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封!

如雷貫耳,切齒之恨的名字。

一瞬間,曹洪血絲密布的眼珠,被烈焰般的憤怒填滿。

就是眼前這小子,羞辱了自己尊敬一生的兄長。

就是這個出生卑微的家夥,一再的破壞族兄孟德的大業。

國仇家恨,豈可不報。

曹洪陡然間一聲厲嘯,拍馬舞刀,向著橫槍而立的劉封殺去。

七步之外的曹洪,如被激怒的惡狼,鐵塔般的身軀未至,強悍無比的刀勁,已是挾裹著凜烈的殺氣當頭劈至。

劉封的眼睛,迸射著一種藐視天下之色。

眼前這員名動天下,武藝卓絕的宿將,在他眼中,卻隻配用四個字來形容。

不自量力。

白影一動,手中銀槍如電而出。

渦旋的勁氣,驟然而生,卷積著漫空的沙塵枯草,呼嘯而出。

鏘~~曠野之中,一聲最尖銳的激鳴之聲。

火星四濺中,鋒利無比的槍尖,如同事先丈量過一般,精確無誤的刺中了當頭劈至的刀鋒。

刀風與槍勁如炸開的驚雷,強勁的氣流四麵八方的迸射開來,隻將周遭亂戰的軍卒掀翻。

這一擊之下,曹洪如被電流擊中一般,巨力如錘,直震得他骨骼咯咯作響,全身的血脈都跟著劇烈一抽。

手中那柄傾盡全力的大刀,竟是被生生的彈了開來,大有脫手飛出之勢。

此人的武藝,竟以強到如此地步,怎麽可能,這怎麽可能……曹洪震驚之下,急是手上加力,堪堪的穩住了蕩開的大刀。

此時,低嘯聲中,重重槍影已反擊而來。

隻一招之間,劉封便奪占上風,暴漲的槍影四麵八方刺射而出,層層鐵幕將曹洪包裹其中。

自斬關羽那一役後,劉封憑著自己的天賦資質,武道突飛猛進,一曰千裏。

經過一年的時間,他將趙雲所授槍法,夫人孫尚香教授的霸王槍法,以及關羽那絕世無雙的刀技,乃至同諸褚等多位高手過招的心得體會融會貫通。

時值今曰,他的武道已達到剛柔並濟的絕頂境界。

也就是說,此時的他,哪怕是麵對張飛、馬超、趙雲這等當世絕頂之將,亦能與之一較高下,更何況是曹洪這等二流武將。

那一槍接一槍的招式,時而重如泰山壓頂,時而又虛無飄渺,剛的強橫與柔的巧妙運用到隨心所欲的地步。

槍影包裹中的曹洪,已是拚盡全力應戰,但所承受的壓力卻愈來愈重,幾乎被逼得喘不過氣來。

二十招過後,曹洪已是手忙腳亂,破綻百生。

鐺~~烈鳴聲中,那一柄大刀脫手而飛。

重槍之鋒撕破了曹洪的手臂,寸許多深的口子中,鮮血中泉水一般噴出。

“啊——”

損折一臂,兵器脫手的曹洪,如同被逼入絕路的野獸一般,瘋了似的一聲狂嘯,右手陡然拔出佩劍,向著劉封當頭劈去。

大刀已失,區區一柄劍又算得了什麽,曹洪這是在作最後的垂死掙紮。

這垂死的一擊,必是生命潛能的爆發,不可小覷。

劉封不及多想,急是力集於臂,擎槍一橫,欲擋開那拚死的一劍,然後再斬其首。

但就在那一劍眼看著就要劈至時,劉封的神色驀然驚變。

那一柄襲來之劍,寒光吐露,殺氣凜烈。

明明曹洪拚盡全力,但那劍鋒劃空而至時,卻默默無聲。

如此熟悉的情景,在千鈞一發之際驚醒了劉封。

那絕不是一柄普通的劍。

招式未老之際,劉封不敢硬擋,身形急斜,曹洪手中的劍幾乎貼著他的手臂劃過。

一擊未中,曹洪手腕一轉,長劍又平掃而出。

在這眨眼之間,劉封左手拖槍,右手迅捷無比的拔出青釭寶劍。

一聲空靈的脆響,兩柄劍撞在一起,仿佛撞擊的不是鐵質之劍,而是兩根冰棱一般。

曹洪的那一柄劍,撞上削鐵如泥的青釭寶劍,竟然安然無恙!

天下之間,能抵擋得住青釭劍的兵器,劉封還從未曾見。

震驚之下,心神旋即被強行鎮壓。

右手以劍相抵,左手重槍已是橫蕩而出。

噗~~一聲悶響聲中,寒光從曹洪的眼前掠過。

這位繼曹仁之後,曹家第二號的名將,隻覺脖間一涼,接著,脖子就如同被劃破的水囊一般,大股大股的鮮血噴湧而出。

再也無法拿住手中之劍,再也無法坐穩,曹洪捂著鮮流如注的脖子,圓睜著怒眼,晃了幾晃便栽倒於馬上。

他的軀體在地上翻滾抽搐,噴湧的鮮血將地麵的泥土浸濕了一大片。

在最後劇烈的**了一下後,整具肮髒不堪的軀體便不再動彈一下。

曹家第二號名將,就此隕命。

劉封躍下馬來,將那柄跌落的劍拾起,隻是劍柄上麵刻著兩個細小的字——倚天。

倚天劍!

原來這就是與青釭齊名的倚天寶劍。

這倚天劍本是曹艸自佩的寶劍,但前番曹仁被俘之後,曹洪臨危受命出鎮南陽,那時曹艸便將此劍相贈,以壯其行。

劉封當然不知道有這麽一回事,更沒想到曹洪在失敗之際,竟是妄圖以倚天劍的削鐵如泥,趁著劉封沒有提防之際做這最後的一拚。

如果不是劉封反應機敏,此時此刻,他連槍帶人恐怕已被這倚天劍削成了兩截。

那個時候,躺在這裏的就不會是曹洪,而是他劉封自己。

“曹洪啊曹洪,你也算為曹家盡力了,安心的去吧。”

劉封感慨了一句,對這個戰死的敵將致以稍稍的敬意,接著,他便毫不猶豫的將那顆人頭,用手中這柄倚天劍輕鬆的割下。

淆水一戰,曹洪隕命,五千虎豹騎死傷殆盡。

荊州軍趁勝北進,淆陽一線的兩萬曹軍步軍,在獲聞主帥已死之後,旋即不戰自潰。

三天之後,荊州軍團直抵宛城。

南陽一郡,因為一直都是曹艸支撐荊州前線的後方糧草基地,當地官吏和百姓早就不堪徭役之苦。

而今曹洪隕命,南陽的曹軍全線潰散,故是當荊州軍殺至時,宛城守將侯音便率部舉事反曹,斬殺南陽太守東裏袞,功曹應餘,大開宛城四門歸降劉封。

劉封得宛城,當即委任侯音為南陽太守,令其率軍向北攻取葉縣。

南陽郡各縣,聞知曹洪兵敗身亡,宛城失陷,不等荊州兵馬至,各縣士吏便是望風而降。

…………………………新野縣。

文聘站在城頭,回望著諾大一座新野縣城,目之所及,每一張臉都是無精打采,死氣沉沉。

他歎了一聲,走到女牆邊來,舉目遠望,離城百步之外,那根高聳的大杆之上,曹洪的人頭已經懸掛了整整七天。

那顆人頭,就像是一根鋒利的劍,懸在新野城每一個人的心頭。

曹洪的人頭,明白無誤的告訴城中所有人:你們的援軍已經不會來了,繼續堅守下去,隻有和這座城池共同滅亡。

淆陽大敗,曹洪隕命,宛城失守……諸般噩耗接踵而至,一次次的擊打著新野軍民脆弱的心。

就在兩天已前,終於有人無法承受等待死亡的煎熬,開始越城逃跑。

最初隻是普通的平民,到後來發展到意誌崩潰的軍人也成百成百的逃跑降敵。

盡管文聘下令增強巡城力度,對於敢越城而逃之徒,無論平民還是軍人,老幼還是丁壯,一律射殺。

但是,嚴酷的軍令依然無濟於事。

“怎麽會發展到這般地步,莫不是我看錯了?曹公難道不應該是一統天下的明主嗎?可是現在……”

文聘的心中,一個聲音不斷的質問著自己。

正自惆悵時,一騎由敵營奔馳而至,直抵城下,大叫道:“我乃仲業將軍故人,特來一敘舊誼。”

文聘凝目俯視,很快認出了來者是誰。

那人名叫王威,原本是劉表帳下中郎將,當年曾力阻劉琮降曹,甚至還向劉琮進言,趁著曹艸孤軍南下江陵時,糾集舊部,從背後突然一擊。

便是因此,劉琮降曹之後,王威便不為曹艸所喜,在諸多荊襄文武都有升賞的情況下,王威卻隻被調為一閑職。

幾年前,王威鬱鬱不樂之下,便索姓辭官歸鄉。

文聘雖與王威算不上多有交情,但同為武將,在劉表手下共事多年,也算是有一份舊時同僚之誼。

在這樣一個特殊時刻,王威能越過重圍,單騎前來城下求見,文聘立時便猜出其來意。

盡管如此,文聘還是下令開城,將王威放入城中。

文聘還算客氣的將王威將邀入縣府大堂。

賓主坐定,王威還未開口,文聘便直白問道:“子猛,你我都是武人,咱們也不用耍文人那套拐彎抹角,你直說吧,此次前來,是不是受了那劉封之命,前來說降於我?”

文聘的直率讓王威一怔,他愣了一下,搖頭笑道:“這麽多年來,仲業你的脾氣一點都沒變,還是那麽直來直去。”

“好吧,我承認,我是奉了前將軍之托,前來說服仲業。”

王威坦白道出此來目的,文聘欲待開口時,王威卻笑道:“你先不用拒絕或是答應,不妨先看來此信之後再做決定。”

王威從懷中取出一封帛書遞上。

文聘打開帛一看,神色不禁微微一變:“這是子德公子的筆跡。”

“沒錯,這是子德公子臨終之前寫給仲業你的遺書。”王威表情黯然,默默答道。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