殤厭深知太上皇疑心病重,且對他有種天然的敵意。

“說來也不過幾年時間。了然師父有一天抱了個孩子給我,說那孩子是他故人的兒子。”殤厭漫不經心地說了出來。

“我一個整天喊打喊殺的人,自然是不肯養那孩子。”

太上皇知道殤厭說的是誰?

“既然不願意,為何又養了那孩子?”

“了然大和尚開的條件誘人,我無法拒絕。”殤厭冰冷的臉上有了一絲鬆動,“說來也是奇怪,自從那孩子到了我身邊。我這運氣還真是越來越好。”

“還有這種說法?”

“了然大和尚說他曾經也跟別人說過,但對方以為自己運氣很好。根本不信了然大和尚的話,還說什麽不過是術士的胡言亂語。”

太後摸著夭夭的手,開口笑道:

“那人不懂。世間萬物都是有定數的。一旦打破了定數,必然會遇到反噬。”

“太後娘娘也信?”蘇如棠裝作聽不懂,“我都不懂了然大師父的話。總覺得他神神叨叨得好奇怪。”

太後眼尾掃過太上皇陰沉的臉。

“自然是信的。”

“我是不信的。”蘇如棠卻持反對意見,“若是真有。為何惡人橫行,好人蒙受不白之冤。”

“都說善惡到頭終有報。壞人活著就是最大的諷刺。”

蘇如棠說這話的時候。

一直低垂著眼眉,“若是壞人活著,活的好好的。何來報應一說?”

“死後……”

“太後娘娘,活著的時候不能被報複,死後如何?誰能看到?”蘇如棠聲音也大了起來,“臣婦信奉有仇報仇,有怨報怨。”

太上皇沒說話。

今天殤厭說的話足以讓他覺得不對勁。

四個人又說了一會話。

太後娘娘賞賜了許多金銀珠寶。

又讓太上皇賞賜了一些東西,說是給蘇家人的補償。

太上皇拗不過太後。

給了賞賜。

叫殤厭蘇如棠帶著夭夭離開。

等他們走後。

太上皇抬手給了太後一個巴掌,“誰來治療你的?你不應該一直都是瘋子嗎?”

太後擦拭了嘴角的血跡。

“本宮為何要做個瘋子?你聯合皇後那個賤人給我下毒,就怕我當著文武百官的麵說出你們父子所做的惡事?”

“你自己碌碌無為,嫉妒戾太子比你得民心。”

又是一巴掌。

把太後扇在地上。

太後並沒有起來,順勢躺在了地上。

“你們會遭報應的。”

“如今的皇帝是你的兒子。”

“那又如何?他一直給我下毒,監視我虐待我。就因為我不願意他走你的路。”太後用力站了起來,第一次怒視著太上皇。

“你的兒孫有了如今的局麵,不是報應嗎?”

“大周百姓飽受戰亂之苦。蘇家和諸位老牌武將,堅守著大周的邊境。作為皇家不但不感恩,反而各種騷操作。

外敵是殺不死我們的將領。隻有自己人才能殺了自己人。

沒了武將守衛,周邊這些國家就像一把刀。遲早會落下來,不是我們遭受亡國之苦,就是我們的子孫。”

太上皇怒不可遏。

一步一步靠近太後,“你認為皇家無人擔負起這個責任?”

太後沒有絲毫退縮。

“有嗎?我生的兒子就是個享樂的軟蛋。你生的兒子當中倒是有個出息的,可是被你這個當父親的因為嫉妒心作祟殺了。”

說到這裏。

太後沉默了一下。

“我的那幾個孫子都在自相殘殺,最後必然是殺得沒了血脈。”

說到這裏。

太後笑了。

“哈哈哈……你還記得當初你為了皇位,對先皇說的話嗎?”太後笑得很歡樂,隨後麵色一變,狠狠一巴掌扇在了太上皇的臉上。

“逆子。”

太上皇:“……”

“你瘋了?”

“本宮是瘋了。哈哈哈……”太後一把將宮殿裏的燭台掃在了地上。

她緊緊抓著太上皇。

“我不能讓你活著,不能讓你毀了殤厭。”太後笑的麵目猙獰,卻又帶著說不清的爽快。“你一直對殤厭充滿了敵意,你肯定會殺了他。”

太上皇甩掉太後。

狠狠地用腳踢在她臉上,“你知道他的孩子是誰?是不是當年那個孽種沒死?”

太上皇下腳很重。

太後吐了一口血,“是沒死。老天注定了。哈哈哈……”

太上皇隻顧著對付太後。

沒注意宮殿的門被關上,太後身邊的嬤嬤拿一根玉如意過來。狠狠地砸在了太上皇的腦袋上。

“啊……”

太上皇回頭看了一眼,指著太後身邊的嬤嬤。

倒在了太後的身邊。

太後掙紮著挪到了太上皇的身邊,“你我夫妻一場,我陪著你一起死。到了地獄,我拉著你給死去的孩子們賠罪。”

嬤嬤跪在太後身邊,“太後娘娘,奴婢陪著您。”

慈寧宮的火驚動了皇帝。

禦林軍趕過來救火,卻被太上皇身邊伺候的老太監攔住了。

他從懷裏拿了遺詔,“太上皇下了遺詔,不用救火。”

禦林軍首領趕忙去找皇帝。

皇帝過來。

老太監依然是這句話。

他把遺詔給了皇上,“太上皇說了他命該如此,選擇和太後娘娘一起離開。老奴也去伺候太上皇了。”

老太監衝進了慈寧宮。

他一輩子效忠太上皇,在最後一刻背叛了太上皇。

該去謝罪。

皇帝拿著遺詔,確確實實是太上皇的筆跡。

“不可能。太上皇怎麽能……?”

殤厭和蘇如棠已經出了宮,回頭看到了宮裏火光衝天。殤厭轉身磕了三個頭,起來和蘇如棠回到了棠府。

到了家。

蘇如棠去殤棄的院子裏。

了然大和尚已經給殤棄塗抹了藥膏,柯大夫在一旁問了幾句話。

了然不耐煩地一揮袖子。

“囉嗦。”

“我……”

“大師父。”蘇如棠進了屋裏,“宮裏出事了。”

了然大和尚掐指一算。

“該死的死了,把不該死的也拖走了三個。”了然望著殤厭,“想做什麽就去做吧。不可殺戮太過。”

柯大夫不認可。

“哪有做事情不送命的。現在是送小命,真要丟了國土。哼……民不聊生,那才是真正的造孽。”

了然站起來。

“老衲雲遊去了,往後世間再無了然。”

“大師父,等明天吃了湯圓再走。”蘇如棠心裏有些酸澀,此去再也不會相見了。

“不了。”

了然大和尚看向蘇如棠,到底吞下了想要說的話。

轉身離開。

他一個人走在蕭瑟的街道上。

出了城。

了然回頭看向了城門,他記起前塵往事。曾經他也是身份高貴的王爺,鮮衣怒馬地馳騁在邊疆戰場上。

太上皇忌憚他的威望。

逼著他一步一步地拋去皇家的一切。

剪去三千煩惱絲。

皈依佛門。

了然大和尚嘴裏輕語:“阿彌陀佛!”

很快消失在城外的路上。

殤棄陷入了夢魘中。

他仿佛入了火場,伸手去觸碰臉上的皮膚。卻怎麽都動不了,睜開了眼睛。

“娘。”

“棄兒。娘在這裏。”

“我臉上疼。”

蘇如棠輕輕吹了吹,“大師父說了,就像鳳凰涅槃一樣。”

“以後再也不用麵具了?”

蘇如棠躺在了殤棄的旁邊,輕輕的撫摸殤棄的肩膀。“以後再也不用麵具了。”

“娘。好痛好痛啊。”

蘇如棠知道殤棄很痛。

隻是……大師父說了不能用止痛的藥。她隻好柔聲給殤棄講故事,說話哄著他。

……

遠在鎮東郡的蘇如美揉了揉肩膀,今天晚上剛剛收到了京城寄過來的東西。

有蘇如棠記得。

也有成王妃寄過來的東西。

她叫丫鬟歸類了一下。

打算明天大年初一發給陸彥夫的那些兒孫們。

“夫人。歇息了嗎?”

“嗯。明天還要早起。過個春節要做的事情太多了,明天咱們院子裏的仆人每人一個紅包。”蘇如美坐在妝台前,任由白芷給她卸妝。

“奴婢已經備下了。”

外麵廊下有動靜。

“將軍回來了。”

蘇如美沒動,外麵丫鬟鬱金打開了門。

“夫人歇息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