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沒等華歆和陳矯為袁耀寫好表文,消息便不脛而走。

得知自己要被拜將封侯,張遼、高順和曹性三人坐立難安,隔日便來求見袁耀,想請袁耀收回成命,皆未獲準。

陳宮、郝萌等人則是羞憤難當,但他們手上的兵權早就被袁耀架空或解除,壓根沒有任何反抗的籌碼。

就算他們能鼓動原來的部曲叛亂,也很難再掀起什麽風浪。且不說紀靈的三萬大軍就駐紮在下邳城外,就連呂布也不會放過他們。

甚至可以說,現在最希望看到陳宮和郝萌發動叛亂的人就是呂布。隻有這樣,呂布有機會親自手刃此二人。

不同的是,陳宮很快就釋然了,還向袁耀請辭軍職,要專心做一入幕之賓。

郝萌最為不忿,但他一個獨臂之人又能如何?隻能是心有不甘地接受了田宅奴仆,當地主去了。

曹宏卻不以為恥,反以為榮,不僅樂嗬嗬地接受了賞賜,還三番五次叮囑曹嬰少回娘家,多在袁耀身邊爭寵。

張弘就有些表裏不一了。表麵上他接受了閑職和厚賞,背地裏卻和下邳陳氏有所聯係,不過這些都沒有逃脫張闓的監視。

這天表文終於寫好,袁耀便召集眾將,正式宣讀了內容。

然後就是把這份一式三份的表文,一份自留,一份送往壽春袁術處報請,一份送往許都朝廷呈天子禦覽。

給袁術報備也隻是走個形式,任誰都知道袁耀不管上什麽表文,袁術都會批什麽。

而給朝廷上表更是做做樣子。使者出城溜達一圈,再隨便在鄉下找個地方貓半個月回來,臉皮厚的就可以說天子已經批準了任表,然後拿出一早就備好的印綬公示於眾;臉皮薄的則會說道阻且長,使命難以通達,然國不可一日無君、州郡不可一日無長、軍中不可一日無將……

讓眾人意外的是,陳登此時卻站了出來,主動請纓出使許都!

“如今徐州初定,將吏任命多有不合朝廷規章製度之處,為使名正言順,在下願意覲見天子,奏陳事態原委,使朝廷公卿理解徐州的難處,知道將吏們的功勞品德,懇請天子下發任命詔書及一應印綬!”

“還請大都督允準!”說著陳登便躬身一拜。

王朗、高順幾人神情一緊,知道陳登說的“不合朝廷規章製度”指的正是自己。

王朗是郯縣人,即將就任東海國相,而郯縣為東海屬縣,這就違反了“三互法”這一回避製度。

而張遼和高順的將軍名號,一般需由朝廷取號任命;而授封爵位,隻有天子才有此特權!

所謂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

哪怕你自號大將軍,自領一州州牧之位,也頂多隻能算“藐視朝廷”之罪,畢竟你還自認為是“漢臣”!

但如果你私授爵位,裂土封侯,那可嚴重多了,屬於是冒犯天子威嚴,是十惡不赦、大逆不道之罪!

所以這次,是一定要奏請天子的!

袁耀眯了眯眼:“元龍可有把握?”

陳登淡然一笑:“把握不大,但敢一試!”

陳登說的也是實話,很少有人會奏請天子進行封爵,這事本身就屬於倒行逆施,距離大逆不道就差一步。

一句話,封爵這事兒,隻能看天子給不給,你不能強要!

當然,從曹操開始,這事就變得不一樣了。

“好!”袁耀眼中閃過一縷精光:“你既然敢去,不論成與不成,能不能帶回天子詔命,我都算你一樁功勞!”

陳登俯首作揖:“當不辱使命!”

議事畢,眾人散場,隻剩華歆一人沒走。

袁耀倒不覺得意外,從第一次見到華歆,袁耀就察覺到此人不同尋常的政治頭腦。

“子魚還有話說?”

華歆點了點頭:“世子信任陳登嗎?”

袁耀眯了眯眼:“你說呢?”

華歆先是一怔,旋即搖了搖頭。

袁耀哈哈大笑起來:“子魚,我就說你懂我!”

華歆微微一笑:“世子既然不信任此子,為何還要派遣他出使許都?”

“難道世子就不擔心,陳登及下邳陳氏,乃至下邳陳氏所代表的部分徐州士族,從此會與曹操秘密建立聯係,成為日後徐州的禍患嗎?”

“擔心,我當然擔心!”袁耀嘴上說著急切的話語,臉上卻盡是平靜與淡然之色,“說實話,我很擔心陳登有朝一日會效法陳宮,聯合曹操對我來一招裏應外合。”

“但是,抓賊得抓現行!光說一個人有賊心,是無法給他定罪的;更別說這個賊表麵還挺像模像樣的,還是一州士望所在。”

“我得讓他有賊膽,敢現形才行!”

華歆默然點頭。

袁耀站起身,伸了個懶腰。

“還有,我總得露出個破綻不是!”

“不然我怕許昌那位主,早早就來針對我,那我可就沒好日子過了!”

……

讓袁耀沒想到的是,他的好日子很快就過到頭了。

橋瑩來下邳看望袁耀來了。

一妻一妾見麵,場麵難免有些尷尬。

“哈,妹妹來啦,妹妹坐車還是騎馬來的?路上冷不冷?肚子餓不餓?”呂姬語無倫次,任誰都能看出她的慌亂和緊張,“要不要我去給你做點飯菜?”

袁耀扣住呂姬的手腕,一把將她拉了回來:“別跑啊,你們兩又不是沒見過!”

呂姬狠狠瞪了袁耀一眼,又局促地對著橋瑩笑了笑。

雖然她性格強勢,但橋瑩畢竟比她先過門,而她卻後來居上,直接登堂入室做了袁耀的嫡妻正室。

這讓她總覺得,自己是背著橋瑩,偷了她的男人一樣。

看著袁耀和呂姬兩人親昵無間的動作,橋瑩也明白兩人發生過了什麽。

盡管心中的酸楚如細雨般悄無聲息地浸潤了心田,但橋瑩依舊保持著一貫的溫婉有禮。

隻見她微微俯身,雙膝著地,聲音如清泉流淌:“妾身橋氏,在此拜見夫君、夫人!”

呂姬緊張地摳起了手,不知道該說什麽。袁耀則飛身上前,將細若柳枝的橋瑩一把扶起:“瑩兒,你這是做什麽?”

“給夫君大人和夫人行禮呀!”橋瑩眨著眼睛,一半認真一半嗔怪道。

“報!啟稟大都督,泰山軍臧霸遣使求見,說要舉眾歸順於大都督!”

袁耀正想回話,卻被外邊的親兵打斷了思緒,無奈隻能對著呂姬道:“你們先聊著,等我處理完急事就過來!”

……

《仲氏春秋》:建安末,二世破下邳,擄呂布。因陳宮、郝萌等內應有功,賜良田美宅奴仆無數;又因高順、張遼、曹性品性忠良,特拜將封侯。泰山賊臧霸、孫觀等有感二世威德,遂遣使歸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