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穿越那天起,袁耀最擔憂的事情莫過於袁術這位塚中枯骨,有一天會貿然稱帝,從而自掘墳墓、自取滅亡!
然而當這一天終於來臨,袁耀的內心卻出奇地平靜,長久以來籠罩在心頭的陰霾,在此時化作一聲聲歎息,逐漸煙消雲散!
“唉,當袁術的兒子,混吃等死不可取,表現得太過優秀也不行啊!”袁耀輕歎一聲,回顧過往,如果自己穿越後選擇不問世事,繼續當個混吃等死的袁家世子,最後必然會四處流亡,過著命不由己的日子。但如果參與逐鹿天下,表現得優秀也不行!
若不是袁耀一夜間從一個不學無術的紈絝子弟,如同破曉的星辰一般崛起,綻放出引人奪目的光芒,又以銳不可擋之勢助袁術迅速一統揚州、兼並徐州,袁術的野心也不會加速膨脹,比曆史上還提早了兩個月就建號稱帝!
說起來,袁術現在就稱帝,其中還是袁耀的“功勞”最大!
“也罷,既然改變不了袁術的“亂臣”屬性,我也隻好跟著當個“賊子”了!”袁耀心裏嘀咕一聲,口中吐出最後一口濁氣!
既然開始了篡逆,那這個罪名是永遠都洗不掉了,幹脆就一條道走到黑算了!
開創新朝,就在明日!
“看,那呆木頭又站那發呆了!”袁耀站著的閣樓外,呂姬拉著橋瑩的手,努著嘴發著牢騷。
橋瑩柳眉一蹙,她何等冰雪聰明,早就想明了事情原委,“想來是父親大人那封詔命,讓他也無所適從罷!”說著橋瑩輕輕一推呂姬,“姐姐不妨去開導開導夫君,讓他別那麽憂心忡忡。”
“哈?”呂姬滿臉疑惑,倒不是質疑橋瑩為什麽讓她去開導袁耀,而是不理解袁耀有啥需要開導的地方。“你沒搞錯吧,他升官了哎,都當太子了有啥不開心的!”
橋瑩盈盈一笑,倒沒有去糾正太子並不是一個官職的錯誤,而是婉轉道:“可這並不是他想要的,一個人若是被不想得到的東西強加於身,又怎麽能開心得起來呢?”
“切~”呂姬和袁耀前後相處不過兩三個月,卻將袁耀的許多口頭禪盡數學會了,“升官發財,誰人不想要?他借著過生辰斂財無數,還瞞著我當我不知道!現在還升了官……對了,太子是不是隻比他老子小,但要比所有官都大?”
橋瑩一愣,心說看來自己今後得好好引導引導這位呂家姐姐了,就算是跟著袁耀學,也不能亂稱呼自家公公的,更別說從即日起,自家公公可就不是之前的袁公了,而是堂堂仲氏天子!
“呃……太子乃一人之下,萬人之上!”
“對啊,也不知道他有什麽好歎氣的!”呂姬很是不解道,“對了,除了升官發財,剛才還有人給他進獻美女呢,還不止一個!”
“尤其其中那個叫糜貞的,模樣長得俊的不行,我看著都喜歡,給他當姬妾簡直便宜死他了,也不知道他愁眉苦臉個什麽勁!”
橋瑩也不由得回想起了方才宴會上的場景,但讓橋瑩記憶猶新的不是那位糜家小娘子的絕色容顏,而是糜貞在眾人麵前展露出的剛強貞烈。
雖然出身四民之末的商賈之家,又淪為了階下女囚,但糜貞卻自帶一種不容褻瀆的聖潔之感,隻怕是就連漢家公主也沒有那種氣質吧!
當真是人如其名!
“夫君看到糜家小娘子之後麵露尷尬,恐怕有一部分原因,是害怕姐姐不快吧?”橋瑩忽然揶揄道。
“哼,他才不會關心我怎麽想的呢!”要說不生氣,那純粹是騙人。
哪有當妻子的,看到別人進獻美女給自己丈夫會不生氣的呢,更何況呂姬這樣脾性急烈的女子。
但呂姬氣生得快,氣消得也快。更何況她從沒想過能把袁耀拴著不讓他沾花惹草,而是在心裏早已打定了主意:隻要袁耀對她真心實意,那她也會不顧一切跟袁耀在一起,哪怕隻能做最低等的侍妾。但如果袁耀有一天不喜歡她了,那她哪怕貴為一國之母,也會決然離開。
“好了,就當我這個當姐姐的求你,你快去勸勸他,讓他別那麽垂頭喪氣的了!”呂姬拽著橋瑩的胳膊晃悠著,後者一陣生疼,但隻是柳眉微蹙並未出聲。
“你就給他說,我讓那個糜家小娘子進門,哪怕給他當正妻都行,隻要他別那麽沒精打采的!”看到橋瑩捂嘴偷笑,呂姬停了挺胸,給自己找了個理由:
“我我我……我看見他那副不開心的樣子就生氣!”
橋瑩哪裏肯放過這麽好的機會調戲呂姬,當日的酸楚今天必須還回來:“哎喲,姐姐可真舍得,這可不是什麽金銀珠寶,而是堂堂一家主母、袁氏的正妻之位呢!”
“姐姐寧願給一個沒過門的外人,也不肯便宜自己的妹妹嗎?”
“給你給你都給你,”呂姬白了橋瑩一眼,卻一點也不生氣,隻是著急道:“隻要你能勸好他,我就認你作姐姐!”
呂姬這話說得情急,但卻一點也沒作假。
也不知道為什麽,呂姬半點也看不得袁耀不快,隻要看見袁耀因為別的事情稍稍有一點動氣和憂慮,呂姬就心疼難忍。
但她自己和袁耀一樣,天生不怎麽會哄人,反而說不了幾句話就會和人鬥起氣來。讓她去勸袁耀,怕是說不了幾句話後就得動起手。但有一點很奇怪,如果是呂姬自己惹了袁耀不快,她倒不會覺得有任何心理負擔。但如果是別人惹了袁耀不快,哪怕隻是讓袁耀有那麽一絲不快,她就會心如刀絞般難受和不忍。
“姐姐都說到這份上了,看來我不去也不成了!”橋瑩莞爾一笑,心說我還比你大兩歲了,隻不過長得沒你高挑罷了。平時隻是因為你是夫君承認的正妻,我才叫你一聲姐姐!
本就該是你叫我姐姐才對!
“快去吧!”呂姬著急地推了橋瑩一把,心說就見不得你這拖拖拉拉,要去不去的墨跡勁兒!
你不也一樣擔心夫君麽,非要我說出來去開導他才行是吧!
“夫君,”橋瑩款款走到袁耀身旁,輕輕喚道:“夫君這般煩悶,可是因忠孝難以兩全之故乎?”
袁耀古怪地打量了橋瑩一眼,知道橋瑩這是聽信了自己在宴席上那番左右兩難的說辭了。
什麽“臣一心忠於漢室……拳拳之心,日月昭昭、天地可鑒……然而大漢以孝治天下,為人子不能不孝,實難違父命”,那都是袁耀想出來的說辭罷了!
難不成讓他當著眾人的麵,坦然接受仲氏太子的冊封麽?
“沒什麽,自古忠孝難兩全,不負本心不負卿!”袁耀隨口改了一句詩詞,想糊弄過去。
橋瑩精於音律辭賦,自然一下就聽明白了袁耀這句詩的意思,俏臉倏然一紅:“夫君……這關妾身什麽事!”
袁耀故作威嚴狀:“還叫我夫君?叫我太子!”
橋瑩嬌軀猛然一震,作為橋蕤長女,她自幼耳濡目染汝南袁氏對於橋氏的恩德,更是數次見到父親要以死報忠,但慶幸每次父親征戰回來,除了身上一些不要緊的傷痕,還帶回來了升遷的消息。
久而久之,橋瑩自然而然便認為,汝南袁氏真的如父親所說的那般無往而不利,那位袁公是天下百姓翹首以盼的存在。
所以後來等父親提起袁公之子,橋瑩便是沒有多少抗拒,就答應了婚約。
因此在橋瑩心中,袁公稱帝乃是眾望所歸,自家夫君被立為太子也是理所應當的事。而之所以沒有及時改口,是看到了袁耀在宴席上的勉為其難,看到了袁耀在宴席後的煩悶歎息,怕袁耀沒想開。
此時聽見了袁耀的要求,橋瑩隻當夫君終於想通了,便再無猶豫,直接跪伏於地:“妾身,向仲家太子殿下請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