仆人急忙打開正門,灑水相迎。

遞了三個名帖,卻隻進來兩個人。

年長者約莫四十多歲,相貌寬厚。

年輕者二十出頭的樣子,膚白俊美。

劉曄迎上去,恭敬行禮道:“在下劉曄,不知兩位到訪成德,有失遠迎,恕罪恕罪!”

劉馥回禮道:“沛國劉馥,早些年在淮北,便聽聞劉子揚十三歲遵母遺命,斬殺惡仆的孝事!”

“最近更是聽說,許子將評價子揚有佐世之才!”

“今日得見,實在幸甚!”

劉曄今年也才二十六歲,聽到年長者是劉馥,忙執晚輩禮道:

“元穎公素有禮賢下士之名,我也是早有耳聞。”

“隻恨生在亂世,難以遠行,不能與公結交,實乃人生憾事。”

“今日能與公一敘,得償所願!”

袁耀邊聽邊學兩人見麵的禮節和說辭,心中直道實在麻煩囉嗦。

劉曄此時轉過身,看向比自己年輕許多的袁耀:

“這位難道就是陳郡何氏二龍之一的何叔龍乎?”

袁耀搖搖頭:“非也!”

劉曄笑道:“君如此年輕,總不能是鄭文公吧?”

袁耀深吸一口氣,努力讓自己的聲音中氣十足:

“吾乃汝南袁顯能!今日特來拜訪子揚兄!”

袁顯能是誰?劉曄在腦子裏檢索起了汝南所有袁姓儒人雅士,得到的答案卻是空空白白。

難道是自己沒聽說過的後學晚輩?

劉曄不敢失禮,汝南潁川多出名士,他從不敢小瞧任何一個汝穎士人。

“袁郎客氣了,袁郎家在汝南,郡望可是汝南袁氏?”

見劉曄一時間沒反應過來,劉馥清咳一聲,指著袁耀介紹道:

“這位袁小友正是汝南袁氏一脈,乃左將軍嫡子也!”

劉曄這下終於想起這個袁顯能是誰了!

是袁術之子袁耀袁顯能啊!

劉曄臉上露出一絲不自然的神色,但很快便掩飾過去,疑惑道:

“元穎公,方才的拜帖不是還有鄭文公和何叔龍嗎,怎麽不見他二人?”

劉馥看了眼始作俑者袁耀,笑吟吟道:“他二人方才突覺不適,稍晚才會登門!”

劉曄也隻好迎兩人進入正堂,見院中還停了三輛馬車,劉馥不禁問道:

“子揚這是要出遠門嗎?”

劉曄隻得據實相告:“我亦是無奈之舉!”

“看子揚為難的神色,可是得罪了什麽人,或是有什麽要緊事?”

“倒也沒有得罪什麽人,隻是不得不離家避禍,讓元穎公見笑了!”

劉馥心中暗暗吃驚,偷偷看了一眼袁耀。

心道難道這小子被雷劈了真開了天眼,能未卜先知?

為了驗證心中所想,劉馥落座後,沉吟片刻開口問道:

“子揚可是要躲那巢湖鄭寶?”

劉曄聞言大吃一驚,剛坐下來就蹭得站了起來。

指著劉馥疑懼道:“元穎公怎知?”

“難道,難道說元穎公已從了鄭寶,此番前來為鄭寶當說客?”

“不對不對”劉曄又看著袁耀搖了搖頭:“公若為鄭寶所用,就不會與袁大公子同來!”

“子揚勿驚!”劉馥擺擺手示意劉曄不要慌,又指向袁耀解釋道:

“子揚要避鄭寶,此事我也是聽袁公子所說!”

“而且袁公子此次前來,正是專為子揚排憂解難來的!”

劉曄滿臉驚疑地看向自顧自飲的袁耀,遲疑片刻,還是稟手道:

“還未冒昧請教,袁公子此行有何目的?”

袁耀站起身,安撫劉曄坐下,這才開口:

“廬江之民,有躁勁果決、視死如歸的惡鬥之風。”

“如今天下大亂不治,山澤多聚不軌之徒。寡則為賊,眾則為寇!”

“眾賊寇中,又當屬這個鄭寶最為驍勇果敢,擁眾最多。現在又依據巢湖,不遵郡縣法令,已成氣候!”

“本公子如今權代廬江都尉,此行自然是要來除去鄭寶這個大害的!”

劉曄聽得袁耀說得頭頭是道,疑惑道:“不知袁都尉,此次從壽春來,帶了多少兵馬來剿賊?”

袁耀伸出一個手指頭。

劉曄試探性問道:“一萬兵馬?”

“那的確夠對付鄭寶了,此人雖然名義擁眾上萬,但多有婦孺老幼,能戰者不過數千草寇。”

到底是袁術之子的身份,動輒就上萬兵馬,劉曄心中想道。

卻見袁耀搖了搖頭。

“一千兵馬?”

“一千兵馬裏可有猛將掠陣?鄭寶手下部眾雖然戰鬥力不如正規兵馬,但聽說鄭寶本人甚是驍勇,能以一敵十,是個難對付的角色!”

這個袁顯能未免有些托大了吧,他世家公子沒打過仗,他爹袁術手下那些將領也沒打過仗嗎?

袁耀仍然搖了搖頭:“我隻帶了一百精騎!”

劉曄不可置信地看著袁耀伸出的那一根手指頭。

“袁都尉,莫非隻帶這一百精騎,召集些郡兵縣卒,就去攻打鄭寶嗎?”

袁耀還是搖了搖頭:“我雖帶了一百精騎,但收拾一個鄭寶,還用不上他們出馬!”

“我隻用十個隨行的門客,就足矣!”

劉曄隻感覺眼前這個人和他在開玩笑,而且是天大的玩笑!

但見到袁耀的神色,劉曄卻轉念想到另一種可能!

“袁都尉,可是要設計刺殺鄭寶?”

袁耀點了點頭:“不到最後一步,倒也不必如此!”

“不如設宴邀請鄭寶,先示招撫之意,如若不成,殺之未遲!”

“其手下自然群龍無首,鳥作獸散!”

劉曄盯著袁耀,遲久未言。

“我已是大概猜到了,袁公子來拜訪我,到底所為何事了!”

袁耀心說,你當然能猜到,我收拾鄭寶的思路就是剽竊你的。

“子揚兄請講!”

“那便是要以我的名義,邀請鄭寶赴宴。然後是招撫還是就地誅殺,就全看袁公子的想法了!”

“我正是此意!”袁耀拍掌笑道:“有道是英雄所見略同,我與子揚兄真是一見如故啊!”

劉曄:“隻是在下還是想不明白,袁兄到底是怎麽知道我出門是要躲避鄭寶?”

“又憑什麽會覺得,用我的名義去邀請鄭寶這樣一個擁眾上萬的豪雄,他就一定會赴宴呢?”

袁耀不緊不慢,拱手朝著劉曄尊敬道:

“子揚兄乃阜陵王之後,漢室宗親;又年少出名,是江淮人皆知的世之奇士。”

“而我知道,這鄭寶已看中了子揚兄,想讓子揚兄為其所用。”

“故而我提前來見子揚兄,來為子揚兄排憂解難!”

劉曄心中也有了定論。

這袁耀袁顯能,就憑其能夠靈敏收集情報、快速利用情報的能力,也絕非像聽說的那般是個大草包。

當然劉曄想破腦袋也猜不到,袁耀隻是憑借他熟知曆史的上帝視角才知道這些的。

……

一個時辰後,袁耀和劉馥被劉曄禮送出府。

兩人上了馬,劉馥忍不住讚道:“這劉子揚,才智過人,機敏聰達,難怪能被許劭評為佐世之才!”

“袁都尉可真有眼光,這一趟也是來對了!”

袁耀雖然剛才讓劉曄劉馥另眼相看,但此時並沒有一絲自得之色。

“元穎先生還是稱呼我‘袁小友’或‘袁公子’吧,叫我官職總覺得和先生生疏了!”

劉馥撫須點頭:“袁小友真要冒著生命危險,去當麵招撫這鄭寶嗎?”

袁耀知道劉馥也是招撫地方豪強的一把好手。

劉馥在曆史上可是臨危受命,在人口流失嚴重的淮南,使地方武裝歸附,招撫流民重建了合肥新城。

並且在孫十萬第一次發動合肥之戰時成功將其抵禦,也為後來張遼鎮守合肥打下了堅實了城防基礎。

所以袁耀也想聽聽劉馥的意見。

“元穎先生可有高見?”

“高見倒談不上!”劉馥搖了搖頭。

“我隻是想提醒公子,萬萬不可輕視了這個鄭寶!”

“還請先生指點!”袁耀給足了劉馥麵子,一口一個先生,姿態放得很低。

“廬江郡素有尚勇鬥狠之風,鄭寶能力壓廬江群賊,聚眾萬餘人,足見其驍勇過人!”

“豪強出身,落草為寇,卻主動招攬士人,足見其胸有見識,並非頭腦簡單之輩!”

“公子對付此人,還是小心為好!”

袁耀麵露感激之色,朝著劉馥深深一行禮:“多謝先生提醒!”

本來袁耀對於鄭寶,心裏是有所糾結的。

《三國誌》記載“寶最驍果,才力過人,一方所憚。”

史書一字千金,能被史書如此記載的,鄭寶自然不是一般人。

袁耀起初並不確定自己要收服鄭寶為己所用,還是效仿曆史上的劉曄設宴殺之。

畢竟袁耀仍局限於招攬“三國名將”的思維中,鄭寶很明顯並不是三國名將。

但凡事皆有可能,萬一鄭寶有那個潛力,隻是被劉曄意外襲殺,失去了位列“三國名將”的機會呢?

最關鍵的是,袁耀南下豫章這條路,是以放棄西進汝南潁川這條路為前提的。

此時的汝南潁川其實也是一個創業的好去處。

文有郭嘉郭奉孝避居潁川陽翟老家,以及袁渙等士人。

武有大名鼎鼎的虎癡許褚,和李通等聚眾自保的將才。

雖然汝穎此時為黃巾軍盤踞,但這些黃巾餘黨此時大都依附於袁術。

自己隻要搶在曹操平定兗州之前,收編劉辟、龔都等黃巾軍,再收了郭嘉、許褚和李通等為馬仔,就能以豫州南部為地盤。

這時往東能與位於淮南的親爹袁術同氣連枝,往西能憑借地理優勢與曹操搶奪從長安東歸的天子一行。

若能成功挾天子以令諸侯,那局麵可就打開了!

但是,袁耀作為一個諸葛亮死忠粉,無法拒絕諸葛亮的**!

所以在西進汝穎和南下豫章兩個選擇中,袁耀還是無腦選擇了後者。

西進汝穎的難點也有,那就是如何處理劉辟為首的黃巾軍地方武裝派與郭嘉許褚為首的士民派對立問題。

南下豫章的難點也有,其中最大問題的就是這一路會缺乏名將良將!

加上今天和劉馥劉曄的交談,袁耀終於下定了決心!

我要收服鄭寶為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