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耀的臉色難看至極。
原本一派平和的宴席，在張紘說明來意之後，立刻變得嚴肅緊張起來。
“馮夫人常常垂淚自憐，對使君思念甚深，孫將軍本想派人護送前來，以成人之美，不過夫人她已懷胎九月，隨時可能臨盆，行走甚是不便……”張紘一臉友善，若是有人不知情，還真以為他是個好人。
“孫將軍也隻能委屈夫人暫住他處，待夫人生產後，再將母子一同送回。”
一旁在席的顧雍、張允和蔣幹不明所以，好奇地打量著張紘。
張紘是廣陵人，和同為徐州人的張昭並稱“二張”，都以才學聞名於世，自然是受到顧雍等人敬重的。
加上張紘說的話滴水不漏，也是讓顧雍等人下意識以為張紘是代表孫策示好求和來的。
“孫策小兒，竟敢挾持少夫人，到底是何居心？”許貢卻是怒起拍案，直接揭穿了張紘的掩飾。
“許府君這是哪裏的話！”張紘臉色微變，卻是維持著笑容道：“難不成孫將軍把夫人從山賊手裏解救出來，是要害她不成？”
“孫將軍派在下來，可是一片好意啊！”
“什麽好意！”許貢一點也不客氣，直接開罵道：“回去告訴孫策，若他不想富春孫氏被夷滅三族，現在就把夫人安全送回來！”
張紘聞言色變，還以為許貢是在拿孫策母親吳夫人和弟弟孫權等人的性命來威脅自己，慌忙看向上位的袁耀。
而袁耀此時的心情已經壞透了！
兩三個月前，袁耀經不住馮方女多次來信傾訴，便同意讓馮方女來江東生產。
那時袁耀剛剛平定了丹陽，還沒有和孫策交惡爭鬥，就沒怎麽多想，還讓諸葛亮與馮方女一同前來。
然而風雲變幻，袁耀很快便與孫策勢同水火，雙方明爭暗鬥，就差撕破臉正式開戰了。
等到徐琨、黃蓋、呂範等人四處縱兵作亂，孫策又率軍進攻烏程，雙方暗鬥徹底激烈化之後，袁耀的全部心思也用來算計孫策和招攬江東俊傑，一時竟忘了馮方女和諸葛亮這茬！
按路程一算，馮方女和諸葛亮於柴桑乘船順江而下，理應在半個月前甚至更早的時候就抵達丹陽，但近一個月以來卻幾乎沒有他們的消息！
沒想到卻是等來了馮方女和諸葛亮都被孫策扣留的消息！
該死啊！
袁耀有些頭疼，但還來不及思考，便和張紘慌亂的目光對上。
卻見張紘急忙道：“丈夫遠行，婦人思念之乃人之常情！”
“兒子在外，母親想念他也是人之常情！”
“如若袁使君能成人之美，將孫將軍母弟送回富春祖居之地，孫將軍也願意征調壯丁修繕道路，再以香車軟塌將馮夫人平平安安送到袁使君身邊！”
這便是要**裸的交換人質了！
顧雍、張允對視了一眼，兩人眼中盡是驚詫之色。
他們卻是沒想到，袁耀竟然扣押了孫策的母親和弟弟們。
不過轉念一想，顧雍和張允倒也沒覺得有什麽不對。
孫策不過袁氏一部將，又統軍在外征伐，家眷理應留在主君所在之地！
現在卻明目張膽討要家眷，難不成你孫策懷有異心？
看著張紘嘴巴一張一合，隱晦而又緊張地說著交換人質的條件，袁耀也終於反應了過來。
在經過最初的憤忿之後，袁耀心中也盤算起了這樣交換人質的可行性。
畢竟是自己先挾持了孫策的家人，孫策現在還回來，自己也譴責不了什麽。
而袁耀挾持的，除了孫策的生母吳夫人，還有包括孫權在內的孫策的四個弟弟和一個妹妹，一共六個人。
而孫策扣留的，隻有馮夫人一個妾室，最多再算上她肚子裏那個，也不過兩個人。
二換六，孫策是怎麽敢提出這個條件來的？
難道……孫策知道諸葛亮對自己的重要性？
不應該啊！
不對，從張紘一進來，就沒提到過諸葛亮！
難道說……諸葛亮已經遭遇了不測？
這個可怕的念頭在袁耀腦中一閃而過，但很快就被袁耀甩到腦後。
不管諸葛亮現在怎麽樣了，已發生的事實是無法改變的，現在需要想辦法來對付張紘，以及從他口裏盡可能地套一些話！
“你是廣陵張子綱……對吧？”袁耀將臉上的表情從陰沉切換到困惑，宛如一個反應遲緩的……智障。
張紘也懵了，一時沒搞懂袁耀打的是什麽主意。
明明我一進來就自報家門了啊！
難不成他要報複我那些還在廣陵郡的親族？
“子綱先生，咱們之前在壽春見過麵，不記得了嗎？”袁耀笑了笑，臉上的表情人畜無害。
張紘一愣，也想起來他和袁耀之前的確有過一麵之緣。
那是他第一次替孫策出使壽春，當時也是為了袁耀挾持孫策母弟的事情，為袁耀輸送了大批兵糧。
不過那一次他麵見的是袁術，並沒有和袁耀搭上話。
當時孫策和張紘等人都以為是袁術指使人挾持了吳夫人及諸子，卻沒想到是袁耀使的壞，並且狐假虎威詐取的兵糧！
加上這段時間發生的事情，張紘對袁耀焉壞焉壞的心機手段已有了認識，自然不敢輕視袁耀。
“壽春一見，又怎敢忘懷？”張紘定了定神，又道：“那時袁公子還是豫章太守，現在卻是揚州刺史了！”
“失敬失敬！”
袁耀擺了擺手，輕浮無比道：“唉，其實我本來不想當官的，都是被人架上來當這個刺史的！”
“我生性淡泊名利，功名利祿在我眼裏，都是浮雲！”
袁耀這番話自然沒人信。
但張紘還得裝出一副相信且由衷佩服的模樣，“世子出身名門，作得一手好駢文，卻又淡泊寡欲，這真乃清雅高士也！”
“唉，淡泊名利是真，不過倒算不上寡欲……”袁耀打了個哈哈，將表演狀態調到最佳，“方才聽子綱說，孫策從山賊手裏解救了我的一位夫人？”
張紘連忙點頭：“正是！”
感情這位爺從頭就沒聽進去啊！
“哦哦，你剛才說這位夫人姓什麽來著？”袁耀撓了撓頭，皺眉作苦想狀。
“馮氏，馮夫人。”張紘心裏有了一絲不妙的感覺。
“哦哦，姓馮啊！”袁耀故作恍然大悟狀，朝著帷幔後麵招了招手，“那個誰，你過來一下。”
一名打扮姣好的侍女翩然而至，走到袁耀身邊先欠了欠身，接著便伸手用蔥指給袁耀按摩起肩膀來。
袁耀輕佻地捏了一把侍女的下巴，嘿嘿一笑：“美人，你也姓馮對吧？”
侍女故作嬌羞地打了袁耀一粉拳，嗲聲道：“袁公子，奴家姓蘇啊！”
“哦對對對，我忘了，該罰！”袁耀順勢握住侍女的手，另一隻手拿起酒杯，“美人，我先幹為敬喔！”
美酒一飲而盡，袁耀抹了抹嘴，又捏了捏侍女的臉蛋：“小蘇啊，我前天晚上封的兩個侍妾，是不是也有一個姓馮的……”
“她什麽時候有的身孕，我怎麽不知道？”
“上床的時候沒發現啊！”
“她什麽時候又被山賊擄走了，你這兩天見她了麽？”
張紘在袁耀開始調戲的時候，就已經非禮勿視了。
但光聽袁耀的話語，就知道袁耀身邊的姬妾並不少！
難道真如孫將軍說的那樣，這袁耀本就是一好色薄情之人？
再漂亮的姬妾，哪怕是懷了他的骨肉，在他眼裏也隻是一件可有可無的玩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