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崩解

袁否的目光便立刻轉到了坐在他上首的孫策身上。

果然,袁否看到孫策眸子裏掠過一絲陰霾,這絲陰霾雖一閃即逝,卻還是讓袁否捕捉到了,顯然,孫策對於袁術奪走原本屬於孫氏的傳國玉璽一事,仍然耿耿於懷,此次孫策之所以出兵相助曹操,多半就是衝著傳國玉璽來的。

在座三人中,就隻有劉備神色如常,眼皮都沒有抬一下。

“正要與奉先、伯符還有玄德分說此事。”曹操打了個哈哈,又接著說道,“袁術確有獻璽之舉,操卻懷疑其中有詐。”

“有詐?”呂布訝然道,“曹公此言何意?”

立於帳下的謀士郭嘉道:“三位將軍,我家主公懷疑袁術獻璽是假,欲離間四家聯兵是真,是以,特地邀請三位將軍前來,做個見證。”

話音方落,按劍肅立曹操身後的夏侯惇便托舉著錦匣走上前,給呂布、孫策還有劉備近距離觀看,呂布和孫策默不做聲,也不知道在心裏想些什麽,隻有劉備點頭說道:“火漆無損、封條完整,此匣應是未拆封。”

“諸公已經看清,操並未私下拆封。”曹操掠了袁否一眼,又道,“現在,操當著諸公麵拆開此封,且看裏麵有沒有玉璽。”

夏侯惇便應聲撕去封條,剔去火漆,然後啟開錦匣。

呂布和孫策便同時跪坐起身,目光齊刷刷落到了錦匣之內,劉備卻依然不動聲色,跪坐在草席上,連眼皮都沒有抬一下。

錦匣啟開,裏麵卻空空如也。

“空的,怎麽是空的?”呂布愕然。

孫策若有所思,默默的坐回到席上。

袁否卻霍的跪坐起身,厲聲大喝道:“不可能,這絕不可能!”

“有何不可能?”郭嘉冷冷的說道,“此匣自公子送到這裏,就沒人動過。”

“在下要檢查錦匣上的火漆!”袁否厲聲道,說完袁否即長身而起,走向夏侯惇。

這時候,令人難以置信的場麵出現了,袁否才走了不到兩步,便忽然頓住了腳步,然後麵露極端痛苦之色,緩緩轉身手指著曹操,無比艱難的說道,“酒,剛才本公子的酒,曹公好,高,明的算計。”

話音還未落地,袁否便往前一仆,摔倒在帳下再無聲息。

這一切發生得太過突然,睿智如曹操一下也是反應不過來,當時就懵了。

呂布卻是大驚失色,一下就將手中的酒樽猛然摜在地上,然後推案而起,守在呂布身後的那兩員武將,更是鏗然拔出了環首刀。

看到呂布身後的兩員武將拔出了刀,許褚和夏侯惇便也跟著亮出環首刀。

孫策、劉備還算鎮定,不過孫策身後的兩名武將也同時拔出了刀,關羽和張飛雖然沒有拔刀,不過關羽那對狹長的丹鳳眼卻已經睜開,冷電似的目光已經鎖定曹操,一旦發現曹操有不利於劉備的企圖,關羽就會第一時間出手。

原本和風細雨的大帳,立刻變得劍拔弩張。

“曹操,你意欲何為?”呂布一生氣,便直接以姓名相稱。

“奉先稍安勿躁,此事並非如你所見,操並未於酒中下毒。”曹操一急,說話也不再那麽有條理了,好在郭嘉有急智,當下起身,走到袁否身邊蹲下,探手試了試袁否鼻息,又俯下身貼著袁否胸口聽聞心跳聲。

見郭嘉起身,曹操急問道:“奉孝,如何。”

郭嘉搖搖頭,目瞪口呆道:“已然沒氣了。”

這下,就連孫策也沉不住氣,推案起身責問曹操:“曹公,你這是何意?”

“什麽,沒氣了?”曹操對孫策的責問充耳不聞,滿臉的難以置信,他明明沒有在酒中下毒,袁否小兒怎麽就中毒了呢?

呂布拔劍在手,厲聲喝問道:“曹阿瞞,汝欲誘殺我等乎?”

“大膽!”

“放肆!”

聽到呂布辱罵曹操,許褚還有夏侯惇勃然大怒,當時就要上前來殺呂布。

呂布身後二將毫不示弱,當即舉著環首刀上前,四人險險就要打將起來。

“仲康、元讓住手!”曹操舉手製止許褚和夏侯惇,然後抬起頭,小眼睛裏麵流露出冷幽幽的寒芒,從呂布、孫策還有劉備臉上逐一掃過,然後沉聲說道:“諸公,不管你們信或者不信,操,斷然沒在酒中下毒!”

呂布伸手一指袁否,厲聲道:“你若沒有下毒,袁否小兒又做何解釋?”

“操亦無法解釋。”曹操說道,“操沒有下毒是真,袁否小兒毒發身亡也是真。”

“哼哼,你這話,也需有人相信才是。”呂布冷笑,明顯不相信曹操的辯解之詞。

“劉備卻相信曹公!”一直不動聲色的劉備卻忽然舉起酒樽,將樽中濁酒一飲而盡,關羽、張飛二將急欲製止,卻已經來不及了。

見劉備喝下了濁酒,呂布便徑直問道:“玄德,感覺如何?”

“誠然好酒。”劉備捋了捋頷下長須,又說道,“就是寡淡了些。”

看到劉備安然無恙,呂布、孫策才鬆了一口氣,帳中的氣氛也有所緩和。

曹操小眼睛裏的寒芒悄然隱去,繼而大笑說道:“軍中簡陋,未嚐事先準備美酒,倒讓諸公見笑了,待來諸公來許都做客,操必以美酒佳釀款待。”

“曹公美意心領了,就此告辭。”呂布對著曹操胡亂一揖,轉身就走。

呂布從來就不是個有心機的人,他心裏懷疑曹操設的是鴻門宴,便立刻在臉上表現了出來,竟是一刻也不想在曹營逗留了。

夏侯惇、許褚便不斷以眼色示意曹操,期待曹操下令截殺。

曹操卻是不為所動,任由呂布率領兩員健將出帳揚長而去。

呂布即走,孫策、劉備便也借機告辭,曹操同樣沒有挽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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片刻之後,劉備、關羽、張飛便已經到了曹軍大營之外,直到這時候,劉備才終於長長的鬆了一口氣。

關羽忽道:“兄長,剛才你就不該喝那樽酒。”

張飛也道:“就是,萬一酒中果真有毒,豈非糟糕?”

劉備說道:“二弟,三弟,剛才為兄若不喝那樽酒,此刻你我人頭隻怕已然落地了,曹操適才是真動了殺機了。”

關羽說道:“曹操若欲加害兄長,他自己也別想活。”

劉備說道:“雲長,你武藝蓋世,固然可以於酒席之上斬殺曹操,然而,此仍然不足以阻止曹操弄險,曹操可是敢於孤身刺董之人。”

關羽點點頭,又道:“兄長,袁否毒斃一事,你怎麽看?”

張飛大大咧咧的道:“這還有什麽好瞎猜的,多半是曹操想私匿玉璽,所以專在袁否小兒酒中下毒,殺人滅口,如此而已。”

關羽道:“曹操一向詭計多端,行事又豈會如此簡單?”

“卻也難說。”劉備搖了搖頭,皺眉說道,“否則,何以解釋袁否毒斃一事?”

張飛哼聲道:“長兄,現在怎麽辦?曹操這廝如此可惡,我們還幫他打袁術做甚?幹脆引軍回小沛得了。”

“不妥。”劉備擺了擺手,說道,“我輩行事,當以忠義為先,既已答應曹操聯兵共討袁術,又豈可言而無信?更何況,袁術僭位稱帝,大逆不道,我等身為大漢臣子又豈能聽之任之?我意已決,二弟三弟休要再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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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備行事以仁義為先,呂布卻從不這麽想。

前腳剛離開曹軍大營,呂布便對身後隨行的兩位武將說道:“宋憲,侯成,你們這便回營收拾糧草輜重,我們連夜撤兵回徐州。”

“諾!”兩員武將轟然應諾,遂即打馬而去。

呂布又於馬背上回頭看了一眼夜幕中的曹軍大營,獰聲說:“曹阿瞞,你想一人獨占所有的好事,卻讓我們替你賣命,天下哪有這樣的好事?傳國玉璽就暫且先放你那,不過總有一天,玉璽會落入我呂布掌中。”

說完,呂布即打馬揚長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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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說孫策,出了曹軍大營之後,也帶著兩員健將急急返回西門大營。

一員健將打馬追上孫策,說道:“主公,曹操這廝甚是可惡,依末將看,方才他是真有加害主公之意。”

“某豈不知?”孫策嘿然說道,“剛才,若非曹賊投鼠忌器,隻怕早就發動虎衛殺入中軍大帳,取我等項上人頭了。”

另一員健將道:“主公,曹操這奸賊如此可惡,我們還跟他聯盟做甚?”

孫策冷笑著說:“宋謙,賈華,這你們就不知道了,某之所以舉兵會盟,卻不是為了他曹操,而是為了先父所遺之傳國玉璽,當年某寄人籬下,不得已將玉璽交與袁術,如今這玉璽也該完璧歸趙了。”

一員健將歎道:“可現在玉璽已經到了曹操手中,如之奈何?”

“曹操又如何?”孫策冷冷一笑,森然道,“敢吞某玉璽,某便擊殺之!”

兩員健將瞠目結舌道:“可,主公,曹操足有十萬大軍,而我江東軍卻不足三萬,雙方實力相差甚是懸殊。”

“不過三倍於我而已。”孫策卻是淡淡一笑,不屑的道,“前年某隻有步軍一千餘,馬軍不過百,不照樣打敗了劉繇的十萬大軍?”

兩員健將啞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