龐統這一席話,把劉巴頂得啞口無言。

對於龐統這番話,劉封深有感觸,他說得一點都沒錯。

對於弱小的劉封而言,曹艸是強者,孫權是強者,劉備是強者,甚至劉璋、張魯之輩,實力也遠高於己。

劉封也很想在不得罪眾諸侯的情況下,順順利利的發展自己的實力,但事實上,劉封可以嗎?

絕不可能!

憋在長沙那個地方,除了奪取荊州之外,他別無選擇。而荊州又是四戰之地,隻要他對荊州動手,就不可避免的要觸犯各路強者的利益。

方今天下,北方已被曹艸所據,江南半壁也被孫權所吞,強者們都在馬不停蹄的吞並著僅存的弱者,整個天下眼看著就要被強者們瓜分殆盡,而今這個時代,已經不似十幾年前,諸侯混戰那時,讓劉封有充足的時間來擴張。

作為各路諸侯中最弱小的一方,劉封沒有時間再慢吞吞的發展,他必須利用這天賜的良機,盡可能的讓自己的實力有一個質的飛躍,為了達到這個目的,哪怕是麵臨著如今的不利局麵也再所不惜。

“士元說得很對,不趁此時機取襄陽,將來再取,必是艱難百倍,對於當初的這個決定,我從來不感到後悔。”

劉封表情平淡,語氣沉靜的表明了自己的態度,盡管他這麽說會讓劉巴感到難堪,但在這樣一個關鍵的時期,劉封必須牢牢樹立自己領導者的權威,他不容許有任何人置疑自己的決策能力。

此言一出,劉巴頓時臉色微微一變,神色中有幾分尷尬不悅,但劉封話已如此,他自然不敢再對此事有所微詞。

“既是如此,那我們現在便該靜下心來,好好的想些對策,到底該如何應對這兩路的大軍壓境。”

劉巴終歸還是識大體,劉封已然表態,他馬上就把心思轉到了大局上來。

龐統本來有些冷峻的表情,因為劉巴態度的改變,此時又變得雲淡風輕起來,他手捋短須道:“曹艸和孫權雖然都有大軍壓境之勢,但這兩個人的本質還是大有不同的。在孫權而言,曹艸終究還是他的頭號敵人,我以為,孫權這一方麵,尚有和解的機會。”

龐統的分析,劉封也深為認同,他很清楚孫權這個人,很容易為眼前的蠅頭小利誘惑,從而輕易的改變大政國策。

劉封是很討厭孫權,滅孫權本了是他的宏圖大業中後部分,但是現在,東和孫吳的方針還是極有必要的。

“曹艸先前放著荊州不攻,無非害怕攻之愈急,反促我們聯合抗艸,如今雖然襄陽失守,但我想,他隻有看到我們和孫權有開戰的意圖時,方才會興兵南下趁火打劫。我倒以為,不如將關羽的人頭,還有曹仁,統統都送到孫權那裏去,如此一來,便會讓曹艸以為,我們所做一切,都是受孫權的指使,而孫權的大軍西來,也是在為我們撐腰。”

一語點醒了劉封,他欣然道:“先生之策妙啊,倘若能騙得曹艸不敢輕舉妄動,隻要能爭取到足夠的時間,我們便能集中精力化解與孫權方麵的糾葛,將這兩路威脅‘各個擊破’。”

當天,劉封便用龐統之策,將關羽的人頭盛於木匣,連同被割了舌頭的曹仁,一並順江而下,送往孫權那裏。

………………許都。

一天前,曹艸的大軍抵達了這座帝國的都城。

盡管帝國的權力大多已轉往了冀州的鄴城,但作為名義上大漢的都城,許都的政治意義仍然是不容忽視的。

曹艸打算在許都逗留數曰,讓他在淮南辛苦了近半年的將士放鬆休整一下,等到收到曹仁回軍襄陽的消息之後,在許都靜觀荊州的局勢發展再做打算。

相府中,曹艸大會群臣。

雖然淮南之役無功而返,但曹艸的好心情卻並未因此受到影響。

荊州方麵平衡的打破,讓他看到了江南諸雄自相殘殺的征兆。

隴右方麵,夏淵淵捷報頻傳,他不但擊破了馬超,逼其南投張魯,而且剿滅了盤踞西涼,割據了三十多年的反王宋建,虎步隴右,無人能敵。

種種好消息,足以抵消淮南的無功而返。酒宴之上,興致甚好的曹艸,甚至還賦詩作歌一首,將整個酒宴的氣氛推向了**。

在群臣的一片喝彩聲中,一名須發皆白的老臣信然走出席間,向著上座之曹艸拱手道:“丞相神武雄略,功績前無古人,後無來者,歆以為,丞相當進位為國公,非如此,不能匹配丞相這曠世奇功。”

酒醉三分的曹艸聽得此言,低頭一看,見階下進言那人,正是侍中華歆。

曹艸的臉上閃過一絲不易覺察詭笑,但緊接著卻哈哈笑道:“華侍中啊,我看你是喝多了酒,怎的忽然胡言亂語起來了。”

話音剛落,另一人跟著出席,與華韻並肩而立,同樣拱手道:“華侍中之言,正是我等群臣心意。丞相為大漢朝東征西討,掃滅無數叛逆之賊,中興之功,堪比光武,朝野群臣,天下萬民,都盼望丞相能進位為公,方能安撫黎庶之心。”

這時進言之人,乃諫議大夫王朗。

此二人乃聞名天下的大名士,在朝野德高望重,他二人這般站出來一勸進,席間群臣頓時便像是炸開了鍋一樣,紛紛的仿效勸進。

曹艸手捋短須,神色間一派得意,一雙鷹目卻在暗暗的掃視著席中群臣。

此番大宴的群臣,都是曹艸一手提拔起來的心腹之臣,又或是從政治上來看,一向堅定的站在曹艸一邊,確切的來說,都是曹艸眼中的“自己人”。

席間的群臣,幾乎所有人都在爭先恐後的勸進,唯有一人,卻靜坐不動,隻低著頭默默的飲酒。

那個人,正是荀彧。

本是得意的臉上,立時閃過一絲陰霾。

曹艸雖大權獨攬,但碰上勸進這種事,卻不能自作主張,正準備謙虛的推辭,以示自己的功德不敢居此大位時,忽然間,一名內侍急匆匆的入內,將襄陽方麵傳來的最新消息,當著群臣之麵報知了曹艸。

一個令所有人都震驚的消息。

征南將軍曹仁兵敗被擒,襄陽已失陷於劉封之手。

本是被眾臣的勸進,推進到一個大**的酒宴,一瞬間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

不少人以為自己是喝多了,耳朵迷糊沒有聽清楚,那可是征南將軍曹子孝啊,號稱鬼神之將,怎麽可能被劉封那種二流的小諸侯所擒,這簡直比天大的笑話還要可笑。

可是,當內侍戰戰兢兢,再一次大聲的把這壞消息重複一遍時,所有人這一次真的都陷入了驚愕之中。

“行了,我知道了,下去吧。”

曹艸屏退了內侍,神色依舊春風滿麵,仿佛什麽都沒發生過一樣,舉杯笑道:“來來來,咱們繼續飲酒作詩,莫非被一件小事破壞了興致。”

襄陽失陷,曹家第一大將被俘,在很多人看來,這已經是天塌下來的大事,但他們卻沒有想到,曹艸竟能如此的泰然處之。

感慨之餘,眾臣也隻能陪著笑臉,繼續飲酒,但心裏邊畢竟有事,這勸進之事也就無人再提。

一場宴席,在一種微妙的“歡快”氣氛中結束。

次曰,曹艸便下令,大軍即刻開拔,晝夜兼程向著襄陽方麵開進。

按照賈詡原先的計策,曹艸本是想坐山觀虎鬥,看著劉封和孫權為爭荊州而撕破臉皮,然後再坐手漁翁之利。

但賈詡的計策,是建立在曹仁退兵,襄陽這座可以虎視荊州的南進基地掌握在自己手中的前提下。

而今發生了這樣驚人的變故,襄陽的失陷,不但意味著曹艸失去了隨時可以南下江陵的據點,而且反過來南陽、許都,還暴露在劉封的兵鋒之下,這是曹艸無法容忍的。

無論如何,都必須奪還襄陽。

十幾萬步騎大軍晝夜兼程而行,時年三月,大軍抵達了新野境內。

在此之前,江夏的文聘聽聞曹仁兵敗,襄陽失陷,害怕歸路被斷,故而不得不放棄了安陸一線,率軍退守新野。而文聘退兵之後,吳人則趁機北進,將整個江夏郡收入囊中。

…………夏口。

午後時分,東吳的四萬大軍抵達了夏口。

水寨中軍大帳中,孫權召見了駐守在荊州一線,包括魯肅在內的西線將領,向他們宣布了準備向劉封開戰,武力奪取荊州的決定。

“主公,近聞曹艸已親率大軍抵達新野,大有再度南下之勢,劉孫兩家,若是在這個時候自相爭鬥,肅隻怕會讓曹艸坐收漁利。”

作為一名堅定的抗曹派,魯肅的思想還是轉變的很快的,荊州無論是劉備當家,還是劉封作主,總之在他看來,孫劉聯盟的基本政策是不能改變的。

而且,明知孫權對他先前出手相助劉封心有不悅,他反而越要堅定不移的主張和劉封聯盟,否則,若是改為主戰,就等於否定了自己先前的作法。

魯肅不能自己打自己的臉,他別無選擇。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