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謝太笨啦你和殤魂之夜的打賞)
抬頭看去,堂中那負手而立之人,皮膚白嫩如嬰,臉上一雙細小的眼睛半開半闔精光四射,平整光潔的額頭上有一條刀刻似的深深皺紋,仿佛蘊涵著陰鬱的滄桑。
一眼看去,劉封便覺此人是一個極精明的人。
“不知天使駕臨,有失遠迎,還望見諒。”劉封整了整衣冠,上前客客氣氣的見禮。
那蔣幹卻隻很隨意的拱手回禮,不冷不熱的回了一句:“蔣某見過劉將軍。”
許都的那個朝廷,誰都知道是個屁,蔣幹這廝仗著這個威信已失的朝廷,竟然還能有這般派頭,劉封左右之人一見,頓時心生不悅。
與劉備孫權這等玩弄權術的高手周旋過,經過種種的磨練,劉封早就變得更加的沉穩,對於蔣幹的這副派頭,劉封隻是付之一笑。
“蔣天使忽然駕臨,不知有何貴幹?”劉封不動聲色的問道。
蔣幹看了劉封一眼,徑直走到劉封的主位坐下,從懷中掏出一卷金色的帛書,扯著嗓門高聲道:“陛下有旨,劉封還不跪拜接旨。”
果然如此,曹艸的葫蘆裏果然賣得不是什麽好藥。
蔣幹一搬出聖旨,劉封還未有反應,劉巴便先跪了下來。
劉封卻沒有下跪,作為一名現代人,他本身就對跪拜這種事頗為反感,先前出於蟄伏無奈,跪劉備已經跪得夠多,因此,在宣布與劉備決裂的那一刻起,劉封就曾暗暗發誓,從今往後,但要別人跪自己,自己的這雙膝蓋,卻絕不會再為任何人所屈。
而今,蔣幹以傀儡皇帝的名義,竟然要自己下跪,劉封自然心有不願。
劉封沒有動彈,馬謖等諸人自然也不會下跪,諾大的一座政事堂中,隻有劉巴伏跪於地,反倒顯得極其的不和諧。
“劉封,為何不跪拜接旨!”
在劉封的地盤上,蔣幹竟然生怒,公然以斥責的口吻要求劉封下跪。
劉封冷視著氣勢昂然的蔣幹,刀鋒似的目光中,殺氣在迸射。
此時此刻,劉封突然有個念頭:自己連劉備都能決裂,又何況是那個毫無威信的傀儡朝廷,既然早晚要與之決裂,何不幹脆將這個傲慢的蔣幹一刀宰了?
左右諸將,對於蔣幹的派頭亦有不滿,此刻他們似乎已揣測到了劉封的心思,各自按劍,隻消劉封一發作,便一擁而上將那個傲慢的狗屁天使砍成肉泥。
大堂之中,一時劍拔弩張,殺機一觸即發。
麵對著階下滿堂的殺氣,蔣幹絲毫不懼,再次大聲道:“聖旨在此,劉封還不跪接?”
書中的那個蔣幹,儼然一個智商嚴重脫水的白癡小醜,而眼前這個蔣幹,先不論其智商有多高,單就這份深入虎穴還敢擺譜的膽色,就著實令劉封刮目相看。
隻是,想讓劉封跪拜,卻連門都沒有。
已然跪地的劉巴,眼瞧著氣氛緊張尷尬,忙是扯了扯劉封,低聲道:“此人乃名士,望主公以大局為重。”
一語,提醒了劉封。
聽聞蔣幹曾與周瑜同窗,辯才號為獨步江淮,是名符其實的當代名士。
這個時代的名士,無論他們忠於他一路諸侯,一旦身為名士,就好像進入了同一個階層,彼此間更有一種榮辱與共的無形聯係。
殺一名士,則天下名士盡皆心寒。
如今劉封正當用人之際,權力未穩,羽翼未豐,豈能這般對一個名士開刀,而且還是一個名義上代表著傀儡天子的名士。
況且,劉備和孫權與曹艸是死敵,但算起來自己跟曹艸倒並無冤仇,除了亂軍中殺了夏侯恩,以及魯山擊敗許褚之外,彼此間並無勢同水火,不可化解的仇恨。
既是如此,又何必去得罪曹艸。
權衡諸般利害,劉封湧動的殺氣忽然收斂,上前幾步,微微一躬身,淡淡道:“下官劉封恭領聖旨,恕下官甲胄在身,不便行跪拜之禮。”
劉封這般一施軍禮,左右諸將也都跟著上前施禮。
跪伏於地的劉巴,依舊顯得有點尷尬,不過他卻毫不介意,心中反而是暗讚劉封反應機敏。
階上的蔣幹,目光中亦閃過一抹驚訝,不禁冷笑著讚了一句:“劉將軍果然有周亞夫之風啊。”
周亞夫乃漢之名將,當年其駐守細柳,防備匈奴入侵,漢文帝前往軍營中慰問,周亞夫對天子說:身著鎧甲的將士不行跪拜之禮,請允許我以軍禮參見。漢文帝不以為怪,反而深受感動,大讚周亞夫治軍有方。這一段故事,遂成為流傳後世的美談。
劉封學周亞夫的方式來接旨,既不用下跪行拜,旁人又不能說他藐視漢帝,反應之機敏,豈能不叫蔣幹暗讚。
“鎮南將軍劉封,拱衛漢室,安撫黎民,忠心可嘉,特此委以揚州牧之職。”
揚州牧!
這一道旨意,立時在諸文武心中掀起一陣的搔動。
劉封雖然接受了劉琦所讓,自任鎮南將軍,但並沒有得到朝廷的承認,而蔣幹帶來的這一道聖旨,不僅承認了劉封鎮將軍的軍銜,而且還委任其為州牧一級的封疆大吏,如此一來,劉封則成了名正言順的一方諸侯。
在場諸人,皆是忠於劉封之輩,自然盼著劉封官越做越大才好,自己也好跟著加官進爵,如今聽到這旨意,不少人自是跟著大為興奮。
劉封卻沒有一丁點的興奮,因為他第一時間已識破了曹艸的詭計。
揚州牧的官銜雖大,但揚州之地,卻大半在孫權的掌握之中,劉封若是接受了這揚州牧的頭銜,又將置孫權於何地?
‘曹艸這一招果然夠陰,他這是想借官職的誘惑,從中挑撥我和孫權的關係,我豈能中了他的圈套!’
“劉封,為何還不領旨謝恩?”蔣幹猛然間一聲大喝,神色突然變得肅厲。
身邊的劉巴亦催促道:“主公,這是朝廷對主公的恩賞,主公趕快接旨吧。”
劉巴的表現讓劉封感到有些失望,以劉巴的智慧,如何能看不出來曹艸此計的用意所在,但他卻這般急著催自己接旨,想來是因為對曹艸的那種好感,使得他一時間蒙蔽了正確的判斷。
深吸一口氣,劉封冷視著蔣幹,拱手道:“抱歉了,這一道聖旨,下官恐怕不能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