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術驕奢**逸耽於享樂,因此後花園修建的侈麗閎衍,假山流水錯落有致,亭台樓閣盡顯富麗堂皇。

袁耀知道大橋喜歡花草,便有意讓大橋去花園等自己一會,順便可以賞玩一下。

門口的管事說要親自引橋瑩去後花園,不過橋瑩見他隻是光動嘴不挪腿,便是知道管事的隻是跟她客氣,於是出言婉拒,管事的便派了一個小廝為大橋引路。

此時已是到了十月份,芙蓉綻放,秋菊漸盛,更顯一派典雅。

大橋滿心歡喜地瞧了一會兒,最終被池塘裏的數株蓮蓬吸引了目光。

這個時節荷花已敗,蓮蓬猶立。

橋瑩想起善熬藥粥的馮方女曾教過自己蓮子羹的做法,心思微動,便在池塘邊趴了下來。

聽馮姐姐說,蓮子具有養心安神的功效,采來做成蓮子羹給夫君喝,一定對他的離魂症大有裨益。

“夏夫人你看,那邊好像有人在采摘蓮蓬!”

此時一群身穿羅綺麗裝,打扮得妖豔無比的美婦走了過來,對著大橋便指指點點起來。

“哪裏來的賤婢,竟敢偷摘蓮蓬,叫她過來。”

被簇擁在中間的貴少婦橫眉一豎,盛氣淩人道。

“是!”

貴少婦身旁的一個婢女應了一聲,便是朝著橋瑩快步走來。

橋瑩此時也已轉過身,手裏還拿著幾株蓮蓬。見一群女人都盯著自己看,神色不免有些慌亂。

一旁的小廝看清了那貴少婦的臉後,更是嚇了一跳,連忙向橋瑩小聲解釋:

“方才發話的,是最受袁公寵愛的夏夫人,夫人還是小心些為好!”

橋瑩從袁耀那裏知道,袁術一直沒有續弦立正妻,雖然納了不少美人,但最多也就隻給了個妾室的名分。

但橋瑩自己也是袁耀的妾室,雖然看上去和這位夏夫人年齡相差不大,但兩人之間卻是差著輩分,身份高低有別。

“小翠姑娘,這位是小袁夫人……”

小廝試圖解釋,話沒說完便被打斷。

“閉嘴,你一個低賤的跑腿小廝,也敢直呼我的小名?”

名叫小翠的侍女隻看了一眼小廝的穿著,便擺出了一副趾高氣揚,背後有人撐腰的架勢。

袁府內等級森嚴,哪怕是伺候人的丫鬟僮仆也分三六九等。而小廝隻穿著最尋常的布衣,因此小翠並沒把小廝和他侍候的小主子放在眼裏。

小翠罵完小廝,扭頭便瞪了橋瑩一眼。

“你耳朵長哪了,我家夫人喚你沒聽見嗎?”

小翠卻是把小廝口中的“小袁夫人”,理解成了袁術的小夫人。

袁術妻妾成群,光是有妾室名分的就有好幾十個,沒有名分的通房和外室更是多到數不過來。

而在有名分的妾室中,地位較高的侍妾會被尊稱為夫人,地位較低的婢妾則稱作小夫人。

小翠便隻當橋瑩是哪個她沒見過的尋常婢妾。

“請姑娘代為引路!”

橋瑩努力想讓自己鎮定一些,但不管她表麵如何溫婉有禮,心中也難免有些慌亂。

那個夏夫人,還有她身邊的一眾美妾可都是自己的長輩,按禮儀該稱作庶母的存在。

倘若隻麵對一個人,就比如剛才向袁術請安問好,橋瑩倒還不至於慌亂,但現在卻要麵對一群長輩!

“你自己看不見啊?還要人引路!”小翠卻完全像聽不懂客套話似的,直接嘲諷起了橋瑩,“耳朵聾也就罷了,眼睛也瞎!”

小翠翻了個白眼,轉身便是往回走。

橋瑩從沒被人這麽說過,心裏隻感覺一陣委屈。

但又不能失了禮,便隻能跟在小翠身後往眾女的方向走去。

“這個女的哪來的,我怎麽從來沒見過?”

見橋瑩走來,一眾美妾也開始了說三道四。

“肯定是新來的,也不知道規矩!”

其中一個婦人把橋瑩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最後嫌惡的看了一眼橋瑩那張傾國傾城的容顏,無比妒忌道:“長得這麽……難看,也能進袁家的門?”

“就是,長得這麽醜也配和我們同住後宅?”

立刻有一個四分女共情道。

“也不知道她憑什麽入了袁公的眼,就憑一張臉嗎?”

另一個樣貌八分,身材卻滿昏的美妾不屑道。

“肯定是個狐媚貨,夏夫人該好好教教她怎麽守規矩!”

眾女你一言我一語,全部盡入橋瑩的耳中。

她也知道自己被誤會了身份,有心想要解釋,但開口前還得行禮。

橋瑩便是頷首低眉款款欠身,正要請禮,卻聽見夏夫人高高在上開了口:

“你不知道這花園裏的一草一木,都是專供本夫人賞玩的嗎?”

夏夫人的語氣中盡是不耐,又透露出一股恃寵而驕的意味。

“哪怕那荷花敗了,但沒有本夫人發話,誰敢擅自采摘一片荷葉?”

橋瑩屈著膝垂著頭,沒有被請禮人發話,她也不能起身答話。

“說吧,你摘了這些蓮蓬,掃了本夫人遊園的雅興,該怎麽處罰?”

夏夫人才說完,立刻有一個應聲蟲斥聲道:“快答話,夏夫人問你話呢!”

“說話呀,剛才裝聾作瞎,現在又成啞巴了?”

小翠這時候也補了一句。

作為夏夫人的貼身侍婢、袁術的通房丫頭,小翠知道眼前這個剛入府的婢妾已然得罪了夏夫人,那麽不管她長得再怎麽好看,也沒什麽好下場了。

而且一般長得越好看,下場就越慘。

大橋容貌傾國傾城,顯然是致死的!

因此話有多難聽,小翠就怎麽說,這也是她之所以能被夏夫人當通房丫頭的原因。

“妾身並不知道這些蓮蓬不能采摘……”橋瑩咬了咬嘴唇,感覺自己做了錯事。

“隻是看這些蓮蓬熟透了,再不采摘就要變黑了,便想著采來為袁郎熬粥……”

“哎呦,還叫得親昵,居然喚袁公叫袁郎!”應聲蟲指著橋瑩,像是抓住了什麽把柄似的:“不要臉,袁郎也是你能叫的?”

夏夫人也變了臉色,她倒不怕有人長得比她好看,就擔心有賤人會玩手段跟她爭寵。

當下心生恨意,作聲道:“姐妹們你們都聽見了,這狐媚惑主的賤貨,竟想拿此物邀寵!”

“簡直不把我們姐妹放在眼裏,這種賤人,該怎麽處置?”

橋瑩連忙想解釋,不止是她,一旁的小廝也急壞了,但又得罪不起這裏任何一個女的,想開口又發不出聲。

“妾身是世子的侍妾,不是袁公的……”

橋瑩聲線輕柔,剛張口話音就被眾女的聲音蓋了過去,甚至連自己說出口的話都聽不清楚。

“依妾身之見,此女沒大沒小,以下犯上,該掌嘴!”應聲蟲第一個發話,而且揚起手臂,就要直接上手。

“你就知道掌嘴,掌嘴掌嘴,你這是沒被掌嘴慣?”另一個一向看不上應聲蟲的美妾,冷冷嘲諷道。

“李氏,你什麽意思?”

“掌嘴多沒意思啊,她不是喜歡采蓮蓬嗎?就讓她采個夠好了!”

一道陰惻惻的身體響起。

夏夫人無暇顧及是誰說了這句話,但這話無疑說到了她的心頭上,當即對小翠使了個眼色。

眾女站著的地方是一處亭台,可以俯看池塘美景,當然也容易失足掉下去。

橋瑩又慌又亂,而且一直屈著膝打著千,小腿有些發酸。

忽然一雙手從旁邊伸出,直接推了她一把,橋瑩一個沒站穩,竟是直接栽了下去。

噗通一聲,橋瑩落入池塘,激起層層綠波。

“哎呦,怎麽這麽不小心呀!”

有人打趣笑道。

“還不快去叫人來,有人失足落水啦!”

話雖然這麽說,卻沒有一個美妾挪動腿。

亭台四周垂手站立的僮仆,也都當做了無事發生狀。

隻有那名一直噤聲,被當做了小透明的小廝撒開了腿,跑向後堂的方向。

“夫人快看,有人去告狀了!”

夏夫人欣賞著自己的又一傑作,頭也沒回道:“一個小廝而已,由他去罷!”

“隻要在場的姐妹們清楚剛才發生了什麽事,就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