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叫我什麽?”

這突如其來的一聲姨父,差點沒把袁耀的CPU幹燒。

自己什麽時候多了個大侄子?

“我叫您姨父啊!”劉曄抬起了頭,給袁耀解釋起來:“現任阜陵王乃是我的叔祖父,使君您納娶的劉氏,乃是我的小姨母。”

“在下稱呼使君,自然應叫姨父了!”

袁耀重啟了一下大腦,也終於想明白了。

原來劉瑤和劉曄是小姨媽和大侄子的關係!

這自己熟啊!

不過這劉瑤和劉曄之間,應該沒有唐悠悠和呂子喬的血緣關係那麽親近。

唐悠悠是呂子喬他媽的第十三個妹妹,雖然看起來年齡相當,但可是實打實的親姨媽和親侄子。

而劉曄乃第一代阜陵王劉延之後,但從劉延到劉赦,已經傳了七位五代人。劉曄這一支不知道從哪一代就從阜陵遷居成德了,和劉瑤頂多是遠方姨親的關係!

劉曄用這個當開場白,無疑是想和自己套近乎,甚至有所求!

估計劉曄從族譜裏查出來自己和劉瑤是姨親關係的時候,心裏也不是滋味吧!

其實還就真是袁耀猜的那般。

查閱族譜之前,劉曄那叫一個信心滿滿,以為自己能撿個袁耀的叔伯輩當當。

查完之後劉曄那臉是一個綠的啊,仔仔細細連查了三遍,居然連平輩都不是,自己還得管小自己好幾歲的袁耀叫姨父!

這叫什麽事啊!

隻是形勢比人強,加上有宗族禮法在上,不這麽叫也得叫了!

“原來如此!”袁耀上前扶起劉曄,“雖說你我有姨親之實,但真要以叔侄相稱,豈不是太見外了?”

“子揚與我有舊誼,還是以同輩相稱吧!”

劉曄鬆了一口氣,心說袁耀倒還算通情達理。

“在下怎敢?”劉曄站起了身,又作揖道:“姨父現為揚州刺史,在下隻是您屬郡下一郡丞,就算不執晚輩禮,也該遵上下尊卑之禮!”

“若姨父不覺得冒犯,在下鬥膽稱您為袁使君,如何?”

“行行行,隨你的便,隻要別叫我姨父就行。”看到大自己好幾歲的劉曄一口一個姨父,袁耀隻覺得渾身別扭。

“侄兒全聽使君的!”劉曄立刻應了一聲,那一整個小輩的恭謹小心模樣,和當日初見時的儒雅自得樣,簡直判若兩人。

得,倒是不叫自己姨父了,改自稱侄兒了!

“子揚你是怎麽找這兒來的?”袁耀也不想再和劉曄糾結稱呼的事了,直接問出了心中的疑惑。

“說來也是湊巧,侄兒這幾日正好在襄安縣公幹,聽說有舟船從濡須口北上,一路旌旗招展,華蓋亭亭,便猜到是使君前來,因此特來拜見。”

“你猜我信嗎?”袁耀卻是毫不客氣地反問道。

天下間哪有那麽巧的事!

而且就現在兩人之間的尷尬關係,袁耀根本不信沒什麽事,劉曄會主動上趕著來叫自己姨父。

“使君明鑒!”劉曄笑了笑,“實不相瞞,侄兒常與姨母互通信件,順便問姨父安好否。”

“前幾日收得姨母回信,說使君您要北歸壽春,侄兒這才提前來此等候,想當麵恭賀姨父與姨母喜結連理!”

敢情是劉瑤把自己賣了!

不過這下便可以斷定劉曄找自己是有事相求了。

“直接說吧,找我什麽事?”

劉曄聞聲一怔,倒是沒想到袁耀直入主題,他冥思苦想了七天七夜準備的恭賀詞還沒來得及說呢!

不過不說也好,眼前這位,可是作出了令時下諸多文士交口稱譽讚不絕口的《豫章賦》的主兒,自己肚子裏那點墨水,還是別在人家麵前班門弄斧了。

甚至有一些文士揚言,說如果《豫章賦》真要是袁耀親作的話,哪怕他這輩子就隻出這一篇駢文,也夠名載史冊、流傳千古的了!

“敢問使君北上這一路,可有什麽特別的見聞?”劉曄斟酌了片刻,小心翼翼的提問道。

袁耀眉頭一緊,似乎猜到了劉曄的來意。

的確,這段時間江淮一帶關於袁氏代漢的輿論聲甚囂塵上。

可這件事不是袁耀不想阻止,是壓根就阻止不了啊!

在別的事情上隻要袁耀開口,術爹不說百依百順,至少是能給則給。唯獨稱帝這件事,袁術是吃了秤砣鐵了心,不到黃河心不死!

“繼續說,我在聽!”

劉曄頓了頓,再次開口道:“淮南之地,素有地廣糧豐之名,戶口殷實,可戰之士不下十萬!”

“然而若隻知橫征暴斂、窮兵黷武,那再多的糧食,早晚也有吃完的一天;再多的人口,也會有逃亡殆盡的一天。”

“子揚的意思是?”

袁耀聞言一愣,原來劉曄要說的不是僭號稱帝的事兒,而是來勸阻袁家父子停止急斂暴征,與民更始的。

的確,在袁術治下,糧食和人口似乎都從可再生資源變成了不可再生資源!

昔日天下第一大郡南陽郡就是一個活生生的例子,袁術擔任南陽太守沒幾年時間,人口上百萬、富甲天下的南陽郡就變成了連狗都嫌窮的荒涼凋敝、破敗不堪之地。

雖說術爹占據淮南後在治理方式上有所改觀,但眼下的淮南亦是民生艱難、每況愈下。而袁耀不是不想改變,隻是不解決術爹這個腐敗亂政的源頭,再怎麽改變也是治標不治本。

“在下希望使君返回壽春後,能規勸袁公一二。”劉曄誠懇地作了一揖。

“自黃巾之亂以來,天災人禍接連不斷。遠的不說,就說最近這幾年,初平三年,青州大旱,青州黃巾軍跨州連郡,肆虐青、徐、兗、冀四州;興平元年,關中大旱,天子變賣宮馬賑濟災民;同年,兗州蝗災大起……”

“凡此種種,水旱蝗災,民不聊生,莫看今朝淮南尚且風調雨順,萬一明年……”

劉曄不好說下去了,但袁耀卻徹底明白了他的意思。

正如劉曄所說,曆史上的淮南明年就會發生一場大旱,繼而引起一場嚴重到人吃人的大饑荒。而由於袁術對治下土地和百姓敲骨吸髓式的管理,麵對大饑荒根本沒有一絲應對的能力,繼而導致統治基礎徹底崩盤。加上孫策割據江東和袁術徹底劃清了界限,曆史上的袁術集團也就此一蹶不振。

若是人禍,袁耀或許能憑借自己對曆史的熟知而將其避免,但天災,袁耀是無論如何都阻止不了的。

袁耀吸了一口氣:“有些事我可以做到,但有些事,我也無能為力。”

“你明白吧?”

“在下明白!”劉曄點了點頭,知道袁耀這是答應了為淮南士民發聲了。

雖然不能讓袁術停止橫征暴斂,但能減免一些稅賦和徭役,多增加一些糧食儲備也是好的。

“不過有一件事,使君肯定能做到!”

“何事?”

袁耀知道,現在才到兩人談話的重頭戲!

“請使君罷免劉勳的廬江太守一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