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千界

明月公子想起了與南郭先生之約,口口聲聲承諾的君子一言九鼎,再也睡不著了,翻身披衣而起,匆匆的洗漱了一番,輕輕推開房門。

夜深人靜,東神門院裏靜悄悄的。

明月公子悄悄的關上了房門,溜出了東神門院,還往碧霞宮前殿來。

長夜本宜睡眠,除了宮裏的長明燈和夜裏值守的碧霞宮弟子,誰也不會出來吟風賞月,偏偏明月公子是個例外。

明月公子從後院出來,因為那裏住的是天下各路道教傳人,而碧霞宮的都為女弟子,夜裏並無值守的人,所以初初開始明月公子連個人影兒都沒碰上,可是剛轉過東西配殿,就瞧見了碧霞宮的姐妹們。

瓜田不納履李下不整冠,明月公子輕咳一聲,大模大樣的從她們身邊走過,早有宮中的姐妹們詫異道:“咦?道兄,這麽晚了還不睡呀?我們前殿都是女子,你來前殿有何貴幹?”

明月公子笑道:“我夜裏睡不著,特地出宮走走,打擾你們了。”

值夜的姐妹們嘰嘰喳喳道:“道兄若是去賞夜景,隨意走走的話,應該從後門走也方便些。”

明月公子道:“我怕翻牆而躍驚動了前輩們,還以為是哪裏來的賊呢,失手誤傷了豈不冤枉,因此還是走前門好一些。”

有碧霞宮的姐妹們打趣道:“想來道兄悶的緊了,來前殿至少還能見上我們說說話兒,是也不是?若是能再見上漂亮投緣的姐妹們就更好了,我們猜的不錯吧。”

明月公子苦笑道:“師妹們說笑了,我告辭了。”

眾姐妹嘻嘻而笑,由得他去了,忽地前殿轉出一人來,衝著明月公子飄飄一個萬福,明月公子忙作揖不迭,這才瞧仔細了,原來是每天給自己送飯的秋柔。

明月公子笑道:“秋柔師妹,你也來上夜呀,真辛苦。”

秋柔還沒有說話,臉先紅了,低下了頭,後麵的姐妹們瞧見,嘻嘻笑道:“瞧!被我們說中了吧,道兄果然遇上了漂亮又投緣的師妹,嘻嘻。”

秋柔臉羞的更紅了,低聲道:“明月師哥,我怕你路上再遇上值夜的姐妹,白費一番口舌,麻煩的很,不如我送你出宮吧,她們也就不問你了。”

明月公子笑容可掬,忙道:“好,有勞秋柔師妹了。”

明月公子暗想秋柔師妹領著自己出宮,就算是遇上暗夜留香或是蘭蝶舞或是彩環兒,也不妨事,總能說清楚的,心下也就釋然了。

兩人一前一後,秋柔始終跟他保持著距離,果然再遇上姐妹們,也不問明月公子了,隻是竊竊私議著。

明月公子也不敢四外亂看,免得再引起值夜的姐妹們的懷疑,隻不自然的盯著前麵,目光忍不住還落在秋柔的倩影裏。

明月公子一時之間想不通這位小師妹何故變的如此大膽起來,本來一見到自己都害羞臉紅的,今晚卻不怕姐妹們的非議,大膽的領著自己出宮,反而不靦腆了。

明月公子思來想去、浮想聯翩,也猜不透小師妹的心思,出了宮門,總算是長出了一口氣。明月公子笑道:“多謝秋柔師妹啦,我出去走走,告辭了。”

秋柔點點頭,又福了一福,明月公子剛轉身走了幾步,秋柔忽道:“明月師哥,等等。”

明月公子轉身回頭,還以為秋柔也要隨著自己出宮來轉轉,欣賞月色,如此一來卻不好推辭了,看來又要與南郭先生學武之事要爽約了。

誰知秋柔卻道:“師哥何時回來?秋柔還在宮門口等你。”

明月公子忙道:“不必等我,夜裏風寒露重的,你早些回去歇息吧。”

秋柔淡然一笑道:“今晚輪我值夜呢,白天已經睡好了,我在哪裏值夜都是一樣。”

明月公子苦笑道:“我也是天沒黑就睡到現在,睡不著了,你不用惦記著我,我出宮轉轉可沒準兒,告辭了。”

說罷明月公子出了碧霞宮,往岱頂上的天街走來,夜深了,多半兒的店鋪也都打烊了,明月公子回頭見秋柔還在門首立著,隻好衝她招招手,示意回去吧。

明月公子裝作信步遊賞月色的樣子,轉過天街,看不到碧霞宮門了,這才一溜煙的出了南天門,往泰山十八盤而來。

夜色沉沉,天黑路滑,明月公子不敢大意,施展開輕功身法,映著月色踏著山路而下,等到過了中天門,再徑直走西邊的山路,掠往傲徠峰去。

過了扇子崖,就瞧見西邊的傲徠峰佇立夜色中,更顯得孤山靜夜,卓然而立。

夜半,傲徠峰。

明月公子剛走半山腰上,就見廟裏忽地點起了燈燭,又是熟悉而蒼老的聲音傳了下來,朗聲笑道:“年輕人,你來了?”

明月公子忙高聲應道:“南郭老先生,是我。”

南郭先生道:“你來的不是時候,在廟外等等。”

明月公子有些奇怪,自己也就半夜有閑暇的時間呀,當然來了更是夜深了,這有什麽不是時候的,明月公子唯有應道:“是!”

明月公子上了峰頂,果然在石廟外負手而立著靜候,忽聽石廟裏傳來個女子的聲音,嬌媚的笑道:“南郭,沒有什麽妨礙的,叫他進來吧。”

明月公子聽了這一聲兒狠狠的吃了一驚,石廟裏居然有女子,這深更半夜的,和南郭先生同處廟中,莫非有什麽不可告人的勾當?再聽這甜甜的聲兒,顯然不是歲數不大,肯定不是南郭夫人,明月公子暗歎南郭先生老頑童似的,誰知竟然有如此癖好,不禁心頭有氣,正要拂袖而走。

忽地石廟的門吱呀的開了,明月公子就聽身後那聲嬌媚的女子聲音奇道:“咦?你不南郭先生的徒弟麽?怎麽師父還沒見,就要走了?”

明月公子也不回頭,冷冷的道:“南郭先生本來就不是我的師父,我和他隻不過是酒友而已,如今一見,酒友也談不上了。你們繼續,多有打擾,還請恕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