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劉曄
金尚這一覺,一直睡到第二天日上三竿才醒。
匆匆洗過臉,金尚便召來張牛犢,讓張牛犢隨他再去郡守府見劉勳。
臨行之前,金尚可是在袁否麵前誇了海口的,定要說服劉勳奉袁否為主。
其實金尚也知道,要說服劉勳奉袁否為隻怕是千難萬難,當務之急,卻是說服劉勳接納袁氏舊部,昨晚隻顧著喝酒,卻忘了說正事,今天卻是不敢再耽擱。
然而,兩人才剛剛走出客館大門,就迎麵遇到了劉偕。
“元休公意欲何往?”劉偕翻身下馬,一溜小跑過來。
“劉長史來得正好。”金尚拱手作揖,一邊說,“正要去見令兄,不如同去?”
劉偕便哎呀一聲說:“哎呀,這可真是不巧,家兄剛剛接到急報,說是襄安爆發民變,已經匆忙趕過去處置了。”
“啊?襄安爆發民變?”金尚聞言麵露苦色。
金尚並沒有懷疑劉偕的說辭,因為襄安地處廬江郡跟淮南郡交界,淮南郡難民大量湧入廬江,爆發民變是可能的。
當下金尚又問劉偕道:“可知令兄幾時得回?”
“這個卻是不知。”劉偕搖頭道,“若諸事順利,三五日便回,若諸事不順,十天半個月回不來也是有可能的。”
金尚越發心中叫苦,真要拖上十天半個月,可怎麽辦?
當下金尚又問劉偕:“敢問劉長史,令兄走了有多久?”
劉偕道:“家兄天色尚未亮就走了,而且是騎快馬走的,此時怕是已過居巢了。”
金尚便絕了騎快馬去追劉勳的念想,因為劉勳已經走了有四個多時辰,而且還是騎快馬走的,再追卻來不及了。
劉偕心中冷笑,臉上卻熱情的說道:“元休公隻管在客館放心歇息,隻等家兄返回,在下一定即刻通稟元休公。”
“也隻好如此了。”金尚隻能作罷。
劉偕在客館陪了差不多一個時辰,陪著金尚用過午膳才起身告辭。
金尚想著在客館閑著也是閑著,就想先去拜訪一下劉曄,劉曄人雖然年輕,可金尚知道劉曄在廬江士族中間的威望非常高,對劉勳的影響力也很大,如果此行能夠爭取到劉曄的支持,便可以說事情已經辦成了一半。
當下金尚便讓張牛犢上街采買了一些禮物,然後親自攜禮物前來拜方劉曄。
可是很不湊巧的是,劉曄外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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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這個時候,劉曄剛好騎著一頭小毛驢出了皖城南門。
劉曄心裏始終掛念著饑民,就想出城親眼看看饑民的處境。
劉曄隨行的隻有一個小童,小童牽著小毛驢的韁繩,一邊走一邊氣鼓鼓的說道:“公子你知道嗎,劉郡守昨晚在郡守府大擺筵席,請了城中所有士族官員,卻唯獨沒請先生你,他也不想想,要不是公子你,他坐得穩這個郡守位置嗎?”
“閉嘴。”劉曄喝斥道,“孺子安敢背後非議郡守?”
小童明顯很敬畏劉曄,便真的閉上嘴巴不敢再說了。
說話間,劉曄已經騎著毛驢出了南門,出城門之後,首先映入眼簾的,便是官道兩側那一排排的棚屋,說是棚屋,其實就是幾根柴禾挑著幾塊破稻草簾子,不要說避風擋雨,就是遮光都遮不住,哪能住人?
在這一排排的棚屋裏,或躺或坐著逃難的百姓。
這些百姓大多蓬頭垢麵、麵黃肌瘦、目光呆滯。
看到劉曄騎著毛驢出來,一雙雙呆滯的目光便自覺不自覺的聚集到了劉曄**那條瘦弱的小毛驢身上。
小毛驢雖然瘦,卻也是可以吃肉的。
漸漸的,有少數饑民的眸子裏便流露出了瘋狂的神色。
小童被饑民的眼神看得有些害怕,回頭對劉曄說:“公子,我們回城吧。”
劉曄卻完全沉浸在了這些難民的悲慘遭遇之中,搖頭說:“再往前走走。”
又往前走了大約百十步,便陸續有饑民從棚屋裏走出來,聚集到官道邊,人一多,饑民的膽氣就壯了,很快,饑民就在劉曄和小童四周圍成了一個包圍圈,包圍圈隨著劉曄往前走也跟著往前移,不過在移動的同時,包圍圈也在不斷的縮小。
守衛城門的官軍隊長發現不對,趕緊帶著手下步卒趕過來救援。
然而,不等官軍隊長率兵趕到,圍住劉曄的饑民卻搶先動手了。
混亂之中,也不知道是哪個饑民先動的手,下一個霎那,四周的饑民便一擁而上,一下將劉曄從驢背上扯了下來,再將那頭瘦毛驢掀翻在地,然後也不用刀殺,饑民們直接就用指甲和牙齒將毛驢開膛破肚,接著就是生吞活剝。
官軍隊長費盡九牛二虎之力,才擠進人群,救起了劉曄和小童。
小童沒事,隻是受了點驚嚇,劉曄從驢背上摔下來卻摔傷了腿,身上還被饑民踩了不下十腳,要不是官軍隊長及時趕到,劉曄當真有可能會被生生給踩死。
劉曄在廬江威望極高,那個官軍隊長見饑民冒犯了劉曄,當時就要率兵攻殺饑民,卻讓劉曄給製止了。
劉曄看著饑民在那分食毛驢,許多人啃得滿嘴是血卻猶不自知,情形與野人無異!不知不覺之間,劉曄已經是潸然淚下。
劉曄的眼淚卻不是因為腿疼,而是心疼。
好半晌後,劉曄才止住淚水,對小童說:“走,扶公子回城。”
小童看著好好的一頭毛驢片刻之間就被饑民啃得皮肉不存,帶著哭腔說:“公子,我們的毛驢,我們的毛驢。”
“不過是一頭毛驢而已。”劉曄黯然說道,“吃了就吃了罷,若是它的死能夠換來幾十上百個饑民活命,也算是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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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尚在劉曄府上等了將近一個時辰,見劉曄始終沒有回來,隻好怏怏返回了客館。
回到客館,張牛犢即將隨行的羽林衛隊長叫到跟前,命他仔細保護好金尚,然後就孤身一人出門去了。
原來,張牛犢之前幫助金尚采買送給劉曄的禮物時,在東門大街發現了一家青樓,張牛犢原本就是個牛犢似的壯小夥,若是不知道皖城有這等去處也就罷了,可一旦知道了,他這心裏就跟貓爪子撓似的,鑽心的癢癢。
勉強熬到傍晚時分,張牛犢實在是熬不住了。
這不,抽個空張牛犢就從客館偷偷溜出來了。
張牛犢一腳跨進青樓時,正好遇到一個年輕人從裏麵出來。
張牛犢一眼就認出這個年輕人是廬江郡守劉勳的從子劉威,昨晚,劉威還曾經過來偏廳向他敬酒,張牛犢印象深刻。
張牛犢正猶豫要不要見禮,劉威卻徑直從他麵前走了過去。
一個上了年紀的老家仆從後麵追出來,對劉威說道:“公子,聽說子揚先生讓城外的饑民打傷了,主公不便去,讓您上藥坊采買些損傷藥,去劉府探訪。”
“知道了,本公子這便去。”劉威一邊走一邊不耐煩的發牢騷,“真是的,誑個青樓都不得安生,這叫什麽事兒?”
張牛犢跨出去的左腳便頓在半空。
主公?剛才那個仆人模樣的人是誰?
他的主公是誰?難道說是廬江郡守劉勳?
劉勳不是去襄安處置民變去了嗎?怎麽還在皖城?
張牛犢雖然是莽漢一個,卻並不意味著他就是傻瓜。
張牛犢正怔愣間,一個風韻猶存的婦人已經笑著上前來,先用手上的香帕往張牛犢的臉上扇了一下,嬌嗔說:“喲,將軍你怎麽才來呀?玉娘可是等了你好半天了呢,你不知道,你上次一走,可把玉娘的魂都給勾走了。”
張牛犢回過神來,喉頭便骨嘟了一下。
張牛犢好的就是眼前這樣的的婦人。
張牛犢探出蒲扇般的大手,一把攥住了婦人的肥臀,然後把腦袋湊將過去,一邊貪婪的嗅吸著婦人身上透出來的香味,一邊問道:“剛才出門的那對主仆,是什麽人?”
“死鬼,你手往哪兒摸呢?”婦人一把拍開張牛犢的大手,嗔道,“你連郡守府的管事還有公子威都不認識?”
張牛犢聞言頓時目光一凜,郡守府的管事麽?
看來剛才他口中說的主公,多半就是劉勳了。
劉勳不是已經去了襄安了麽,怎麽還在皖城?
事關重大,張牛犢卻不敢在青樓風流快活了。
就算真要風流快活,也必須把正事先給辦了。
當下張牛犢又在婦人鼓鼓的胸脯上掐了一把,說一句某晚上過來找你,再拋下半吊五銖錢,然後轉身揚長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