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寂了兩年的熱血,在這一刻再次被劉封的雄心壯誌所點燃。
眾人的目光,齊齊的落在那年輕的主公身上,他們仿佛又回到了兩年前,劉封宣布起事的那一刻,曾幾何時的那種激昂與興奮,又重新的回到了他們身上。
一番慷慨激昂的叫戰聲過後,劉巴道:“主公,眼下確實是全據荊州的最佳時機,不過劉備雖然調走了大批主力,但關羽手中尚有兵兩萬,水師戰艦不下五百餘艘,兵力與我們相當,甚至還略占一點優勢,即使要取開戰,也必須商討出一個萬全之策才是。”
在對劉備開戰這件事上,劉巴是百分之百的堅定推動者,但這並影響他一如既往的謹慎。
這時,馬謖站出來道:“劉備所據之荊州,以南郡最為重要,隻要我們能集中兵力拿下南郡,不但可以阻斷劉備的歸路,其餘諸郡必然也會不戰而降。所以,我以為,此戰的關鍵就在於如何迅速的奪取南郡。”
馬謖這般陳詞,顯然是心中已有所謀劃。
劉封會意,欣然道:“幼常所言極是,但得南郡,荊州悉平,至於如何取南郡,想必幼常心中已有良策。”
馬謖也不遲疑,直言不諱道:“南郡之重,唯在江陵,而南岸公安,又是江陵之屏障,所以我以為,我軍當以奇策速取公安,再以大軍猛攻江陵,隻要此二城一下,其餘諸城自可傳檄而定。”
江陵、公安,此二城確實是南郡核心所在,馬謖一語切中要害。
“近曰據聞關羽在沿江一帶,增設了不少烽火台,隻要我大軍一動,關羽立時便可得報,到時莫說我們奇襲二城不成,關羽甚至還有可能憑借水軍優勢,主動反攻。幼常,你的計策說起來容易,隻怕做起來卻很難啊。”
馬謖在兵謀方麵,能力顯然要超出劉巴,劉巴隻能提出顧慮之事,卻無解決之策,隻是這一次,他的顧慮卻不無道理。
關羽乃當世名將,劉備敢留他鎮守荊州,必然有其可以信賴的理由,不論別的,就單以劉巴方才所說的烽火台之策,就證明關羽在防範劉封方麵確實下了心思。
這一下,連馬謖也無言以應了,他能夠想出奇襲之策,但麵對著關羽的嚴密布防,卻一時之間又無計可施。
劉巴所言的諸般顧忌,馬謖所說的用兵之策,其實這兩年多來,劉封和龐統私下裏不知研究過多少次,今曰的局麵,其實早就在他二人的意料之中,至於當如何應對,其實劉封也早就成竹在胸。
“士元先生,不知你有何高見?”劉封將目光轉向了一直淡笑不語的龐統。
為了樹立龐統在群僚之中的威信,在這樣一個關鍵時刻,劉封當然要把這露臉顯謀的機會讓給龐統。
龐統輕捋著短須,兩道縫似的眼眸之中,吐露著詭秘的精光,儼然已是運籌帷幄,諸般算計已盡在他掌握之中。
待到劉封問到時,龐統這才站起來來,環視一眼眾人,不緊不慢道:“諸位莫要擔心,究竟該如何奪取荊州,我龐統胸中早已有良策。這其中最關鍵的一步,恐怕還要借助一下子初你的大名。”
“我?”劉巴神色一怔,頓時一臉的狐疑不解。
………………武陵,雄溪之畔。
夜色之下,那雄壯的中年漢子靜靜的坐在溪邊的一塊大石上,任由漆黑打卷的頭發散亂的披在肩膀,出神的仰望著星鬥滿天的夜空。
天空中,四散閑遊的薄雲正在飛快的聚合,即使是最勇健的鳥兒也不見了蹤影。
風起了,卷過連綿起伏的群山,搖動著層層疊疊的林海,漫山遍野的沙沙聲越來越大,與耳邊的溪流聲匯聚在一起,逐漸形成了海濤般的巨響。
那漢子似乎正沉浸在這夜的詭異之中。
這位五溪蠻的蠻王,身材高大、肌肉蟠虯,雄壯威武有如猛獅,一張棱角分明的臉上,散發著一種原始的雄姓豪邁。冷如堅冰的眼神中,帶著一股逼人的寒意。
鼻中傳來一陣肉香,沙摩柯回頭看了一眼,不過處的營地中,篝火如星星點點般四處閃爍,族人們正在火上烘烤著剛剛打到的獵物,火光映照下,除了嫋嫋而升的煙氣,還有族人們那一張張歡快的笑臉。
三年了,自沙摩柯繼任五溪蠻王之位以來,這已經是第三個年頭。
五溪蠻的來源,是因為他們聚居於沅水上遊的五條溪流畔而得名,這五條溪流分別是雄溪、樠溪、辰溪、酉溪以及武溪。其中,以雄溪部最為強大,故而憑借著部族的實力,在三年前,沙摩柯被五部推選為了首領。
五溪蠻是漢人們對他們的稱號,他們自己則稱自己為武溪人,稱作他們的頭領叫做大王。
三年以來,沙摩柯憑借著自己的手段,先後同劉表、曹艸、劉備所委任的三任武陵太守周旋,大大削減了五族部族需繳納賦稅的數額,在此之下,各部族間和睦相處,時值如今,部族老幼終於能達到溫飽的水平。
沙摩柯在各部族中的聲望與曰俱增,深受族人們的擁戴,但不知為何,族人們卻發現,他們的大王總是喜歡在夜中獨處,似乎,他的心中尚有不為人知的惆悵。
“大王,長沙的劉巴派了密使前來求見大王。”一名青年的漢子打斷了沙摩柯的神思。
劉巴乃零陵大名士,而零陵與武陵民風相近,即使是當地的蠻人,對這位零陵的大名士也多有幾分敬意。
聽到劉巴的名字,沙柯摩的神情一動,從大石上一躍而下,步履帶風的走向了營地。
皮帳之外,一群披頭散發的長者圍坐在火堆四周,幾名身著皮裙的五溪姑娘,正笑盈盈的向著那彬彬有禮的漢人文士獻上剛剛烤好的羊肉。
五溪人重義,向來講究別人尊我一寸,我敬別人一尺。此間的漢家士吏,對五溪蠻人向來都不屑一顧,難得有這樣一位漢人文士,能夠這般親切有禮的對待他們,這些五溪姑娘心裏高興,自然侍奉得歡快。
片刻之後,沙摩柯走上前來,眾族人紛紛起身,口呼“大王”,沙摩柯手一擺,示意眾人坐下,自己則坐在了中間專為他所設的虎皮座上。
那文士見蠻王到了,忙起身拱手一禮:“在下陳震,見過大王。”
沙摩柯隻微微點頭致意,算是還之一禮。他目光如鋒,上下掃了陳震一眼,冷冷道:“聽說你是奉了劉巴的之命前來見本王,有什麽事嗎?”
這般口氣言詞,而且還直呼劉巴之名,在漢人看來,已是極為無禮,不過蠻人間沒那麽多規矩,講話都圖個直來直去。
陳震也不以為然,隻淡淡一笑,從袖中取出一道帛書,雙手奉上:“子初先生有一封密信讓我轉交給大王,請大王過目。”
沙摩柯大手一揮,“本王又不識字,過什麽目,你大聲念出來給本王聽便是。”
陳震也是初次跟這些蠻人打交道,顯然對於這種直來直去的交流方式有些不適應,忙是幹咳了幾聲,以掩飾內心的尷尬。
頓了片刻,陳震遂將那帛書展開,當著許多人的麵,大聲的念了出來。
劉巴乃當代名士,書信自是寫得文詞滔滔,隻是“之乎者也”了半天,沙摩柯卻沒聽懂半句。
聽著聽著,沙摩柯便不耐煩道:“劉巴信裏都寫得什麽鬼東西,本王一句都聽不懂,他到底想說什麽,你簡單的說與本王。”
陳震隻好把信收了起來,看了一眼左右耳目眾多,便上前壓低聲音道:“大王,此事關係機密,在下可否單獨講與大王。”
沙摩柯麵露不悅,大聲道:“我們五溪人兄弟姐妹都真心相待,彼此間沒什麽可隱瞞的,你放心說便是。”
蠻人姓情這般,陳震別無辦法,若再猶猶豫豫,反倒顯得沒了氣魄。
當下陳震清了清嗓子,朗聲道:“其實子初先生此信,乃是奉了我家鎮南將軍之命,想請大王盡起五溪之兵,會攻武陵治所臨沅,我家將軍將起兵策應。”
沙摩柯雖沒什麽文化,但陳震這幾句話他還是聽得懂的,心中不禁暗暗一驚,左右諸蠻人長老,也紛紛變色。
沙摩柯心中吃驚,臉上卻是一派自若,哈哈大笑道:“你家劉將軍這是想讓我背叛劉皇叔啊,那我倒要問一句,我背叛了劉皇叔,你家將軍能給我們五溪人什麽好處?”
蠻人果然是蠻人,竟能這般的直白的索取好處。
陳震早有準備,很幹脆的答道:“大王若能起兵助我家將軍奪取武陵郡,我家將軍自然有重重回報,而且,這些回報,還是大王你夢寐所求的。”
“嘿嘿,我倒想聽聽,你家將軍能有什麽拿得出手的回報。”沙摩柯嘴角一斜,似乎有些不信。
這也難怪,在沙摩柯眼中,劉封不過一個隻占有兩郡的小諸侯而起,比起“財大氣粗”的劉備,又能有什麽合他心意的重謝。
陳震遂是不急不緩的將劉封開出的條件道出。
聽罷陳震開出的條件後,四周的諸長老不禁麵露欣喜,就連先前還不以為然的沙摩柯,此刻眼中也不由湧現出一抹興奮之色。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