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寧就地一個翻滾,直接撿起鄧龍掉落的環首刀。

這時眾人才反應過來,見主將身死,一眾江夏士卒立刻撲向甘寧。

而甘寧又何懼這些雜兵?

原本被這些人團團圍住,甘寧還難以施展身手。

但沒想到那敵將居然不知死活,偏要來送死!

現在既然一刀了結了敵將,甘寧也就沒有必要再繼續糾纏。

趁著周圍江夏軍陣腳大亂,甘寧一個猛子紮進了人群中。

這一衝,甘寧不再保留力氣,每一刀都是全力揮砍,硬生生砍出一條血路。

剩餘的袁軍也是接應住了甘寧。

“都尉,火燒起來了,撤吧!”

甘寧也沒有絲毫猶豫:“撤!”

袁軍們邊戰邊退,退到了一團燒的正旺的草垛前。

甘寧站穩身形,猛的揮出數刀,逼退了幾名江夏兵,接著直接將手中環首刀投擲了出去,竟是直接貫穿了兩名江夏兵。

“起!”

隻見甘寧抄起一把木杈,插進了草垛中,接著奮力一揮,便是揚起一大捆帶火的幹草。

一眾袁軍也有樣學樣,抄起旁邊原本用來加固糧倉的木具,將燒著的幹草紛紛撥向緊咬著自己不放的江夏兵們。

這座草垛由一捆捆供戰馬吃的幹草壘成,再由竹篾圍成圓柱狀,足有兩人多高。

經常放火的朋友都知道,不論什麽東西一開始燒起來的溫度並不高,但等出現炭火以後溫度會迅速飆升。

見最外邊燒的最厲害的草捆已經被撥開,甘寧又扔了木叉,後退幾步助跑,一腳踢在搖搖欲墜的草垛上。

“倒!”

草垛應聲而倒,在外層的高溫炙烤下,裏麵還沒燒著的部分其實隻需要一點火星就能燃起。

甘寧一腳踹倒草垛的同時,也是讓這些易燃物充分地與氧氣接觸在了一起。

轟的一聲。

一團大火瞬間升騰了起來,火光衝天而起,也是照耀了半邊天,令人不敢直視。

江夏兵們也是被這團大火逼退了十幾步。

等火勢稍弱,哪裏再看得見袁軍的身影?

甘寧等人此時在火場左右穿梭,終於找到了一處破洞處。

這裏在一開始就被袁軍破壞,就是為了撤退用的。

半響後,被煙熏火燎的一臉漆黑的甘寧,帶著同樣灰頭土臉的二十餘名袁軍,終於跑到了石陽城南門附近。

此時城中早已亂作一團,不僅巡守軍營著了火,而且郡倉和郡守府都燒起了大火。

整座石陽城可謂是燈火通明,一方麵是到處都在著火,另一方麵是舉著火把四處救火巡察的江夏軍。

城門早已關閉,守軍也嚴陣以待。

雖然從裏麵打開城門比在外邊打開門要容易許多,但看了看身邊這二十多個多半帶傷的手下,甘寧隻能寄希望於另外兩隊能與自己順利會合。

“怎地還沒到?”

甘寧搖了好幾次鈴鐺,卻毫無回應。

正在眾人焦急萬分時,甘寧卻作了如同聽到什麽一樣,做了一個噤聲的手勢。

隻見一小隊江夏士卒,舉著火把從遠處跑了過來。

距離雖遠,但甘寧耳聰眼尖,立刻就定位到了異響的來源處。

再定睛一眼,這一小隊江夏士卒領頭的,腰間正掛著一個鈴鐺,跑的時候,鈴鐺叮當作響個不停。

甘寧給了個手勢,示意眾人原地等候,接著自己一個人摸了上去。

這隊江夏士卒也就十來個人,個個衣甲鮮明,舉著火把,光明正大地在城中疾跑。

甘寧猛地閃出身來,這下終於鬆了口氣,原來那腰間掛著鈴鐺的人,正是那名長得賊眉鼠眼的袁軍隊率。

可行動的時候,他們不是穿的這身呐!

不管了!

甘寧正要抬手打招呼,這隊士卒卻如臨大敵一樣,紛紛對著甘寧亮出了刀劍。

“汝是何人,膽敢擋我等去路?”

“耽誤了軍情,爾等擔待的起嗎?”

那賊眉鼠眼的隊率,此時一臉大義凜然、義正言辭。

甘寧差點沒笑出聲。

太違和了!

要是這人現在能看到自己的樣子,怕也是會直接笑出聲了。

怎麽形容呢,就好比賈隊長,突然扮做了石青山的角色!

見眾人沒認出自己,甘寧隻是舉起手攤開手掌,露出裏麵的同款鈴鐺搖了兩下。

賊眉鼠眼隊率一見鈴鐺就傻了,接著又看向一臉黢黑的甘寧,也終於是認了出來。

“甘……都尉!”

甘寧收回了鈴鐺,笑道:“你小子可以啊,帶去十個人,回來還十個人。”

賊眉鼠眼隊率被甘寧誇獎,立刻得意地挺起了胸膛,更顯得滑稽無比。

“甘都尉!”

此時,一道聲音從另一側的拐角處傳來,接著黑暗處便走出一人。

正是那名帶隊去燒郡倉的袁軍屯長,甘寧剛才搖了兩下鈴鐺,剛好讓一牆之隔的他給聽到了,這才過來一看究竟。

三隊人馬齊聚,甘寧便立刻讓兩人報告情況。

賊眉鼠眼隊率這一隊最為出色,無一人傷亡的同時卻在城內搞出了最大的陣仗。

分頭行動後,賊眉鼠眼隊率便靠著打悶棍,重新借了一身皮。

靠著這身皮,這隊袁軍居然在城內暢通無阻,巡察的江夏軍見了他們,不禁不檢查,反而主動讓路。

於是賊眉鼠眼隊率便帶著手下,先在郡守府放了一把火。又接著救火的名義,舉著火把在城內到處縱火,搞得城內混亂不堪。

若是沒遇到甘寧,這賊眉鼠眼隊率,還想去城牆下放把火,徹底將石陽城搞亂。

屯長的行動也很出色,他硬是等城內大亂後,才殺進郡倉放火的。因此得手的很容易,也從容撤出了郡倉,傷亡不過數人而已。

聽完這兩人的簡短的匯報,甘寧的臉更黑了,好像就他傷亡最大。

好在他起碼把軍倉燒了個八成,還殺了一個敵軍大將,不然實在有些難堪。

聽到屯長手下還有四十餘可戰之士,甘寧也鬆了口氣。

這下強攻南門有把握了。

“讓弟兄們都準備好,隻要打開城門衝出去,等上了船才算大功告成!”

賊眉鼠眼隊率此刻卻自信無比道:“何須都尉帶隊強攻?”

“且看我的吧!”

甘寧看了眼他身上的襦鎧,有些顧慮道:“現在城門緊閉,守軍必然嚴查口令軍符,如果貿然上前,打草驚蛇了就……”

“不過也沒更好的辦法了,權且一試!”

賊眉鼠眼隊率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襦鎧,站起身朝後揮了揮手:“走!”

那十個全身披甲的袁軍隨之起身,跟在隊率身後朝城門走去。

接著發生的一幕就如同讓甘寧見了鬼一樣。

隻見那賊眉鼠眼的隊率不知道從懷裏拿出了個什麽東西,守門的江夏士卒看到後,立刻挪開了拒馬鹿角等路障,還打開了城門。

“走!”

機不可失失不再來。

眼見城門洞開,甘寧當即揮手發令,領著身後六十餘名袁軍衝向了城門口。

見守門的士卒不僅沒有敵意,反而紛紛讓開道路主動避讓。甘寧拿刀的手便一直保持著低垂的姿勢,避免與守軍發生糾纏。

等衝出城門,跑出了一百多步距離,徹底離開了城頭射界,甘寧才如同做夢一樣,大鬆了一口氣。

這時他才有機會,一邊繼續往津口小跑,一邊問賊眉鼠眼隊率:“你剛才給他們看了什麽,他們就開了門?”

賊眉鼠眼隊率搖了搖頭,從懷裏摸出了個一方東西:“我也不知道,這個東西是我從一個老家夥身上摸出來的。”

“但很奇怪,那些江夏兵隻要一看到這玩意,就跟看到鬼一樣,根本不敢攔我們。”

“這上麵還有幾個字,我和弟兄們都不識字,還請甘都尉給瞅瞅。”

說著賊眉數眼隊率就把一個銀灰色的牌子,給到了甘寧麵前。

甘寧是識字的,而且他一眼就看出了這個牌子是什麽東西。

“銀印青綬?”

甘寧拿著牌子直接叫出聲來。

“甘都尉,你可以欺負我沒文化,但不能欺負我眼瞎吧!”

“一二三四五六,這上麵明明六個字,不是四個字!”

賊眉鼠眼隊率不滿道。

“我知道這上麵是六個字,我是說這東西是銀印青綬!”

甘寧吃驚道:“這方銀印你是從誰身上得來的?”

銀印?

跟在甘寧身旁的幾人立刻瞪大了眼睛,尤其是那個賊眉鼠眼的隊率,一雙老鼠眼居然瞪得比他腰間的鈴鐺還大。

“銀的?想必很值錢吧!”

甘寧有些無語:“是銀的,但你就別想要了,直到這上麵六個篆字寫的什麽嗎?”

賊眉鼠眼隊率有些不開心了,心裏嘀咕道:憑啥我繳獲的不給我?

“寫的啥?”

“大漢江夏郡守!”

嘶~

一陣倒抽冷氣的聲音。

這下所有人都明白了,這牌子居然是官印!

而且是江夏太守的官印!

賊眉鼠眼隊率立刻又從懷裏摸出一條綢帶,接著微弱的星光,把綢帶湊近了看,終於確認了的確是一條青色綬帶。

“我……他……”

賊眉鼠眼隊率有些語無倫次,甘寧直接一把搶過青綬,一股異樣的預感瞬間湧上了心頭。

他猜到了一個不可能的可能!

甘寧也不繼續跑了,一把揪過賊眉鼠眼,逼問道:“這銀印青綬你從哪來的?”

賊眉鼠眼隊率哭了,眼淚一下下來了。

他也反應過來了,更是知道自己錯過了什麽。

“分頭行動後,我就在去往太守府的路上,發現了一隊江夏兵。”

“他們好像也是往太守府去的,我就想借他們的身份,混進太守府。”

“然後我就帶弟兄們敲了他們一人一記悶棍,再後來……”

甘寧一巴掌抽了上去:“不要說你怎麽燒太守府的,我隻想知道,你敲悶棍的那個老家夥,就是從他懷裏摸出這銀印青綬的老家夥,現在是死是活!”

賊眉鼠眼隊率哭的更厲害了:“我……把他們敲昏過去後,我就把他們拖到了暗處,扒光了衣甲捆住了手腳……然後每人嘴裏塞了東西堵住了嘴巴……”

甘寧兩眼一翻,白眼差點翻到天上。

我特麽給你們示範了一晚上怎麽幹脆利落殺人滅口,你們給我整這出?

但凡你給他一刀,那麽都要比我們今晚燒糧起到的作用、立下的功勞大得多!

結果你就搶了一根沒用的綬帶,和一塊三兩重的銀印?

回頭看了一眼已經關上的石陽城門,甘寧欲哭無淚。

然而與此同時,石陽城內一個遍地是臭水屎尿的黑暗小巷,江夏太守黃祖正蠕動著身體,試圖爬出這條讓他作嘔連連卻根本“吐不出口”的巷道。

然而行凶者們綁的很到位,除了將每個人的雙手反綁在背後,雙腳死死勒住外,還多用了一條繩子將手腳兩端的繩子在背後連在一起。

這樣一來,被綁者的身體隻能向後屈弓,無法向前蜷縮,或者站起。

黃祖雖百般蠕動,但除了給身上蹭滿了黃色黏物外,根本爬不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