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姬不可置信地看著父親,此時此刻,臉頰上火辣辣的痛感對她而言似乎微不足道,反而是心口一陣刀絞般的疼痛。
呂布環視周圍一圈拔刀相向的袁氏兵將,對著女兒一瞪眼:“還不向你夫婿認錯?”
“我……不!”呂姬已經盡力在抑製自己的淚水,但仍有幾滴不爭氣的漏了出來。
呂布氣得就要再次揚手,但手臂剛揮到半空,另一隻手就抓住了他的手腕。
袁耀揮手斥退眾人,臉上更是看不出任何表情。
“我說了,她要對我怎樣,都是我應得的!”
呂布悻悻收回了手,臨了又瞪了自己女兒一眼。
“隻是這兩下還不夠吧!”袁耀先是自嘲地笑了笑,忽然表情認真道:“欠你的,我會用一生一世來還!”
“你父親還有家人,我不會傷害任何一個人,我不僅會放了你們,還會讓你們一輩子衣食無憂!”
“此言當真?”呂布急不可耐地跳了出來,又有些懷疑道:“世子放了我,乃父袁公那裏,又該如何交代?”
袁耀瞟了他一眼:“我既得徐州,就算放走了你,我父親也不會說什麽!”
呂布卻是沒想到袁耀會釋放自己放得這麽幹脆!
一時間,他倒懷疑起袁耀明麵放人是假,想要背後暗害他才是真!
想到這裏,呂布試探道:“世子就不怕我逃回小沛,再起兵作亂?”
“小沛?”袁耀冷冷一笑:“你不會以為小沛還在你手裏吧?”
“我記得你有個叫張弘的軍中刺奸吧,負責看管俘虜的那個,忘了給你說,他也被我收買了。”
“估計這會兒,他已經把荀正和那一千俘虜給放了,再加上我派去的兩千精兵,裏應外合之下,現在也該拿下小沛了!”
呂布瞪大了眼,一個小小的刺奸官,他平日都不怎麽能叫上名字,沒想到袁耀卻如數家珍。
原來自己部下,早已被滲透成了篩子!
似乎對自己不忠的,有一個算一個都被袁耀給收買了,而對自己忠心的,自己卻全都起了疑心!
不對,袁耀既然收買了這麽多人,他又是怎麽知道哪些人是可以收買的?哪些人又是不可以被收買的?
呂布越想越吃驚:“連一個不入流的刺奸官竟也被你收買了,難道……我部下有一個算一個,你全都利誘過?”
“這可能嗎?”袁耀冷笑著反問,“如果是這樣,高順、魏越一定會說與你聽,你豈不是就有了防備?我還怎麽用離間計?”
呂布狐疑地看了一眼高順,又死盯著陳宮:“那就一定是陳宮這個狗賊透露了內情,讓你知道了誰能被收買!”
袁耀依舊搖了搖頭:“不是!”
呂布大惑不解:“那你又怎能一勾引一個準?”
袁耀笑了笑:“我就是知道!”
“哦對了,許耽和章誑是個例外,在他們身上我失算了,不過好在丹陽人十分護短,而我派去找他們的密使,正好也是個丹陽人!”
聽到所有可能都被袁耀否定了,呂布腦中突然冒出了一個荒誕的想法!
難道說,那個傳言是真的?
一瞬間,呂布後背發涼!自己麵前的究竟是個什麽樣的妖孽!
呂姬終於找回了嗓音,雙眼通紅地瞪著袁耀:“這麽說,紀靈派荀正帶一千精兵偷襲小沛一事,是你故意讓我聽到的?也是你故意讓他們當俘虜的?”
“那時候你就開始算計我了?”
袁耀點了點頭:“對,如果不付出點代價,你父親又怎會輕易相信你後來說的話?”
“其實這也不算代價,張遼能攻善守,有名將之姿,即使他麾下隻有數百人,那也不是靠偷襲強攻就能輕易拿下的!我這樣做,是拿下小沛、拿下張遼的最好辦法!”
呂姬眼眶噙滿了淚水,咬著嘴唇,幾近咬出血來:“你究竟是從什麽時候開始騙我的?”
袁耀歎了口氣,氣勢頓時矮了好幾頭:“我不想再騙你了,從我在我父親那裏知道我要與你成婚,我就開始謀劃這件事了。”
“從你我第一次在壽春驛館見麵,我就開始做這個局了。”
“你不想騙我?”呂姬仿佛聽到了天大的笑話一般,聲音淒厲道:“可你自始至終都在騙我!”
“所有的一切都是假的,都是假的,比試、角抵、田獵還有從你嘴裏說出的所有話通通都是假的!”
如果說之前呂姬對袁耀是九分憎恨,一分懊悔的話,那麽現在,連最後一分懊悔也被莫名的悲憤所取代。
憎恨是因為恨袁耀利用自己,懊悔則是後悔自己給了袁耀利用自己的機會!
她原本以為,是荀正偷襲不成被俘虜後,袁耀才懷疑到了自己頭上,於是才將計就計,利用自己偷聽牆角而設下了這場離間計。
沒想到,自己從一開始,就一直身處於袁耀所精心編造的騙局而不自知,甚至還變相成為了他欺騙自己父親的最大幫凶!
呂姬徹底歇斯底裏起來:“我恨你!我恨死你了!”
說著呂姬再次一頭衝上來,袁耀依舊不躲不閃。
許褚急忙出手,將呂姬死死鉗住。
呂布還在消化著整個事情,等他反應過來想伸手阻攔,呂姬卻已倒頭不省人事。
許褚提著呂姬:“少主,她好像昏過去了!”
袁耀衝上前,伸手按向呂姬脖頸,確認隻是氣昏,連忙推開眾人,將呂姬抱在懷裏,掐起了人中穴位。
“都散開!取毯子、熱水、布巾,還有傳醫官來!”
呂布本想俯身上前,但看到袁耀抱著自己女兒,又悻悻收回了手。
陳宮反應最慢,眾人都圍成一團了,他還在想袁耀這是謀劃設局了多久!
越想頭皮越發麻,等回過神來,眼前已經變了樣。
陳宮默默退到了人群外,又幽幽歎出一口氣,低聲自語道:“此子之奸詐詭譎,尤甚於曹阿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