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耀來了興趣,揮了揮手,示意諶禮落座。
“願聞其詳!”
諶禮款款落座,三言兩語便是講清了彭氏的“狡兔三窟”之道。
“這彭氏在彭澤、鄱陽皆有支族。聽說將軍攻下上繚後,沒有對彭氏趕盡殺絕,這些上繚彭氏宗戶,大多都跟隨彭材逃到了鄱陽。”
“要說這彭材,倒也頗有些手段;僅僅一個月時間,就整合了彭澤和鄱陽的分支;還打出了‘打到海昏縣,奪回上繚城’的旗號。”
袁耀隻是冷笑道:“哼,他倒給我省事了,免得我以後還要把他們這些彭氏的蟊賊一個個揪出來。”
“不過這李氏和王氏,我和他們又沒結過仇怨,他們來湊什麽熱鬧?”
諶禮笑道:“將軍有所不知,這王氏十幾年前,不過是一個依附於鄱陽彭氏的小家小戶。”
“而這彭材,原不姓彭,本姓王,就是這王家人。不過不知他走了什麽運,偶然被彭老爺子看中收為了義子,大加栽培,這才成了所謂的彭家大少。”
“而王家也因彭材,才成為了今日的鄱陽王氏。而那李氏,則是彭材之妻的娘家,想來也是被彭材說服,才與少將軍為敵的。”
“王材?”袁耀念著這個名字,不禁有點想笑。
“他們三家湊了多少人給朱皓?”
“回少將軍的話,彭、王、李三家共計約湊了萬餘人投靠了朱皓,其中半數以上,都是彭氏宗民。”
袁耀心裏倒抽了一口涼氣,這些個宗族人這麽多嗎?都這麽麻煩嗎?
不過他卻沒有把這個情緒表現出來,要知道,眼前諶禮代表的豫章諶氏,也有不少依附於其門下的宗民。
“就算十萬人,不過仍是些烏合之眾罷了。”
袁耀故作不以為意狀。
“那是自然,少將軍之前僅率五百士卒就能大破彭氏,今日少將軍麾下何止五千之眾,彭氏等族不過自取滅亡之道而已。”
諶禮對袁耀也是不吝誇讚之詞,反正動動嘴又不用花多少代價。
對於以諶禮為首的這些豫章土著而言,其實誰來當這個太守他們都無所謂,關鍵是看誰能給他們更多的利益。
眼下自然是袁耀能給他們的利益最大。袁耀以其父揚州牧袁術的名義,將豫章郡一分為三。這一下子就多了兩個郡府,他們這些強宗大族子弟入仕的機會大大增多,假以時日,脫胎換骨成為郡縣豪門大族,也完全不是夢。
諸葛玄、朱皓兩人現在都打的是豫章太守的名號,自然排斥分郡一事。他們不會,也不能把豫章郡直接一分為三。
至於劉磐和他背後的劉表,他們就算想分郡,也沒有那個名頭。劉表作為鎮南將軍雖然可以並督交、揚、益三州軍事,但他的荊州牧頭銜卻無權劃分揚州屬郡。而且豫章的土著們,本就對外來的荊州勢力保持了一定的提防。
唯一能和袁術袁耀父子一樣行分郡之事的,隻有朝廷任命的正牌揚州刺史劉繇,隻不過劉繇現在……
想到這裏,諶禮忽然嚴肅起來:“少將軍近來可聞江東之戰事?”
“聽說那劉繇在曲阿與孫策決戰,被孫策打得大敗,劉繇所據江東膏腴之地,如今盡為孫策所得。”
“劉繇麾下的敗軍,已有一部流竄到了豫章東部,這夥敗軍的首領名叫笮融,已與朱皓合兵在一處了。”
“我那在鄱陽的故人告訴我,加上笮融帶來的部眾,朱皓手下可戰之兵已有兩萬之眾,聲勢極為浩大!”
袁耀微微一怔,想不到笮融這麽快就到豫章郡了。如此說來,曆史的軌跡還沒有發生偏移。
“就是不知道,那劉繇是否也會率殘部來我豫章郡……還是退往了會稽郡,要是劉繇也率部前來,那隻怕……”
諶禮話語間變得不自然起來,袁耀這時也明白了他今天來找自己的目的,並不是隻是來通報軍情這麽簡單。
“那笮融正是劉繇派來打頭陣的,過不了幾天,劉繇也會率部抵達豫章。”
袁耀直接將曆史上即將發生的事情,告訴了諶禮。
諶禮在袁耀臉上卻看不見一絲慌亂的神情,他心裏立刻便認為,袁耀在江東也有細作,亦或是其父袁術的細作,早已把劉繇大敗的消息報告給了袁耀。
或許袁術的援軍,已經在路上了,不然袁耀不會如此有恃無恐。
諶禮卻不知道,袁耀有恃無恐的底氣並不是其父袁術,而就是在他身邊坐著的黃忠。
什麽笮融,彭材什麽的雜魚,來一個射一個,來一對砍一雙好吧!
諶禮麵上的表情也變得放鬆起來,向袁耀拱了拱手,笑道:
“原來少將軍早就得到了相關軍情,看來下官今日前來通稟,實在是多此一舉了。”
“哪裏哪裏”袁耀故作高深莫測狀:“諶郡丞這不還給我解答了關於那彭材的疑惑嘛。”
諶禮腦筋一轉,既然袁耀一副極有把握的樣子,想必必有後手。自己再不押寶,可就遲了。
“下官來之前,就讓族中準備了五千石糧食,明日就送到營中來為少將軍充作軍糧,以助將軍與朱皓笮融作戰支用。”
生怕袁耀不滿意,諶禮又補了一句:
“下官今天回去後,還會聯絡徐氏、聶氏等族,為少將軍廣籌糧草,多的不敢說,至少三萬石糧食是能拿出來的。”
“諶郡丞有心了!”
袁耀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不過糧食嘛,我袁耀不缺。”
諶禮眼珠一轉,也知道袁耀想要什麽,一時有些為難。
片刻後,諶禮還是下定了決心,舍不得孩子套不著狼,比起諶氏前途,他下一次血本又怎樣?
“我諶氏願從族中挑選三百精壯,充入將軍麾下,也為各家各族作一表率!”
諶禮咬著牙,提出了讓他內心滴血的條件。
袁耀內心卻有些吃驚,他的本意其實是想讓諶氏、徐氏這些強宗大族也召集幾千號宗民,以協助他和劉繇作戰。
但卻沒想到,諶禮卻願意直接送一批丁壯充軍。
不過轉眼袁耀就想明白了,這諶禮也是在給自己留後路。
要是諶禮真的率宗民附從袁軍的話,那就相當於打出旗號與劉繇為敵,打贏了還好,萬一要是輸了,那很有可能給諶氏帶來滅族之禍。
但給袁軍提供一些丁壯,就是另一個概念了。
等劉繇打進南昌,自己也可以改口說,是袁耀向他們這些宗族強征的丁壯,劉州牧朱郡守你們可要替我們這些小民做主呐!
袁耀也不揭穿諶禮的心思,比起讓諶氏、徐氏這些宗族助陣,他更樂意擴充自己的軍隊。
於是袁耀大笑道:“如此甚好!”
“隻不過兵在精而不在多,本將軍募兵一向嚴挑細選,可不是什麽人都收,想必諶郡丞也聽說了我這些天募兵的標準的吧?”
諶禮聞言心頭一顫,能拉滿一石弓的精壯,可是他族中絕對的壯勞力。
他隻顧得盤算如何給諶氏留更大的餘地,卻忘了這茬。
“下官有所耳聞,需拉滿一石弓,身家清白的良家子弟,方得入伍。”
諶禮有些後悔說給袁耀三百人了。
好在袁耀的下一句話就立刻讓他如釋重負。
“不過既然是諶郡丞贈兵,也沒那麽多條件,隻要能把一石弓拉開一半以上,不是體弱之人即可。”
“還有那安家糧,一人算十石,我與諶郡丞一家各出一半,如何?”
諶禮立刻點頭如搗蒜:“就依少將軍之言。”
拉滿一石弓和拉開一石弓,雖然僅差一字,但完全就是兩個檔次。
一般成年男子,稍微有點氣力的都能拉開一石弓。
對於諶氏這樣的豫章大族來說,獻出三百普通青壯並不會傷筋動骨。
隨便從那些賣身為奴的,以及依附於諶氏的農戶中抽三百男丁就可以了。
至於自己要出的五石安家糧,三百人也就不過一千五百石糧食。到時候這筆糧食給不給還不是自己說了算?
諶禮生怕袁耀後悔,直接站起身來,作告辭狀:“下官回去後就立刻聯絡徐氏、熊氏等族,一起為少將軍多挑選一些精壯!”
“願將軍揚名立威,旗開得勝!”
“諶郡丞慢走,本將就不送了。”
目送諶禮離去,袁耀轉頭笑著對黃忠道:“黃將軍,這下你手下就不缺兵士了吧?”
黃忠神色平淡道:“能開一石弓,這標準雖比不上前些日子招募的那幾百精壯,但也還算堪用!”
這黃忠啊,什麽都好,就是這嘴太實誠了。
這話如果讓其他人聽了,十個有七個都會說黃忠眼高於頂,不知感恩戴德。
但在袁耀這裏,這可並不算什麽缺點。
有本事的人,多多少少有點個性或脾氣。
就說五虎上將裏,哪個沒點脾氣?
再者,黃忠這種直率的脾性,比起趙雲之外的三虎來說簡直不值一提!
袁耀要是有黃忠的本事,怕是能比二爺更傲,比三爺更爆!
還用像現在這樣躲著孫策,苟著發展?
開局不正麵幹死孫策,算袁耀沒長卵蛋!
在收服黃忠的第二天,袁耀就降低了安家糧的標準,改為一人二十石糧米。
但就這也很多了,七裏八鄉趕來報名應征的,仍然很多人。
甚至有人從建城、新淦等外縣跑來報名。因為沒辦法對這些人鑒別是否良家子弟,袁耀隻好給他們發放了口糧,讓他們原路返鄉。
實際上,袁耀以糧募兵之策,本來就是為了給諸葛玄和劉磐顯示自己糧食多,現在目的達成了,他也不會繼續大撒幣了。
於是在耗費了三萬石存糧之後,袁耀就完全停止了用安家糧募兵的辦法。招募進來的千餘能拉滿一石弓的精壯,大部分都補充到了黃忠的麾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