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謝飄蕩的火苗和東方牧歌的打賞)

熊熊大火整整燒了一夜,第二天清晨,火勢漸熄,但濃煙卻更盛,整座益陽城就像是一諾大的火炭,突然被水澆滅,整座城池都在黑白渾濁的蒸汽中殘喘。

火雖然燒得激烈,但實際上劉備軍所受的損失卻並不大,到得第二天,四散奔逃的士卒們聽聞劉備仍然活著,便又從四麵蟻聚而來。清點人數,失蹤的,被火燒死的,再加上西門被伏兵所殺的,兵馬損失了不到一千餘人。

益陽城。

原本可容納數萬人居住的城池,此刻已是一片灰燼,重新進入益陽的劉備,策馬默默的行走在殘破的街道上,兩眼所見,皆是大火之後留下的殘亙斷壁。

軍卒們垂頭喪氣的在瓦礫上尋找著幸存者的跡痕,不時的有渾身被燒傷的士卒被抬著從道旁走過,痛快的哀鳴聲深深的刺痛著劉備的心。

他並不是在為士兵們的慘狀而心痛,讓他心痛的是,自己竟然被那個逆子,以如此陰險的手段羞辱。敗在誰的手下都不可怕,唯獨敗給劉封,劉備的自尊心還從未受到如此重大的打擊。

“主公,找到了。”

在幾名士卒的帶領下,劉備來到一處燒毀的宅院,在後院的當中間,赫然**著一個兩丈來寬的大洞。

“末將已經派人進洞查過,這條通往東城外的一處山包,根據現場發現的腳印,敵人應是隱藏在洞口不遠處的一片林子裏,因為離城池很近,咱們的斥候當時就沒怎麽注意。”

盯著那個黑森森的洞口,劉備灰白的臉上,肌肉在隱隱的**。

這個逆子,什麽狗屁“退避三舍”,跟劉備先前所猜測的一樣,果真是另有陰謀,但劉備卻沒想到,劉封會設下如此精妙的圈套,這般狡詐的計謀,實在讓他不敢相信是劉封能想出來的。

一腳將一塊碎石踢落坑洞,劉備恨恨道:“立刻派人回夏口,令徐元直速來會合。”

巴丘港。

兩百艘戰艦,五千水軍,關羽統帥的這一支江夏軍在傍晚時分入港,自江陵之戰役結束以後,巴丘港還是第一次進駐如此規模的一支艦隊,整座港口的吳軍頓時又熱鬧起來。

不過,吳人卻不是為了迎接盟友的入駐,而是全麵戒備,以防不測,這是他們的都督周瑜的命令。

周瑜還有另一道命令,巴丘港無論是對於劉備一方,還是劉封一方,都一律開放,無論是貨船還是戰船,隻要他們沒有敵意,則一視同仁的允許其停靠。

三層鬥艦上,死一般的靜寂,內外的水軍士卒大氣也不敢出一聲,走路做事都輕手輕腳,不敢發出哪怕一丁點的雜音,像是懼怕驚擾了什麽一樣。

內艙中,一具軀體靜靜的躺在冰冷的地板上,軀體的脖間處是一圍細細線縫的痕跡,那張慘白的麵容依然保持著猙獰的表情,怒睜的雙目中,瞳孔已經四散。

這是一具屍體,關平的屍體。

在他的旁邊,巍然如山的武者,正默默的注視著腳下的屍體,棗紅色的臉龐在微微的顫抖,鼻息如雷般沉重,激蕩著如瀑般的美髯搖曳舞動。

吱呀,門開了,一名鐵塔般的黑臉軍官小心翼翼的走了進來,一看到地上關平的屍體時,頓時也流露出傷感之色。

跟隨關羽多年,周倉可以說是看著關平長大的,眼看著那個曾經熟悉的小將軍,如今身首異處,他豈能不難過。

暫掩心中的難過,周倉輕聲道:“將軍,益陽方麵有消息了。”

“說。”關羽表情依舊冰冷如鐵。

周倉便小聲道:“劉封使計火燒益陽,主公損兵一千,目下劉封已退往臨湘,主公令將軍不可輕動,待徐元直到來之後,兩軍會合再直取臨湘。”

“劉封,劉封——”關羽默念著這個熟悉的名字,腦海中浮現著自己的愛子被那人斬落首級的畫麵,心中的怒火如噴湧的岩漿一般滾滾而上。

猛然間,他虎目怒睜,喝道:“傳我之令,全軍馬上離港,星夜殺往臨湘。”

獵獵的殺氣如潮水一般,從那具偉岸的身軀擴散開來,身在幾步之外的周倉,竟被那前所未有的殺氣壓得喘不過氣來。

周倉氣喘加快,極力的平撫著紊亂的心神,小心翼翼的提醒道:“可是主公有令,讓將軍不可輕動,務必等到徐元直到後才可以南下。”

關羽猛的一瞪他:“有什麽好等,劉封那個畜生,難道我還怕他不成。立刻下令全軍開拔!”

“諾。”

跟隨關羽多年,周倉從未見過這位藐視天下的美髯公,竟有如此震怒的時刻,顯然愛子的死真的把他給激怒了。盛怒之下的關羽,就連主公劉備也要忌憚三分,周倉又豈敢再有違逆,趕緊應諾離艙而去。

船艙重新安靜下來,關羽俯下身來,顫抖的伸出手來,輕撫著兒子那冰冷的臉龐。

“定國,你放心吧,為父一定會親手斬下那畜生的人頭,你的仇很快就會得報。”

………………

幾百裏外的臨湘城,劉封正率領著他一千凱旋的士兵,帶著火燒益陽的捷報昂首闊步的入城。

劉封行事素來低調,但這一次他特意舉行了一個盛大的凱旋儀式,為的就是鼓舞一城官民的士氣,用勝利來堅定他們的信心與鬥誌。

“主公,你這一招火燒益陽,真是讓我們大開眼界了。”

太守府中,老將黃忠忍不住稱讚。如果說先前黃忠的“入夥”,尚有出於無奈的原因,現下在得知劉封大敗劉備的消息後,整個人對劉封的實力已傾心信服,這稱呼也和其他人一樣,改為了“主公”。

“老將軍過獎了,劉備素來輕視我,我正是抓住他的這一弱點,所以才能出奇一勝,不過他有了提防,下一次再用同樣的招數恐怕就不管用了。”

劉封自謙之下,環視眾人,忽然發現劉琦不在場,便問:“對了,子德兄長人呢?”

“咳咳——”馬謖幹咳了幾聲,湊近劉封,幾乎用耳語道:“州牧他酒醉,至今未醒,我已經派人去叫他了。”

劉封先是一怔,隨即恍悟,心中暗歎:“這小子,還和夏口時一樣,什麽時候都不忘尋歡作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