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千界

紅袖回頭,不見了姐姐慕容七娘的蹤影,奇道:“咦?方才她還和我一起過來的呢。”

狂刀笑道:“哦?是麽?我還以為你是一個人來單獨找我的。”

紅袖啐道:“呸,誰半夜三更來找你?你若不歡迎,我可走了啊。”

說罷紅袖一拂裙擺,轉身就要下樓。

狂刀忙攔著道:“嗬嗬,我開個玩笑罷了,我等著盼著你來了,歡迎之至,總可以了吧。”

紅袖驀地回頭一笑:“這還差不多,我遠遠的就聽出你吹的是七孔紫竹簫,我姐姐還不信呢。”

狂刀一怔,訝然道:“你連這個都聽的出來,嘖嘖,不簡單呀。”

紅袖一把奪過狂刀手中的紫竹簫,在手裏擺弄,笑道:“當然嘍,人家可是教坊出身的頭牌,聽我的一支曲兒至少要一千兩銀子。”

狂刀唯有苦笑:“嗯,原來是遇上吹簫的祖宗了,你大半夜不睡,跑這裏來幹什麽?”

紅袖奇道:“我正要問你呢,是你大半夜的不睡,在悟月樓上吹簫,吵的整個紫雲洞都聽見了,連玉清真人都生氣了,說是誰的弟子學什麽不好非要學韓湘子吹簫,一聽動靜就是悟月樓,我就順著聲音來看看這個呆子是誰了,沒想到卻是你。”

狂刀皺眉道:“難道我吹的很難聽麽?你是教坊出身,不妨品鑒品鑒。”

紅袖笑道:“你吹的不怎麽樣,不過呢我倒是聽出來了,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求之不得,寤寐思服;悠哉悠哉,輾轉反側。是也不是?”

狂刀苦笑道:“輾轉反側是真,悠哉悠哉也是真,唯有君子淑女是假,我吹簫時候心裏一片寧靜的,怎麽會想什麽淑女?喂!你是淑女麽?”

紅袖恨不能提著七孔紫竹簫亂棒作勢要把狂刀打一頓,剛擺起姿勢來,一想算了,喃喃道:“哼,我當然不是淑女了,你別得意,你也不是君子,打你還怕碰壞紫竹簫呢。”

狂刀輕歎道:“明天你就要回靈山寺了,我呢還得在玉京洞天多呆上幾天,你沒有什麽要對我說的了嗎?”

紅袖癡癡的看著狂刀,月光灑在那蒼白的臉,漆黑的眸子上,更顯得英俊瀟灑,紅袖幽幽長歎,扶著欄杆望著月色。

狂刀被這一聲幽幽的長歎所感動,似乎無情無盡的柔情都化入其中,也怔怔的盯著紅袖,那豔若桃李的容顏、有意無意中流露出來的勾魂攝魄的眼神,雖然狂刀知道紅袖是豔名滿天下的風塵女子,也知道她身上散發出的是成熟風流風韻的女人魅力,而在狂刀心目中,她和他同樣有著放、蕩不羈的野性,同樣骨子裏有種桀驁不馴的但又傲笑紅塵的豪爽,她與他,可以說是心靈上相通的。

狂刀甚至覺得即便紅袖沒有救過他,他還是會喜歡上她的一顰一笑,她的風塵女子特有的女性魅力,甚至連她的性格,她的美麗風情、她的天真直爽,都令狂刀暗恨相見恨晚。

狂刀一句沒有什麽要對我說的了麽?勾起了紅袖的幽幽長歎,狂刀正怔怔的等著她會說些什麽柔情蜜意的話語,誰料到紅袖望了半晌月色,忽然回頭冷冷道:“哼!走就走了,有什麽好說的。”

狂刀好不泄氣,隻有歎道:“哎!反正過幾天我也會隨著赤鬆祖師他們一起去剿滅靈山寺的,到時候還在好溪邊上見。”

紅袖隻是淡淡的應道:“嗯!”借著月色,斜倚著欄杆,手裏依然把玩著狂刀的紫竹簫,愛不釋手。

狂刀道:“你若喜歡,送給你。”

紅袖嫣然一笑:“這可是你的寶貝,我怎麽奪人所愛呢?要是你愛聽,我給你吹一曲。”

狂刀笑道:“求之不得。”

簫聲又起,如怨如慕,連夜風都化作十裏柔情。

狂刀頓時聽的癡了,他怔怔的看著眼前這個外表常常對自己極冷,而心又極熱的女子,雖然她淪落風塵,雖然她在別人眼中是再美不過的妖妖嬈嬈的狐狸精,但在狂刀心目中,她一切的一切,卻是完美的化身。

狂刀卻不知該如何表達,隻有把這份沉沉的心思深深的埋藏在心底,唯有靜靜的聽著簫聲,靜靜的看著眼前的人。

為君歌一曲,請君為我傾耳聽。

紅袖此時此刻,心裏又豈不是寸寸柔腸,百轉千回,滿懷的心思都化作繞指柔,盡賦予簫聲。

悟月樓,狂刀,紅袖,吹簫。

曲終人散。

紫竹簫擲還給狂刀,紅袖笑道:“明日清晨,不許來送我。”

狂刀點點頭:“嗯!”

紅袖忽然連撞帶推一把推開了狂刀,噔噔噔跑下了悟月樓,掩麵而去。

狂刀也匆匆下樓,卻沒有追出,凝望望著月色中紅袖遠去的背影,長長的一聲歎息。

月色朦朧,身後驀地又有一女子的聲音響起:“哎,你真是個呆子。”

狂刀霍然轉頭,卻見月影花缺之下,赫然站著紫雲洞的桃芝,奇道:“你?”

桃芝莞爾一笑:“我一直在樹影裏聽你們簫聲呀,果然好聽極了。”

狂刀唯有苦笑。

桃芝笑道:“你是真傻還是假傻,人家臨別之時多希望你抱抱她,你卻無動於衷,不是呆子是什麽?”

狂刀這才會意到紅袖撞自己的一番深意,歎道:“哎,你們女孩子家的心思,我怎麽會知道,好,我就算做是呆子,反正她也不會怪我的。”

桃芝巧笑道:“怎麽不會,她跑下來時候,哭的好不傷心。”

狂刀怔怔道:“紅袖她哭了?沒有啊,她說不要我送時候還笑的很甜的。”

桃芝皺眉道:“哼,我分明看見月光下紅袖姐姐的淚光閃閃,掩麵而哭,哎,你也真是的,又傻又笨又呆。”

狂刀苦笑,若是旁人給自己冠上這三個品題,自己一定認為那人瘋了,而此刻桃芝說的句句在理,自己就算被稱作是天下第一的傻瓜也不枉了。

狂刀忽道:“風寒露重,你不回屋睡覺,怎麽有雅興聽我們的簫聲?難道...嗯?”

桃芝臉上一紅,低頭斂衽道:“原來你除了和紅袖姐姐在一起之外,並不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