼底泛起冷嘲,“但願尚秋水死有所值,讓我們這些為桃花門赴湯蹈火的人明白,原來,誓死效忠睿親王,是無尚榮耀。”

秋葉一澈震驚的看著門口的女子,她說話太大膽了,根本就是在質問他為何不處理碧蘿。

甚至暗示,若不給一個合理交代,所有知道此事的人,必然心生涼意。

暗自抽了一口涼氣,低頭,攤開手心。

那是一串古銅色的鈴鐺手串,鼻息間間似乎又有曼陀羅的香氣,他無力的垂下頭。

是啊,他離不開碧蘿。

聲音帶著無盡的疲倦,他未抬頭,“你下去吧。”

十五抬步離開,看到防風如鬼魅般站在轉角,灰色的眼睛看著自己。

“喲,防風大人是來確認尚秋水是沒死的麽?”

他脖子上還有一道傷痕,是十五為奪走尚秋水留下的。

既然當時出手,就已經做好了和碧蘿徹底決裂的準備。

“難道這不是你希望的?”

他看著她,輕聲,“難道不是你所希望的?”

十五微微一愣,又聽到他說,“賢妃急火攻心,這兩日怕是醒不來了。愛夾答列”說完,轉身離去。

急火攻心?

十五蹙眉,疑惑的看著防風的背影。

之所以如初順利的挑撥了碧蘿和尚秋水,就是因為對碧蘿了解之深。可正是因為如此,有一點她想不明白了,那碧落雖然衝動,可是,明知道秋葉一澈才開始袒護尚秋水,那麽按照她的性格,不應該背著被休掉的危險而再去折磨尚秋水。

碧蘿扭曲的樣子浮現在十五腦海裏,怎麽想來,都有點不正常。

那完全是一個瘋子。

防風端著手裏的燕窩,慢慢推門而入,往昔裝潢奢侈的殿此時看上去格外的冷清,而一個女子正披頭散發的把那些名貴的黃紗帳子一條條的撕得粉碎。

秋葉一澈雖然沒有處置碧蘿,卻是關了她禁閉,不許她踏出北苑一步。

看到防風進來,碧蘿像瘋婦一樣撲上來,抓著防風的衣袖,“王呢?王在哪裏?”

“別鬧。”

他輕言哄到,“將燕窩喝了。”

“不喝,我要見王,他為什麽要關我,明明是尚秋水那賤人的錯。”

碧蘿伸手打向那碗,防風側身避開,“尚秋水已經死了。”

“死了……”碧蘿片刻的恍惚,雙手捂住頭,似乎有些難受,“怎麽就死了?”

“你忘記了,你把她紮死的。”

“對。那賤人該死。”碧蘿突然醒過來,杏眼裏要有未燃盡的怒意,“我早就想殺她了,她和胭脂濃一樣該死。但是王為什麽要生氣……你個剛剛去請他了麽?";

“王沒有見我、”

碧蘿難過的後退幾步,手腕上的鈴鐺叮叮作響,她舉起手腕,那鈴鐺在燈光下泛著詭異的光芒,她咯咯笑了起來,“他會需要我的。他離不開我。”

“是啊,王需要你。”防風看到那鈴鐺手串,有些恍惚出身,後又抿了一口燕窩,“既是知道王需要你,那就將燕窩喝了。”

碧蘿瑩瑩一笑,伸手接過,突然發現自己受傷的傷疤,“這尚秋水咬的。能好麽?”

防風深深一笑,“會。”

----------女巫の貓--------

天刹級別以上的殺手,出門時,已經沒有暗鬼跟隨。

更何況,暗鬼如今全頭聽命於十五,因此,她去哪裏,除了秋葉一澈無人再敢過問。

尚秋水一死,十五扮作的流水身份在桃花門地位無人可以撼動。碧蘿雖然沒有處死,卻是關了禁閉,哪怕秋葉一澈不說,眾人都對最近光芒四射的‘流水’當成了門主,完全聽命於她。

而十五,已經開始著手釜底抽薪。

“喲,這不是流水麽?”

一個陰陽怪氣的聲音傳來,十五抬頭,看到風盡正坐在房頂上,一雙桃花眼似笑非笑在自己身上打轉兒。

頭皮漸漸發麻,十五目光掃視一下周圍,忙後退幾步,暗叫:怎麽又來到這裏了。

“流水你要打算走麽?”風盡那眼睛跟個火眼金睛似的,十五尷尬的立在原地,又聽到他在頭頂道,“你主子十五可在這兒呢?”

流水?流水怎麽在這兒?

十五蹙眉,那風盡竟從房頂上跳了下來,湊過來在十五身上深深的嗅了嗅,“一身的血腥味,看樣子,流水又殺了人吧。這味道可真濃啊,若小魚兒聞到,那…”

小魚兒?

小魚兒竟出宮了?

十五不等風盡說完,已經化成一道風衝了進去,“在正院二樓哦。”

風盡聲音輕悠悠傳來,十五飛快來到二樓,便聽到小魚兒的聲音傳來,“娘娘,你還會疊什麽?”

“千紙鶴和滿天星。”

十五立在門口,悄悄的探頭進去,看到一張軟榻上,小魚兒一臉好奇的盯著蓮降手裏的紙被疊成各種花樣兒,一旁,流水扮作的容月夫人正坐在另外一一張椅子。

中間放著小炭爐,流水小心的放了一塊炭進去,然後又旁邊盒子裏取出一塊香,放在旁邊。

“這是什麽香?”

蓮降低著頭,隨口問道。

“這是荷香。”

“倒也清香。”說著,蓮降抬起一隻手放在小魚兒的額頭上,聲音十分的溫柔。

流水垂下眼眸,看見旁邊的橘子,拿起小心的剝開,然後撕掉上麵的經絡,放在小碟子上,雙手遞給蓮降。

“大人,你喜歡吃的橘子。

流水穿著白色貂領披風,望著蓮降的眉眼處雖然有一絲膽怯,可衣著素雅看起來十分養眼,三人圍著炭火,小魚兒一臉笑容,怎麽看,都像是一家人。

十五悶悶的轉身往走廊盡頭走。

爐子裏的炭發出劈啪一聲響,流水舉著的手開始顫抖,那蓮降依舊未抬頭,低頭給小魚兒疊紙鶴,似根本沒有聽到她聲音。

她睫毛輕顫,最終還是收回盤子,隻是低頭觀察著這個容顏傾世,冷酷無情的男子。

是的,小魚兒病了,嚷著一定要來看蓮降,不然她怎麽有機會再見到他。

怎麽能以‘容月’夫人的身份坐在他對麵,怎麽能如此近距離的凝望著宛若天神卻形似魔鬼的男子。

她在這裏坐了兩個小時,他從未曾抬頭看她一眼,哪怕是目光掃過也不曾。

但是,流水知道,他今天心情應該很好。

“你可以下去了。”

冷冽的聲音帶著一絲厭煩,流水慌忙跪下,不敢再看蓮降,卻是不知道自己哪裏做錯了,蓮降竟然當著小魚兒的麵趕她走。

“爹爹你怎麽跪下了?”

小魚兒疑惑的看著流水。

“蠢魚兒,你爹爹在外麵呢。”他聲音溫暖帶笑,竟與剛才的冷厲判若兩人。

“啊?”小魚兒瞪大了眼睛,將跪在地上的流水瞄了幾眼,恍然大悟,“難怪我覺得這個爹爹怪怪的!那爹爹怎麽不進來?”

蓮降目光掃過走廊那方,碧眸笑得嫵媚如絲,“怕是偷吃了橘子,給酸到了呢。”

那冷漠的家夥,一定是吃醋了吧。

十五站在拐角,冷風吹麵,但是怎麽也吹不走那莫名其妙的酸澀感覺!

蓮降喜歡吃的橘子?

怎麽她都不知道!他不是隻愛吃糖葫蘆麽!什麽時候喜歡吃橘子了?

“大冬天還讓人親手剝桔子,酸死你。”

走到拐角,十五又低頭聞了聞自己的袖子,果然一股濃烈的血腥味。

這味道實在應該比不上什麽荷香?

都大半夜了,他自己不睡便罷了,竟然還鬧得小魚兒都不睡,甚至連流水都帶上。

十五回頭,看著窗戶倒影著的的影子,有些焦躁的走來走去。

“流水,怎麽不進去?”

那風盡像鬼一樣的冒出來,十五生怕他再像那晚大喊大叫,隻得低聲解釋,“我一身血腥,實在不敢貿然,更何況祭司大人和容月夫人也沒有召見我。”

“那我幫你通傳一下?”說著,風盡轉身就要進去。

十五拉住風盡,眼底燃燒著點點怒火,“你夠了。”

風盡一臉無辜,“流水姑娘,你這是何意。”

“你懂。”十五靠近他,順勢扣住他命脈,“風盡,你到底要怎樣?你提醒我避開蓮降,卻處處又想著法子把我忘他麵前推!”

風盡是什麽人,有著鬼斧神工的稱號,十五的麵皮怎麽能瞞過他的眼睛。

他了然笑了起來,“沒什麽,我隻是無聊罷了。”

其實,他也不知道!

反正,他就是不想要眼前這個女人快活。

這女人克製能力太強,上次他這般刁難,故意帶她看弱水,甚至挑唆蓮降命她跪了一炷香功夫,她竟然都能像什麽事情都沒有發生一樣。

走的那樣理所當然,根本不聽長生樓的命令,一個人在那睿親王府活的風生水起。

他們一群人可是為她而來,而她不但沒有任何感激之意,還一次次的打得他吐血!

“無聊?難道要我給你找點事情做?”十五手頓然握緊,風盡似聽到了自己骨碎的聲音,“喂,你廢了我的手,對你沒有好處。”

“那你說一個不廢你手的理由?”她聲音毫無溫度,連看他的眼神都帶著殺意。

風盡被她看得哆嗦,他當然清楚十五真的會捏碎他的手骨。

這種女人,連蓮降都她敢傷害的,她有什麽做不出來!

“蓮降帶回來那個人骨折了,沒有我,就永遠是個瘸子。”

他慌忙解釋,十五這才放開了他,卻是警告,“收起你那些小把戲。像個男人點!”

“你說什麽?”

風盡瞪著十五,像是遭到了莫大打擊,聲音都有一絲顫抖,“你說什麽不像男人?”

“你……男人會搞這些無聊的把戲?專愛挑撥離間,又愛多管閑事,你比女人還八婆!”

風盡氣得發抖,他盯著十五良久,握著劇痛的手腕,怒氣衝衝的離開。

清淨了!十五吐了一口氣,她可沒有冤枉風盡,當日他可是挑撥三娘,十五險些葬身火中。

對付這種永遠不知道他有什麽目的的男人,唯一能做的,就是遠離。

沒多久,屋子燈滅了,蓮降和流水施施然離開,燈籠下,兩個人的身形被拉得很長。

十五望著兩個人的背影,有些發愣,好半響才反應過來,悄然進屋,發現小魚兒已經睡著了。

坐在床邊,看著小魚兒的臉,十五身後發現他小臉滾燙。

微微歎了口氣,為了避開蓮降,她竟然二十多天沒有回宮。

她趴在床弦邊,終於睡意來襲,睡了過去。

或許是因為屋子裏有安神香,深睡香甜,這是二十多天來,第一次入睡。

偶爾夢中會浮現出尚秋水那張臉和死去時那邪惡的眼神,她微微發抖,就感覺到有一隻手緊握著她,恐懼和擔憂漸漸消散,她再次入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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