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千界

香草領著明月公子、百裏林軒和歐陽華燦三人從泰山東路而下,還過總轄東西兩條山路的紅門宮一天門來。

明月公子道:“這裏就熟悉的很了,出了一天門就是泰安城的北關,香草師姐,碧霞宮主吩咐的祭祀用的香燭之物在哪裏有賣?”

香草笑道:“城東。”

四人一路說說笑笑進了泰安城北門,歐陽華燦倒也罷了,隻有百裏林軒還對明月公子心存芥蒂,嘴上雖然不能說不願意與他同路,但總是想方設法的想要難為和取笑明月。

明月公子有何不知,早就見他看香草師姐的眼神不對,更是聞得出其中濃濃的醋意來,凡是也不與他爭論,微微的付之一笑。

明月公子來過城南的五鬆茶莊、城北的徐記客棧,還有城西的酒肆,可是說對泰安城裏大致有個了解,卻偏偏沒有來過城東,如今聽香草師姐一說,想來城東多是賣雜物的。

等到四人來到城東的街市,明月公子才發現自己原來想錯了,城東不止賣雜物,四方商賈來泰安城裏,皆來城東做買做賣,不光買賣店鋪林立,除去賣諸如柴米油鹽的米市、油鋪,就連大街上都不乏挑著茶葉擔子的小販。

再往裏走更有陶瓷坊、木匠行等賣尋常日用之物的店鋪,明月公子、百裏林軒和歐陽華燦隨著香草直走到快到泰安城東門了,香草才在一家雜貨鋪停下。

明月公子笑道:“原來這麽遠,隻逛了半個泰安城。”

百裏林軒淡淡道:“下了山才走了幾裏路,莫非明月師弟的體力不支,有些走乏了?”

明月公子道:“沒有沒有!怎麽會?”

百裏林軒淡然一笑:“倘若明月師弟有些勞累了,待會兒抬祭祀所用之物就由我和歐陽師弟兩個人抬著便是。”

歐陽華燦嗬嗬笑道:“不用你們,我一個人抬就成了。”

明月公子也笑道:“小弟哪裏有如此不濟了,香燭紙馬能有多重,一起抬便是。”

香草回眸笑道:“好了,都不要爭了,待會兒都買齊了,我分派你們抬著便是。”

香草常來領著碧霞宮的姐妹們采買物件,是熟客,剛進了雜貨鋪,掌櫃見了笑道:“呦!香草姑娘來了,嗬嗬。咦?今天怎麽沒帶你的姐妹們來呀。”

香草笑道:“今天要買香燭紙馬、還有個香爐,物事沉重,所以煩勞了幾位師兄弟們來幫我抬回去。”

明月公子也笑道:“幸會幸會。”

掌櫃也笑著點了點頭,唯有百裏林軒卻暗笑明月公子多禮,見個掌櫃的都要聲招呼。百裏林軒隻和歐陽華燦兄弟兩人斜靠櫃台,等著掌櫃的取貨。

香草道:“要白蠟二十斤,沉香三十斤,還有帷幔兩幅,另外還要簽筒五隻,香爐一個。”

雜貨鋪的掌櫃一一記下,吩咐夥計下去取貨。

正在這時,忽聽得門外腳步聲響動,有人叫道:“掌櫃的,店裏有蚊帳沒有?”

明月公子吃了一驚,好熟悉的聲音,似乎在哪裏聽到過,忙霍然轉身,正和來人打了個照麵。

“秋風十二!”

來人也是驚呼一聲:“公子明月!”

明月公子萬萬料不到飛刀攝魂鬼見愁的關門弟子秋風十二居然也來了泰安城,自從仙都決戰後,秋風十二和其師鬼見愁不見了蹤影,原來也一路北上,千裏迢迢的來到泰山腳下,明月公子暗道真是冤家路窄,狹路相逢了。

秋風十二見是明月公子,蚊帳也顧不得買了,隻是呆了一呆,閃身退出門外。

明月公子喝道:“休走!”

明月公子跟著飛掠而出,香草和百裏林軒、歐陽華燦都是一愣,也齊齊追出,香草猶自回頭叫道:“掌櫃的,給我們留著。”

雜貨鋪掌櫃剛應了聲兒,早已不見了店中眾人的身影,暗暗咂舌。

明月公子追出店門,就見秋風十二的人影一路飛奔,晃出泰安城東門,口中猶自呼喝道:“兩位師叔!快來幫忙!”

香草和百裏林軒、歐陽華燦追上明月公子,百裏林軒沉聲道:“那人是誰?”

明月公子忙道:“儒教傳人,蘭溪莫愁穀鬼見愁的弟子,隻怕要對我們泰山封禪祭不利。”

三人悚然動容,早已掠出了東門,緊追不舍。

原來秋風十二沒同他師父鬼見愁出來,隻跟著兩位師叔,是從金陵來的梅莊二老,大老名號不醉翁梅大先生梅墨客,留著山羊胡兒,平日裏最愛酒,二老赤腳叟梅幽客則是最愛熱鬧。

大抵由於鬼見愁陰陽怪氣,常人都與他不和,一大早上兩個師叔說要來泰安城裏逛逛,好歹也尋個好的酒肆,花錢買醉,秋風十二欣然願往,鬼見愁卻冷冷的道:“如今泰安城裏盡是道教傳人,你們要去城裏逛,莫不是瘋了?”

不醉翁的山羊胡當時就翹了起來,反唇相譏道:“隻是道教傳人難免認得你這張陰沉的老臉,我們哥兒兩個世居金陵,北武林中少有人認得,你不去我們可要去了。”

秋風十二也忙道:“師父,我也是南潯來的,絕沒有人會認得我,誰知道我們是哪教哪派的,允我也隨著兩位梅師叔走一遭吧。”

赤腳叟抽出腰間插著的蒲扇,先不扇風,卻用扇麵撓後背,嗬嗬笑道:“鬼老兒,你就不打算城裏吃杯酒麽?呆在這東郊的小店裏有什麽意思?”

鬼見愁淡淡的道:“不去不去,你們去吧,十二郎,強敵環飼,不準喝得太多。”

秋風十二大喜,忙道:“遵命。”

秋風十二就這樣隨著不醉翁和赤腳叟沿著東郊的小路來了泰安城中,在城西的酒市開懷暢飲了一個早上。

要按著不醉翁的意思,喝到黃昏日落也在所不惜,赤腳叟卻看看快到午時了,酒席也吃的差不多了,飯飽思困,於是不以為然道:“拉到吧,還是趕回去睡個午覺,也好叫鬼老兒安心,哪怕睡起來再來也是一樣。”

不醉翁冷哼一聲道:“等你睡起來,應該是晚飯時候,我尋常算的再準沒有了,秋風師侄,我們休得管他,來,再幹一碗。”

秋風十二本為南潯的小倌兒,紈絝子弟,一則也確實有些困了,二則與不醉翁喝酒,喝到何時是個盡頭,就算酒量再好,也架不住不醉翁的頻頻勸酒,此時赤腳叟梅二先生要回去睡覺,正好順坡下驢,巴不得有這一聲兒,忙道:“梅二師叔說的有理,小侄不勝酒力,也有些困了,我們還是回去午休吧,梅大師叔要是意猶未盡的話,我叫店家多沽些酒,回去路上您老還繼續喝。”

不醉翁歎道:“也罷。”說話間捧出隨身帶的大酒葫蘆來,秋風十二親自端上問店家沽了好幾斤的美酒,不醉翁梅大先生這才算心滿意足。

梅大梅二兄弟倆個一個捧著出了號的大酒葫蘆,一個手持芭蕉扇直恨赤日炎炎,光腳走在路上都燙的慌。

師叔倆個帶著秋風十二還原路返回,悠悠晃晃的走到城東門時候,秋風十二見了雜貨鋪忙道:“您二老先走,小侄去買個蚊帳去,我生平最恨夏日有蚊。”

梅氏二老點點頭道:“你隨後快來。”

赤腳叟梅二先生邊走邊歎道:“一看就是紈絝子弟,吃不得苦,睡覺還要用個蚊帳,真是奢侈。”

兩人過了東門,撿了個樹蔭下休息,剛坐穩當,忽聽得秋風十二丟了魂兒似的飛掠而來,直呼師叔幫忙。

二老都是一愣,連忙跳起,還以為秋風十二遇上極厲害的對頭了,忽見秋風十二身後追來的卻都是幾個年輕的後生晚輩,甚至還有個大姑娘,二老好不泄氣,暗道秋風十二真沒出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