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弑君
袁術寢帳。
最近幾天,袁術明顯感覺身體好了許多,不僅咳嗽少了,相比三天之前痰中的血絲也大為減少,人也精神許多,就是感覺有些躁熱。
更令袁術竊喜的是,他在某一方麵又有了強烈的需求。
隻是讓人惱恨的是,侍醫華佗再三警告他,三個月內不準**!
想到三個月不能碰女人,袁術就心情灰暗,同時心裏暗暗發狠,若是接下來幾天身體繼續好轉,就召幾個宮女侍寢。
袁否走進袁術的寢帳時,袁術正靠著軟墊在讀左傳,平時始終侍候左右的兩個老宦官卻是不在,也不知道上哪去了。
看到袁否進來,袁術訝然問道:“否兒怎麽又回來了?”
袁否跪伏於地,恭恭敬敬的道:“兒臣睡不著,想跟父皇聊聊。”
“否兒近前來。”袁術難得也有興致,便招手示意袁否走到他的榻前。
袁否膝行上前,又極其貼心的往袁術背後加了一個軟墊,令袁術躺得更加舒服。
袁術見袁否如此孝順,如此貼心,便心滿意足的道:“否兒,這幾天真是辛苦你了。”
“兒臣不辛苦,這都是兒臣應該做的。”袁否搖搖頭,又道,“兒臣別無所求,隻求能一直這樣常伴父皇左右。”
袁術聞言目光一凝,他聽出來袁否言有所指。
其實最近幾天,袁術對袁否的境遇也並非毫無察覺。
大將軍張勳以保護公子否安全的名義,給袁否配了一批衛士,但與其說是保護,倒不如說是監視更加貼切,袁術還知道,這並非是張勳的本意,而是出自皇後馮氏的授意,最近這幾天,皇後馮氏背後的小動作就沒有停過。
隻不過,袁術並不認為張勳就敢背著他亂來。
袁術敢把兵權交給張勳,自然有他的底氣在。
當下袁術說道:“否兒,你是否在心裏怨恨朕,先是不分緣由奪了你的羽林衛,現在更是聽任大將軍以保護的名義派兵監視於你?”
“不敢。”袁否頓首道,“兒臣絕不敢有此想法。”
“不敢,那就是真有。”袁術悶哼了一聲,語氣也加重了幾分,又接著說道,“朕賜與你的左傳,尤其是朕的批注,你可曾認真研讀?”
袁否道:“兒臣字字句句,皆認真研讀了。”
袁術道:“那你倒是說說,朕在‘楚世子商臣弑其君’的篇首,做了什麽樣的批注?”
袁否道:“父皇批注曰:君為臣綱,父為子綱,是故君要臣死,臣不敢不死,父要子亡,子不得不亡,商臣悖父弑君,實乃無君無父者也。”
袁術道:“你既讀過朕的批注,又是怎麽理解的?”
袁否沒有回答,隻是抬起頭正視著袁術,繼而嗬嗬慘笑起來。
直到這個時候,袁否才終於對袁術絕了最後一絲幻想,也終於下了最後的決心。
袁術被袁否笑得心裏有些發毛,皺眉道:“你笑什麽?仔細朕治你君前失儀之罪。”
袁否便止住笑,直勾勾的看著袁術,說:“父親,你罔顧君臣大義,更僭位稱帝,居然還有臉大言不慚說什麽君臣之綱常?當真是恬不知恥!”
“你說什麽?”袁術被袁否的突然變臉震得兩眼發懵。
袁術完全無法相信,這話竟是從袁否的口中說出來的。
經過這幾天的相處,袁術甚至已經完全相信,袁否就是一個知禮儀、懂進退,謙卑而又仁厚的兒子,若不是因為出身不好,袁術甚至真的就會考慮另立太子了,隻可惜,袁否乃是小婢所出,這樣的出身注定了他沒辦法繼承大統。
但袁否現在的言辭,卻又完全推翻了袁術對他的認知。
好半天之後,袁術才終於反應過來,乾指著袁否說道:“你你,你這個逆子,看來朕之前的判斷沒有錯,你的仁孝謙卑全都是裝出來的,你骨子裏其實就是個悖逆之徒,你骨子裏跟楚世子商臣就是一類人!”
袁否冷笑道:“父親豈不聞,有其父則必有其子?”
“你?”袁術大怒道,“滾,滾出去,朕再不要看到你!”
“這就要趕我走了?嗬,父親何必如此心急?”袁否冷笑道。
“滾,你快給朕滾,朕不想見到你。”袁術以手瘋狂擂打軟榻,嘶聲咆哮。
袁否冷笑道:“父親,你知道嗎?我的要求其實並不高,隻是想活命而已,可馮氏這個毒婦卻偏不答應,非要致兒子於死地,而且今晚就要動手了!而父親你非但不管,卻反而搬出君臣父子綱常來教訓我,你什麽意思,要我伸長脖子等她砍我腦袋?”
“你你你你,你這個逆子,快滾,快給朕滾!”袁術越發氣得暴跳如雷。
“父親放心,兒子會滾的,而且,錯過今晚,你我父子怕是再無相見之期。”袁否獰獰一笑,又接著說,“所以,我們還是好好珍惜這最後的相處時光吧。”
“你這逆子,難道,你真要學商臣弑君?”袁術霎時兩眼圓睜,因為袁否說這話時,已經毫不掩飾話語中流露出來的凜然殺機了。
“弑君?”袁否嗬嗬笑道,“父親,你猜對了,兒子正是要弑君。”
袁術大駭,當時就要大聲招呼寺人,可他才剛喊出半聲,就氣急劇烈的咳嗽了起來,咳得腰都直不起。
“別動怒,父親,千萬別動怒。”袁否獰笑道,“你知道嗎,這幾天我其實一直在偷偷往你的湯藥裏加老山參,據藥典記載,老山參大補,本身並無毒,但是對於氣血兩虛的病人來說卻比砒霜都還要毒,父親,很不幸你正是氣血兩虛的病人。”
“你,你……”袁術乾指袁否,已經沒辦法發出聲音來了。
袁否又接著說道:“父親,這兩天你是不是感覺全身躁熱,精神也比以前旺盛許多?甚至**都能異常?這就對了,這全是老山參的功效,還有,你現在是不是感覺全身火燒火燎,尤其是喉嚨裏,就像有火在燒?對了,這就對了,這就是老山參的藥效已全部發揮出來了,接下來你的四肢會**,然後會窒息……你知道什麽叫窒息嗎?就是沒辦法呼吸,就像被人掐住你的喉嚨,最終,你會室息而死。”
袁否話還沒說完,袁術的四肢就開始不自覺的抽搐起來。
袁術大駭,在強烈的求生意誌的驅散下,他一個翻身從軟榻上滾落下來,然後雙手撐地開始奮力往帳篷外爬。
袁否緩步走過來,在袁術身邊蹲下身來,湊著袁術的耳朵說道:“父親,你一定很奇怪我們父子這麽大動靜,怎麽帳外的寺人卻毫無反應?實話告訴你吧,之前我往他們的湯鍋裏麵加了曼陀羅,華侍醫跟我說,一指甲蓋大那麽一片曼陀羅就足以讓上百個壯漢一覺睡到大天亮,他們現在呀睡得正香呢。”
袁術感覺到自己快喘不過氣來了,不過在強烈的生存意誌的驅使下,他還是咬著牙,使出所有的力氣往外爬。
氣血兩虛的病人的確是不宜進補,但是一株老山參卻也不足以致命。
然而,體虛之人極易動怒,一旦怒火攻心,那結果就很可怕了,所以袁否現在盡挑那些能夠激怒袁術的話講。
袁否以雙肘支地,一邊跟著袁術往外爬,一邊又接著說道:“父親一定很好奇,我殺了你之後,又怎麽收場?我也不想瞞你,其實我都已經計劃好了。”
說完,袁否就從懷裏拿出了一副黃綾,再展開,隻見上麵密密麻麻寫滿了隸書。
“父親,你看見了嗎?”袁否晃了晃手中黃綾,笑道,“這可是你的手書遺詔,你沒有聽錯,真是你的手書遺詔,這都是兒子從你的左傳批注中一個字一個字拓印下來的,再臨募到帛書之上,很是費了兒子不少功夫。”
袁術的臉上、額頭上已經凸出一根根的青筋。
袁否又說道:“父親,要不要兒子念給你聽聽?哦對對,你的時間已經不多了,完整的念就不必了,我就把大概意思跟你講一下吧,這遺詔裏說呀,你發現馮氏那毒婦與大將軍張勳私通款曲,耀弟就是馮氏與張勳通奸所生的孽種,你預感到馮氏和張勳有可能會鋌而走險對你不利,所以預先手書了這份遺詔,藏在枕頭下。”
袁術緊咬牙關,隻顧埋頭往外爬,眼球卻已經開始充血。
袁否又接著說:“哦對,光是一分遺詔還不足以保住兒子的小命,所以兒子又去找了金太傅,你知道的,金太傅為人耿直,是個真正的君子,他曆來不支持你僭位稱帝,也從未正式接受你的封賞,所謂太傅也隻是你的一廂情願而已,但是我相信,當他得知你身處危險之中時,就一定會設法來救你。”
“金太傅當然不會自己來,他一定會帶著衛將軍紀靈一起過來。”
“然後,當紀靈帶著軍隊闖進寢帳時,就會發現,父親你已經死了,兒子則被張勳那個亂臣賊子灌了鳩毒,然後張勳正設法燒掉這遺詔,然後,所有的罪名就會全部指向馮氏這毒婦還有大將軍張勳,兒子就隻能勉為其難繼位了。”
“什麽?張勳未必會上當?父親你多慮了,兒子先去找了金太傅,接著又匆匆忙忙回了父親你這裏,張勳肯定會起疑心,如果兒子沒料錯的話,這會他已經帶著人往裏邊闖了,你聽,外邊有腳步聲,定是張勳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