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艸也很震驚。

劉封平定東吳僅僅一年多,就以傾國之兵,對他發起了全力的一擊,這場戰爭的發動,多少有些倉促。

曹艸旋即又明白,其實是他逼得劉封不得不提前發動北伐。

這位曹丞相原本的計劃,就是西和劉備,減輕弘農一線的壓力,然後最大限度的挖掘人口的優勢,在三到四年間恢複四十萬兵馬的實力。

這一切,隻不過是曹艸最好的打算而已,他其實應該很清楚,劉封不是劉表,這位年輕的霸主,絕不會坐視他恢複元氣。

敵人的拳頭已經發出,曹艸不得不應。

除去五萬新募之軍外,曹艸能動用的兵力可達二十萬之多,這個數字與劉封的北伐大軍數目相差不過五萬。

兵力上,曹艸並不輸劣勢,曹艸最大的劣勢就在於他將才缺乏。

先前數年間的戰爭中,曹艸先後損失了曹仁、曹洪、夏侯淵、樂進、李典、張頜、文聘、張遼等諸多當世良將。

這些將領,都是自董卓時代起就久經戰陣的宿將,所謂千軍易得,一將難求,損失了這些將才,比損失幾十萬大軍還要令曹艸傷筋動骨。

反觀劉封,這些年來,麾下卻是人才濟濟,將星雲集。

自命麾下謀士如雨,良將如雲的曹艸,頭一次感到了人才匱乏的痛苦。

在這種情況下,曹艸不得不起啟用了大量年輕的小將,以曹休、曹真、夏侯尚,以及老將臧霸,率軍七萬,駐於兗州一線,抵禦東方的兩路敵軍。

許昌一線,曹艸以於禁、朱靈為將,統兵四萬,在許昌以東的西華、長平和汝陽一線布防,以阻擋潁水方向的敵軍。

而在洛陽以南的陽城一線,曹艸則以徐晃率軍三萬,應對魏延的南陽軍進攻。

洛陽城的防務,曹艸則交給了夏侯惇,令其統軍三萬,除守洛陽城外,還要負責洛陽以西函穀關至黽池一線的防務,以防劉備趁機違約東進。

曹艸本人,則自督軍三萬,坐鎮許昌,統調諸路各軍。

整條半圓形的弧形防線上,曹艸已經用上了他所有的家底,新募的五萬大軍,因尚未形成戰鬥力,則隻能部署在河北諸州。

劉封的諸路大軍於八月底開拔,北麵兩路水軍進軍順利,連挫曹真、曹休等小將,迫使其連連後退,隻能退縮在陳留、東平國等北靠黃河諸郡,以阻止敵方水軍入河。

南陽方麵,魏延一路**,連敗徐晃數陣,迫使其退守轘轅關。

惟有潁水一路,於禁、朱靈二將經驗豐富,兵力上又不輸弱勢,在汝陽與張任等將大戰數場,不分勝負。

聞知潁水之軍進展不利,劉封不得不統中軍由彭城南下轉往壽春,沿潁水北上,支援張任等軍。

曹艸聞知劉封親至,亦率許昌之兵出動,曹劉兩軍近二十萬大軍,遂在汝陽一帶形成對峙之勢。

##########洛陽城。

司馬府中,蔣濟再次登門拜訪,不過這一次,他卻是由後門而至。

自從劉封大軍北伐以來,洛陽城就進入了高度的警戒。

曹艸雖然大權在握,但朝野之中,尚存有不少的反對勢力,這些人先前畏懼曹艸勢大,都隻能假作順從。

而今之勢,劉封大軍逼近,最後鹿死誰手尚未可知,在這種情況下,那些反對勢力自然是蠢蠢欲動。

自曹艸率軍離開之後,洛陽城此時已是暗流湧動,諸般心懷鬼胎之輩,皆在密謀算計著往後的出路。

留鎮洛陽的大將軍夏侯惇,為了防止有人肆機作亂,不得不加強城中的巡戒,對那些非曹艸親信的文武官吏,都加強了暗中的監視。

蔣濟名義上雖屬於親曹派,但司馬懿卻並非“圈中人”,在這種非常時期,蔣濟登門造訪,自然要低調一些,以防人耳目。

密室之中,司馬懿在下棋。

黑白棋子,糾纏交錯。

黑子的一條大龍,四麵被圍,但隻要衝出重圍,便一發不可收勢。

嘩啦~~蔣濟抓起一把棋子,將一盤的黑白棋都攪了個稀亂。

“子通,我這好好的一盤棋,全讓你給毀了。”司馬懿扁著嘴抱怨道。

蔣濟一屁股坐了下來,搖著頭歎道:“仲達,洛陽四麵受敵,都什麽時候了,你就別再佯裝淡定了。”

司馬懿微微一笑,捋須笑道:“我不是裝淡定,而是真淡定。”

蔣濟一怔。

司馬懿邊將棋子收入棋簍,邊道:“我們效忠的是大漢皇帝,誰勝誰負又有何幹?”

這一句話,令蔣濟神色為之一震。

“仲達,你的意思是……”蔣濟口氣有些興奮。

司馬懿為蔣濟倒了一杯茶,淡淡道:“現在的形勢已經很明朗,曹公必敗無疑,難道子通你還打算為曹公陪葬嗎?”

蔣濟眉頭一皺,神色中有幾分狐疑:“眼下曹公正和劉封僵峙不下,勝負之數尚未可知,仲達你焉能這麽快就判定誰勝誰負?”

司馬懿自呷一口茶,冷笑道:“曹公是和那位劉將軍僵峙不下,但子通你不要忘了,還有一個人,如果他介入這場戰爭,必能決定最終的勝負。”

“你是說劉備?”蔣濟猛然想起。

司馬懿手指西麵道:“那劉備坐擁十餘萬大軍,一旦他全力加入到戰爭當中,難道不足以決定勝負嗎?”

蔣濟微微點頭:“前番劉備同曹公達成協議,屯兵武關牽製劉封,隻是一直以來都在虛張聲勢,似乎並不打算真的對劉封用兵,仲達你的意思,似乎劉備還是想趁機攻打曹公不成?”

“劉備一代殲雄,損人不利己的事情他一定不會做,我料他屯兵武關,隻是為了迷惑曹公。隻要時機成熟,他一定會背棄盟約,率軍大舉東進。而且,這一次,他的目標必然不會是防備嚴密的洛陽,而是一片空虛的河北諸州。”

洋洋灑灑一番話,令蔣濟大吃一驚。

這位右中郎將思索片刻,陡然間神色一變,驚道:“仲達,你莫非是說,那劉備不會東攻函穀關,而是北入河東,想從並州入手奪取河北四州?”

司馬懿一臉的胸有成竹,冷哼一聲:“除此之外,我再想不出劉備有第二條扭轉乾坤的路可走。”

司馬懿的判斷,令原本就沒有頭緒的蔣濟愈覺頭大,越來越複雜的局麵變化,讓他已有些失去了判斷力。

“劉備若能奪取河北四州,則實力當與劉封平分秋色,這二劉我們到底投誰,似乎又是一個難題。”蔣濟麵露難色。

司馬懿卻道:“投誰並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們必須要有在新主麾下立足的籌碼。”

“什麽籌碼?”

司馬懿站起身來,麵朝皇宮方向,嘴角露出一絲詭笑。

“漢帝就是籌碼。”

##########大河之畔,那一員黑髯炭麵的中年大將巍然而立,冷峻如電的目光掃視著滾滾的大河之濤。

昏黃的殘陽之光灑在灘頭,高踞馬上,放眼望去,隻見沿河一線,數不清的戰士們都在忙碌著。

各部都在趕製著木筏,不敢有絲毫偷懶,因為他們的鎮東將軍張翼德有令,天明時分必須渡河,沒有趕製好竹筏的士卒,就要自己涉水遊過黃河。

張飛縱馬奔馳於沿岸一線,一旦看見稍有偷懶的士卒,他便厲聲喝斥,甚至還直接上去一頓亂鞭抽打。

數萬士卒心驚膽戰的忙乎著,甚至臉上的汗珠都不及去擦一下,生恐被張飛看到了,誤以為是在偷懶,無故的遭受一頓鞭笞。

張飛很亢奮,同樣也很暴躁,而這種暴躁,自當年關羽死後,就愈演愈烈。

他與關羽情同手足,當年聽聞荊州失陷,關羽為劉封所殺之後,他就曾多番哭泣著懇求劉備發兵為關羽報仇。

甚至在劉備奪取關中之後,他還曾有過一次上書,請劉備盡發關隴之兵攻打劉封。

但是,他所有的懇求,都被劉備以“大局為重”,委婉的拒絕。

大仇難雪,心情飽受壓抑的張飛,每每隻能借酒銷愁,而每當他喝醉之後,便會以鞭笞士卒為樂。

他是把被鞭笞的士卒,視為了劉封。

幾天前,鎮守潼關的他,得到了劉備的密令,命他統帥由武關秘密北歸的龐德、張頜、李恢所率的五萬大軍,以法正為隨軍軍師,星夜北上,由蒲阪津東渡黃河,突襲河東郡。

在得到這道密令之後,張飛興奮得徹夜未眠,他很清楚這道密令意味著什麽。

那意味著,打了這麽多年醬油的他,終於可以充當一回主角,用殺與血來洗刷內心的苦悶。

經過一夜的忙碌,天明時分,上千乘木筏趕製完畢,張飛迫不及待的率領著三千先鋒軍,第一撥開始東渡黃河。

遠遠看去,河對岸不見人煙,似乎河東郡方麵的守軍,根本沒有防備到劉備軍的突襲。

張飛的三千精銳部隊,順利的渡過了黃河,除了一百多不幸落水溺亡的士卒外,基本都安全的登岸。

河灘上,張飛下令點起狼煙,發信號給西岸的後續軍隊,令他們從速過河。

就在三堆狼煙剛剛點起時,忽然之間,河灘之東的曠野上,衝起了漫天的塵埃。

一支潛伏在晨霧中的敵軍,突然殺至。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