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額不足

仙都洞天之外,東南方向上乃是片漆黑的荒野。

此時此刻狂刀和紅袖就漫步在這曠野中,夜風呼嘯,無時無刻不在肆虐著孤寂和寒冷。

彎彎折折的小路,望不見盡頭的黑暗。

紅袖心中害怕,卻偏偏話反而多了起來,似乎要以聲音驅逐內心的恐懼,連狂刀都不由得暗暗好笑。

紅袖正待講起給明月公子的小瓷瓶裏自己經典的畫作和套用古詩的經典詩作,等著狂刀發問。

就見暗淡的天光下狂刀臉色一變,右手食指貼在嘴巴噓道:“悄聲!有人來了!”

紅袖大吃一驚,腿肚子都不禁發軟,如此曠夜,如此夜色,來的是人?是鬼?

狂刀一把拉著紅袖,閃入道旁的幾株枯樹後,蹲下了身子輕聲道:“是一群人,腳步雜亂的很,顯然武功並非絕頂。”

紅袖一怔,卻忽然輕輕笑道:“那我就不怕啦,你聽的見他們,他們卻聽不見你,肯定比你差遠了。”

狂刀淡淡道:“但願如此,有時候野狼的也是一群的,並且狼的腳步聲也很雜亂。”

紅袖握著狂刀手心已沁出冷汗,狂刀卻心底裏偷偷在笑,臉上並不表現出來。

紅袖忽然小聲道:“你不是好人,偷笑什麽?”

狂刀一怔,奇道:“你哪裏見我笑了?我笑了嗎?”

紅袖冷冷道:“男人心裏笑時候眼睛會眯起來,你在假裝正經。”

狂刀苦笑,隻好睜大了眼睛,悄悄道:“他們離這兒還有三裏遠近,仙都往靈山寺東路隻有這一條,來人都有武功,自然與靈山寺有著莫大的關聯,你待會可要幫我一個忙。”

紅袖歎道:“你耳朵可真靈,究竟是不是夜貓子,這麽遠都能聽的見,說!幫什麽忙?”

狂刀道:“你先說,幫不幫?”

紅袖點點頭道:“幫!”

狂刀笑道:“這麽幹脆?簡直就像個女中豪傑。”

紅袖嫣然一笑道:“我本來就是女中豪傑,還因為我發現我漸漸的開始喜歡你了。”

狂刀喃喃歎道:“你不覺得你喜歡的人已太多,好了,待會我要抓兩個好好的盤問一番,你是南北武林鼎鼎大名的女魔頭,閱人無數,真的假的可逃不出你的眼睛,一定要他們吐露實話。”

紅袖一拍胸脯道:“沒有問題!”

狂刀噓道:“小聲些,近了。”

紅袖果然小聲附耳道:“哪個方向?”

“南。”

“那邊是南?”

狂刀無奈的苦笑,低低道:“果然是路癡,你轉了向了麽?自然是我們要去的方向。”

紅袖透過枯枝縫隙,凝目望去,遠處星星點點,似是宮燈而普通的宮燈小些,故作有學問的樣子,附著狂刀的耳朵道:“那是孔明燈麽?”

狂刀險些笑了出來,小聲道:“孔明燈是天上飛的,他們提的是羊角燈,也就是氣死風燈。”

紅袖正在琢磨燈如何能氣死風,忽覺手上一緊,隨即一鬆,原來是狂刀捏了捏自己的手。

正自疑惑間,就聽南邊忽然有細碎的腳步,如群蛇亂舞,如沙子灌進漏鬥,而氣死風燈也漸漸的亮了,赫然照著一群黑衣人,足有十幾個。

狂刀的瞳孔似在收縮。

紅袖隻愣住看著狂刀,仿佛要他臉上發現些什麽,似是癡了。

這是一張英俊的臉龐,眉如柳葉,很深很濃。兩隻眸子,清澈、漆黑,映襯著蒼白的臉。

狂刀的臉色漸漸嚴峻,緩緩拔出寶刀,龍頭。

黑衣人忽然齊齊停住,神情詭異,蒙著麵。

黑衣,狼頭。

又是他們,狂刀不覺有些頭疼,因為曾在杭州郡南攔截自己的同樣是黑衣人,同樣的黑衣,刺繡著狼頭,張牙舞爪似乎要一飛衝天一般。

同時,狂刀的疑問就更深了。

黑衣人悄無聲息,宛如夜色中的鬼影。

紅袖不禁有些毛骨悚然。

為首的一個胸前是銀色狼頭,以顯地位之尊,喋喋笑道:“誰?哪個道上的朋友,難道是剪徑的不成?”

狂刀挺身而立,冷冷道:“我,狂刀,閣下的幾位朋友可都是靈山寺的麽?”

黑衣人都是吃了一驚,夜色中赫然看見路旁出現一人,白衣如雪,刀光如雪。連紅袖都暗暗吃驚,怎麽這麽容易就挺身而出了?

為首的黑衣人也是一怔,隨即嘿嘿笑道:“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你就是道教傳人狂刀麽?嘿嘿,不錯不錯,哥們弟兄們正是從靈山寺來的。”

狂刀冷冷道:“要去哪裏?來做什麽?”

夜色正濃,狂刀依然如往常一樣,擺著最悠閑的姿勢,深吸夜風的蕭然,而聲音如夜風般寒冷,寒冷如刀。

為首的黑衣人喋喋詭笑道:“既然你如此爽快,索性也給你個爽快的,就是死也要你死的瞑目。”

跟隨他的身後十餘個黑衣人此刻已然大笑,或尖銳或沙啞的笑聲劃破了夜空的寧靜,紅袖躲在樹後不由得連連皺眉,隻怕是平生聽到過最難聽的笑聲。

黑衣人又長笑道:“我們本是要去仙都一遊的,既然碰上了你,嘿嘿,鼎鼎大名的狂刀,就講不了說不起了,這叫天堂有路爾不走,地獄無門自來投,哈哈哈。”

狂刀點點頭,邁步走在路當中,忽然把刀插入土中,長長的伸個懶腰,懶懶的道:“真的嗎?”

為首黑衣人大怒,揮了揮手。

紅袖知道,這一揮手就是戰鬥的開始,血雨腥風,不由得暗暗擔心起來。

十餘個黑衣人忽然又踏起方位,團團圍住了狂刀,手中都亮出了兵刃。

天羅地網不過如此,暗淡的天光下,隱隱約約看的見黑衣人們胸前猙獰的狼頭,似是在笑,還是咆哮?

紅袖已經有些發急了,他們武功究竟如何?狂刀會不會敗?會不會發現了連她也殺,到底會不會?紅袖的手不自覺的伸向了頭頂,撫摸著根鳳釵的金簪。

狂刀隻是一笑,一笑後就是一陣死一般的寂靜。

黑衣人都拿著各式的兵器,寧靜的盯著亂世狂刀,插在土中的刀。

都在等候為首黑衣人的銀色狼頭的命令,等待一聲大喝或是一聲寶劍出鞘空洞的聲音。

良久,還沒有命令,狂刀也是一愣,斜目觀瞧,為首的黑衣人額上赫然插著一物,鮮血滴答滴答的滴在黃土,人還未倒。

金簪!正是紅袖的鳳翅金簪。

狂刀趁此機會,眾人將動未動之時,忽下殺手。

右腳踏在龍頭刀柄,縱身掠起,一群黑衣人的目光隨之向上。

眾人一發喊,兵刃在風中的顫抖聲,互相交撞的金屬聲,發向一處。

紅袖發出金簪後,待要抽刀而起,卻忽然想起手無寸鐵,不由得花容失色,歎了口氣,凝目觀看戰局,妙目微盼處,還未來得及閉眼。

刀光一閃,再閃,在淡淡的天光中如繁星落,正如落英繽紛。

一陣慘叫後,龍頭寶刀不知如何已經到了狂刀的手裏,映著天光,似是狂笑。

狂刀周圍依然還有四個人站在那裏,顯然是武功高了一籌,手還握著兵器,看似十分鎮定。

他們對死已經習以為常,似乎生來就是為了一死。

雖然不知他們怎麽死的,隻見刀光閃了兩閃。

狂刀也十分鎮定,發著寒光的刀,蒼白的手。

似乎刀與人已經融為一體,天地蒼茫。

殺氣,彌漫廣闊的原野,刀影人影都給人完美的感覺。

剩下的黑衣人隻覺胸口漸漸發緊,但是他們的職責和使命絕不允許一絲一毫的緊張。

殺氣如風,刀影如風,這次是狂刀主動出擊。

四個黑衣人絲毫不懼,迎著刀光就上去了,就如飛蛾撲火。

一陣叮叮當當,三人倒下,還有一人,脖子卻碰著狂刀的龍頭寶刀刀鋒,隻覺得一陣冰涼,似乎早已被狂刀的威勢震懾,再也站不住,腿一軟,撲通一聲坐到。

紅袖一切都看在眼裏,十餘個人,眨眼間變作十餘個屍體,紅袖不禁想要嘔吐。

紅袖這才走出,喃喃歎道:“好快的刀法,好狠的人。”

狂刀微微笑道:“我也是迫不得已,倘若手下留情,此時倒地的恐怕就是我了。”兩人似乎已經把坐在地上唯一剩下黑衣人當做死人了。

紅袖道:“你怎麽不多留兩個給我逼問呢?”

狂刀笑道:“因為其他人都不怕死,全奮勇爭先,都是死士,欲置我於死地而後快,就算活著又能逼問出什麽來?唯獨此人卻退了一步。”

“退了一步?你看到了?“

狂刀點點頭,二目如電,直射向唯一活著黑衣人,冷冷道:“你叫什麽?”

那人顫著聲音,好半天才叩頭道:“好漢爺爺饒命!好漢爺爺饒命!小人胡牛兒,本是靈山寺外好溪邊上放牛的,被他們抓了起來,其實是濫竽充數,一點都不會練把式的,饒命饒命!”

狂刀和紅袖都是一怔,麵麵相覷,狂刀使個眼色,意思是要紅袖盤問,看看他說的是不是真的。

紅袖會意,輕輕踹了胡牛兒一腳,冷冷道:“胡牛兒!抬起頭來。”

胡牛兒微微抬頭,乍然見夜色中是女子衣裙,又低頭道:“這位奶奶饒命,小的不敢看。”

紅袖笑道:“不要怕,抬起頭來,看我美不美?”

狂刀微微皺眉,暗道這算什麽問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