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瑜是奉了孫權之命,前來監視江夏諸將。現下魯肅這個左都督被留在夏口,孫瑜這右都督卻統帥大部分兵馬駐紮於陸口,嗯,魯肅被奪去兵權的可能姓很大。”

劉封稍加琢磨,很快便想明白其中的利害。

倘若是周瑜率軍來戰,劉封還真有點顧忌,畢竟水戰不是自己的強項。

若是陸口的統帥是魯肅,劉封同樣會稍有忌憚。

魯肅此人,雖然沒有周瑜那般奇謀妙算,但其人治軍嚴謹,若是憑借著水軍之利,據險而守,劉封想要擊破其軍也非輕而易舉。

但是現在,吳軍的統帥換上了孫瑜,劉封就一點都不擔心了。

孫氏一族,除了孫堅和孫策之外,其餘自孫權以下,在帶兵方麵都是一幫飯桶,這一點,沒有人比劉封更清楚。

“孫瑜這廝不足為慮,看來眼下我們唯一需要顧慮的就是甘寧,此人跟隨周郎多年,頗得周瑜所學,不能小覷。”

甘寧有幾斤幾兩,劉封還是很清楚的。

倘若是陸上作戰,僅一個甘寧,縱然其有萬夫之雄,劉封也不會忌憚。

現在的問題是,劉封大軍雖有十萬之眾,但麾下卻缺乏擅長水戰的優秀將領。

而這大江之上爭雄,又以水戰為主,一名優秀的將軍將領,有時候足以影響整個戰爭的勝負。

徐庶沉吟半晌,五官分明的臉上露出一絲異樣的笑容,捋須道:“先前我曾聽聞,當年周瑜病重無治,甘寧曾經親自前往臨湘,向主公求取張仲景為周瑜治病,不知可有此事?”

劉封當然記得這件事。

當初甘寧是借著公事為名前來臨湘,後來劉封為了挑撥魯肅與他的上下關係,在一次會麵當中還曾裝作無意的透露給魯肅。

後來這件事廣為流傳,就連市井小民都讚歎甘寧的對周瑜的那份義氣。

徐庶這般絕頂智謀之士,言出必然有物,這時他忽然提到這等舊事,定然別有用意。

劉封眼珠子一轉,陡然間省悟,“元直,莫非你是想……”

徐庶笑而不語。

顯然,劉封猜中了他的用意。

劉封嘴角上鉤,一抹詭笑跟著浮現,當下便是一擼袖子,欣然喝道:“來人啊,速速給我準備筆墨。”

…………………………三天後,書信一封送抵了陸口甘寧手上。

此時的甘寧,已和孫瑜率一萬多東吳水軍抵達陸口,正準備前往陸口以西不遠的赤壁,在那裏阻擊劉封軍的東進。

當年的周瑜,就是選定了這麽一個不利北軍的戰場,完成了他威震天下的輝煌一戰,徹底擊碎了曹艸一統天下的夢。

自赤壁之戰後,吳便沿長江一線,自西向東構建了三處拱衛柴桑的要塞。

這三處要塞分別是巴丘、陸口以及夏口。

巴丘一地位於洞庭西岸,本是控製湘水和長江的要害之地,但因其地無險可守,麵對著劉封兩路大軍的夾擊,在兵力不足的情況下,吳人隻有放棄這第一道要塞。

眼下,陸口這第二座要塞,便成為保衛江夏的關鍵所在。

因為一旦陸口失陷,劉封主力**,第三座要塞夏口城就要麵臨來自於漢水和長江兩路敵軍的南北夾擊,在這種情況下,夏口城其實根本守不住。

而若夏口一失,也就意味著整個江夏郡的淪陷。

故此,陸口乃是重中之重。

想要守住陸口,就必須將敵人阻擋於赤壁。

按照甘寧的推測,劉封軍在攻取巴丘之後,理應立刻順江而下,盡可能快的搶占赤壁,奪取地利優勢。

但令甘寧感到奇怪的是,劉封的七八萬水陸大軍,奪占巴丘之後,竟是數天之內並無動靜。

敵人的按兵不動,反而讓甘寧有些摸不清意圖,而此時劉封的這封書信,更是讓他感到狐疑。

“哼,這多半是一道招降之信吧……”

甘寧在有心理準備的情況下,拆開了帛書,但看過之後卻頗感意外。

這並不是一封招降書,無論是從語氣,還是措詞來看,更像是一種老朋友間的正常問候。

劉封在信中提及了當年臨湘一會,追憶了一番當曰縱酒當歌的痛快,盛讚了一番甘寧的豪爽。

總之,這是一封看起來徹頭徹尾的“敘舊信”,至少表麵看起來如此。

“劉封,你到底打得什麽主意?”

甘寧手攥著這封信,前後看了數遍,卻仍琢磨不透這封信有何言外之意。

正自狐疑時,親兵匆匆來報,言是右都督孫瑜到了。

“來得這麽巧,快請大都督進來。”

甘寧隨手將那書信揣入了懷中,當下就想出帳相迎,剛想挪動腳步聲,帳簾卻猛然被掀開。

孫瑜風塵仆仆,大步而入,還稍稍粗喘著氣,似乎來得甚急。

孫瑜的身後還跟了幾名虎背熊腰的親軍,個個虎視眈眈,神情肅然。

這般氣氛,似乎有些不對勁。

甘寧鎮定心神,拱手笑道:“都督怎的不提前派人來吱會一聲,我也好早些出營迎接都督大駕。”

“我也是巡視諸營,臨時路過這裏,順便來看一看興霸而已。”

孫瑜嘴角擠出幾分笑容,但在甘寧看來,卻有點皮笑肉不笑的味道。

甘寧不動聲色道:“原來如此,不知都督可有何吩咐?”

孫瑜大搖大擺走向帳內,環視了周遭一眼,似是隨意的問道:“興霸,我適才入營之時,似乎聽士卒們議論,說是劉封那小子派了人來見興霸你。”

一聽這話,甘寧旋即省悟了孫瑜的來意。

什麽偶然路過,分明是安插在我營中的耳目向你報知此事,你疑心之下才急匆匆的趕來。

明白了這一節後,很快,甘寧又猛的想到了劉封那道書信的用意。

他甘寧乃是周瑜的舊將,世人皆知他感念周瑜知遇之恩,孫瑜就算要用他,心下對他也必然有所防備。

這一點,劉封想必也推測得出來,所以,他才故意寫這麽一道書信,表麵看起來隻是敘舊誼,實際上卻是一出離間之計。

想通了諸般利害,甘寧的背上頓時湧起一陣寒意。

他思緒急轉,未及多想,便道:“劉封確實有派人來過,不過隻是送了一封書信而已,我正想把這封信送交都督,不想都督先到一步。”

“信在此,都督請過目。”說著,甘寧便將懷中的信取出,雙手奉上。

孫瑜正是聽了耳目的消息,恐甘寧與劉封“眉來眼去”,所以才急著趕來試探究竟。

而今甘寧毫不遲疑的將書信獻上,這般坦然的舉動,自然減輕了孫瑜心中不少的猜忌。

“這信乃興霸私人之物,我豈好拆看。”孫瑜笑嗬嗬的說道,態度已與之前大有不同。

甘寧正色道:“劉封乃我東吳之敵,此信雖是我私人之信,但卻關乎國事,還是請都督看一下吧。”

甘寧這不以公廢私的態度,暗暗讓孫瑜有些慚愧,他本想就此作罷,但在好奇心驅使下,還是笑嘻嘻的接過了那信。

展開細看半晌,確實都是敘舊之詞,看起來並無什麽異樣之處。

但就在孫瑜打算把信還給甘寧時,眼睛卻忽然一動。

他發現,在信中有幾處筆墨塗過的地方,而塗過之處,前後推斷,似乎涉及到地名和時間之詞。

陡然間,孫瑜的臉色又陰沉下來。

“興霸,這信中為何會有塗過的痕跡?”孫瑜沉聲問道。

甘寧看了一眼,隨口道:“信中原本就有的,興許是那劉封寫錯了,隨手塗抹了而已。”

甘寧出身武將,不通文雅,平時寫信錯了也就隨手一塗,很少會顧及什麽美觀。故而在他看來,信中有塗過的痕跡也是正常。

隻是,這塗痕卻引起了孫瑜的猜疑。

當下他冷笑一聲,指著信上塗抹之處道:“信中寫錯字塗抹也沒什麽,可是為何塗抹之處,全部和地名時間有關,甘將軍,你不覺得這也太巧合了一點嗎?”

孫瑜連稱呼也改了,這般一問,甘寧立時明白了他在暗示什麽。

孫瑜的連番猜疑,同時把甘寧給惹怒了。

要知這“錦帆賊”可不是什麽“善類”,曾幾何時,他可是幹過強盜的買賣,素以剛烈凶狠而聞名。

先前孫瑜在自己營中安插耳目,甘寧也就忍了,這時竟是公然懷疑自己通敵,這般做法,焉能不激怒甘寧。

當下甘寧臉色一沉,冷冷道:“我已經說過,我拿到信時就已經如此。我甘寧做事向來光明磊落,問心無愧,孫將軍你愛信不信。”

公然的頂撞,嗆得孫瑜一鼻子灰。

孫瑜疑心之下,心中更是生怒。

他本待當場發作,但轉念又想,這甘寧也不是好惹的角色,而且眼下大敵當前,做事豈能莽撞行事。

權衡之下,孫瑜臉色馬上多雲轉晴,笑嗬嗬道:“興霸你誤會了,我也隻是隨口一問而已。興霸你對我孫家忠心耿耿,我又豈會不信呢。”

甘寧冷哼一聲,也不睬他。

孫瑜顏麵尷尬,不好再久留,遂是說了幾句無關痛癢的話,便以巡營為由匆匆而去。

一出甘寧營,孫瑜立時怒容滿麵,咬著牙喃喃道:“甘興霸,好你個錦帆賊……”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