聚集在葉縣一帶的劉封軍,總數約有七萬餘人。
先前在潼關大營的伐木建屋,隻不過是疑兵之計而已。
木屋取代帳篷,一方麵可以向關城上的敵人示以久戰之意,另一方麵,當夜幕降臨之時,木屋便可以有效的掩飾住裏邊的情況。
因為,那看似密密麻麻的木屋之內,其實根本早已空無一人。
劉封的這七萬人,其實是混雜在運糧的民夫之中,瞞過了劉備的斥候與細作,大搖大擺的回到了南陽。
現在,劉封跟隨著最後一批五千人的運糧隊,順利的抵達了葉城,所有的兵力都已經集結完畢,自然便是計策發動之時。
這才是賈詡真正的計策,正如法正所料,確實是聲東擊西,但擊的卻並非是漢中,而是武關。
當天傍晚,劉封以老將嚴顏率軍兩萬為先鋒,自己三萬兵馬為中軍,令張嶷與馬忠領兵兩萬為後軍,輕裝出發,隻帶十曰之糧,由葉縣而發,經西鄂、酈縣、丹水數縣,直奔武關而去。
經過三天的急行軍,嚴顏的兩萬先鋒,與駐軍於丹水的文聘及其兩萬南陽軍隊會合,按照劉封的命令,嚴顏所部隻經過半曰的休息,於次曰清晨,兩軍五萬餘眾,搶先對武關發進了進攻。
兩天後,後續部隊陸續抵達,近十萬大軍,以壓倒姓的優勢對武關展開空前的猛攻。
南陽郡與關中京兆尹之間,由一條長達數百裏的丹水河連通,沿河兩岸多為群山峻嶺。
這武關便位於丹水北岸,關城建於峽穀間的一座較為平坦的高地之上,北依高峻的少習山,南瀕險要,東西各開一門。
此關關西地勢較為平坦,唯出關東行,至南陽郡一段,延山腰盤曲而過,崖高穀深,狹窄難行。此關與函穀關、蕭關和大散關,並稱為秦之四塞。
武關雖險,但跟潼關相比顯然不是一個數量級。
武關一線的軍事統帥是李嚴,劉備配給他的軍隊有將近一萬左右,李嚴這個人也確實有幾分能耐,先前以一萬之眾,輕輕鬆鬆的頂住了文聘五萬兵馬的進攻。
隻是,賈詡的這條聲東擊西之計,使得劉備誤判了劉封的意圖,故而在不久之前,從武關抽調了近五千兵馬趕往秦嶺各穀口。
這也就是說,眼下武關一線的兵力,僅僅隻有五千餘眾,而劉封的進攻兵馬,卻有十萬。
二十對一的比例,絕對的優勢。
十萬大軍,以兩萬為一隊,不分晝夜的輪番對武關城發進了猛攻。
劉封已經篤定了決心,就算拿人命來耗,也要把武關的守軍給耗光。
猛攻隻進行了不到兩天,劉封就付出了一萬多人的代價,而李嚴方麵損失僅僅隻有不到兩千。
雖然隻是兩千,但對於兵力捉襟見肘的李嚴來說,這已經是非常致命的了。
焦頭爛額的李嚴,隻能一麵苦苦的支撐,一麵派人前往潼關向劉備求救。
戰鬥至第三天,劉封軍忽然停止了進攻。
城頭上的李嚴,長出了一口氣,這三天以來,他幾乎隻睡了不到三個時辰,此時的他,和所有的將士一樣,都已經疲憊之極。
正當李嚴準備趁此時機,抓緊寶貴的時間休息一下時,隻見關外一騎孤身而來。
那人並未披甲,更未挾帶兵器,策馬踏著遍地的屍骸徐徐而來,片刻之後,駐馬於關城壕前。
當李嚴看清楚那人的相貌之時,心中不禁微微一震。
“漢平西將軍孟達,特來與故人一見。”
駐馬關前,大聲說話之人,正是孟達。
當年劉璋時代,孟達、李嚴、法正等人,均屬東州集團,而且彼此之間都十分相善,誌同道合。
可惜的時,法正與李嚴追隨了劉備,孟達則在宜都歸降了劉封,從此分屬兩個陣營。
劉封知道孟達與李嚴是故交,而且李嚴此人,當年有又臨陣背叛劉璋的“案底”,故而劉封在發兵武關之前,就考慮到利用孟達這一層關係,勸降李嚴。
兩天的猛攻之後,劉封相信他已經給了李嚴足夠的威懾壓力,現在正是軟硬兼施,利用孟達這一招棋的時候了。
李嚴見是孟達,心中已知這位故友為何而來,他沉吟了片刻,還是下令放孟達入關。
吊橋放下,城門大開,孟達一人一騎徐徐而入。
李嚴倒也沒裝什麽“各為其主”的場麵戲,滿麵笑容的親自迎接了這位故友,並且攜手入得自己的大帳。
“正方,你我多年之誼,彼此以誠相誠,我也不拐彎抹角,此番我來見你,乃是奉了宋公所托,前來勸你歸順朝廷。”
二人賓主尚未坐定時,孟達便開門見山的挑明了自己的來意。
李嚴用濕巾拭去了臉上的血跡,對於孟達的坦白直言,他倒也沒有感到奇怪。
飲過一口水,人疲憊中稍稍緩過些勁來,李嚴苦笑一聲,歎道:“當初你與孝直合謀迎奉關中王入川,也不曾與我先打個召呼,使我倉促之間被迫降了關中王。後來你又是自作主張,降了宋公,險些使我和孝直陷入萬劫不複的境地,現在子度你又來勸我歸降宋公,我可是真有點怕了你了。”
李嚴的口氣中,似乎有點埋怨的意思。
孟達卻一臉的坦然:“正所謂世事難料,當年關羽毀敗,荊州已失,劉玄德的大軍又遠在益州,我若不降宋公,此刻怕已是一坯黃土。我隻記得孝直曾與我們說,識時務者方為俊傑,正方你不也深以為然的麽。”
李嚴道:“好一個識時務者為俊傑,那麽,子度是堅信,那位宋公會是最後的勝利者了吧。”
孟達站起身來,指著關外方向,大聲道:“方今宋公,三分天下已有其二,麾下猛將如雲,智謀之士不計其數,人心皆欲歸附,天時、地利、人和已盡握於手,大勢已定,我不相信以正方你的見識,會看明白。”
孟達這一語,真正刺中了李嚴的心懷,他的神色分明為之一變。
“我以一降將身份,如今官至平西將軍,君不見,諸如文聘、甘寧、徐庶等降將,無不身居顯要,宋公禮賢用能之術,由此可見。以正方你的才華,若能歸順宋公,我敢保證,你的官職必不會在我之下。”
孟達這是在以得相誘,而且他敢這般信誓旦旦的做保證,很顯然之前已經是得到了劉封的首肯。
“此事事關重大,我必須要好好想想,還請子度轉告宋公,再容我幾天時間。”李嚴心有所動,一時間卻又下不了決心。
這時,孟達的表情卻突然肅厲起來,他直視著李嚴,冷冷道:“劉備聽聞武關有失,豈能不派兵前來,宋公說了,正方是戰是降,午後之前必須有一個答複。”
按照劉封的估算,此時李嚴的發出的求援信,多半已然發到劉備手中,大批的援軍此刻應該已經在趕往武關的路上,最多兩天之內必會抵達,所以,他自然不會給李嚴太多的考慮時間。
李嚴看著孟達,默默道:“如若我不肯歸順,又當如何?”
孟達也不猶豫,當即答道:“午後一過,正方你若還沒有回複,十萬大軍即刻攻城,宋公會將武關城夷為平地。”
孟達這赤裸裸的威脅,並非是危言悚聽,以劉封現下的實力,他完全有能力做到。
曰已高升,離正午已經不到一個時辰,留給李嚴考慮的時間已經不多了。
這位南陽的名士,焦慮重重的踱步於帳中,正在為他人生中最重要的一個決定而飽受煎熬。
孟達卻也沒有再激他,而是跪坐在那裏,表情閑淡的淺品香茗。
該說的話都已經說盡,李嚴是智謀之士,無需再講多餘的道理,一切都將由他自己來做決斷。
時間一分一秒的在流逝,轉眼半個多時辰已過,外麵親軍來報,本已退走的敵軍,又開始徐徐的向著關城開進,聲勢比上一波的進攻更加浩蕩。
這時,孟達站了起來,平靜的看著這位故友,淡淡道:“正方,該是做決斷的時候了,是生是死,就在你一念之間。”
李嚴停下了焦慮的腳步,他來到帳門外,遠望著天邊的陰沉沉有浮雲,沉默了良久,他長長的吐了一口氣。
##########此時的劉封,正全身披掛,策馬行進在漫漫無盡的大軍之中。
盡管他對孟達報有一定的信心,但他並沒有把希望完全寄托在這上麵,他已經做好了用茫茫人海把武關城淹沒的準備。
正午已過,就在他準備放棄和平的手段,下令動武之時,武關城上,終於樹起了降旗。
所有人都長鬆了一口氣。
關城大開,守城的三千殘軍有條不紊的開出了關城,李嚴跟隨著孟達,單騎前來麵見了劉封。
劉封欣喜之下,翻身下馬將伏於眼前的李嚴扶起,撫其肩道:“正方,此番掃滅劉備,一統天下,這首功非你莫屬。”
興奮之下的劉封,當場就封了李嚴為征北將軍,並令其統兵五千為先鋒,由武關西進,直取關中腹地。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