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八十章 交往

在陳尚衣看來,此時的荀粲無疑是雅致而完美的,午後的日光恰巧灑在他的全身,勾勒出一個散發著光暈的剪影,青衫磊落,舉止不凡,不過他身上的氣質卻過於圓潤了,似乎失去了青年的熱血與朝氣,帶著一種脫俗離塵的感覺,明明是如此優秀的男人,卻可以控製自己的氣場,使得自己完全融入到環境中,成為一個普通人。

要不然以荀粲的耀眼,不可能不引起那些年輕人的注意,一個普通的青衣書生,身上帶著溫潤如玉的氣質,這似乎又契合了某本以荀粲為男主角的小說中的形象。

一百個人眼中,有一百個荀粲。

可在荀粲自己眼裏,他就是他,一個與高尚無緣,墮落到黑暗之中的享樂主義者,他現在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愉悅自己。

原本或許還會偶爾在道德法律上譴責自己,但是漸漸的發現道德法律對自己而言,隻是虛妄的東西後,他便將其拋去了,果然那些東西隻是用來束縛凡人的。

陳尚衣的到來無疑解決了傅瀾的尷尬,不過之後她說出的話卻讓傅瀾直皺眉頭,隻聽陳尚衣無比自信的向荀粲說道:“荀博士,我叫陳尚衣,對你非常感興趣。”

荀粲微微打量了這位同樣穿著碧綠衣衫的美女,她剛剛的自我介紹都沒有使用世家的禮儀,而直截了當的方式雖然落落大方,但卻很不符合古代女子的風格,這讓荀粲覺得,這樣的女孩倒像是前世的現代女子一般。

自信、大方、直接,一股子豪爽的感覺讓荀粲生不起任何反感,不過由於久在世家圈子中浸泡,習慣了與人虛與委蛇的荀粲,陡然碰到這樣直接彪悍的女孩,讓荀粲微微措手不及,不過他畢竟不是那種對禮節要求到苛刻的老古董,所以他很快便同樣瀟灑直接的回答道:“感謝陳姑娘的興趣,這倒是我的榮幸,至於我的身份,想必你也知道了,便懶得介紹了。”

荀粲在回答陳尚衣的時候,才仔細觀察了一下女孩的容貌,雖然這廝嘴上說最喜歡漂亮女人,但在觀察女人時,卻隻是將容貌放在次要的位置,那對荀粲來說,隻是底線罷了。

這是個容貌嬌豔的女子,身上有著青春魅惑的氣息,嘴角有一顆美人痣,仿佛畫龍點睛,而她穿著碧綠的翠煙衫,散花水霧綠草百褶裙,在衣衫外還披著翠水薄煙紗,一身碧綠的打扮,倒和荀粲的青衣儒袍挺匹配,不過這也隻是顏色的匹配,因為女孩身上的穿著顯然就露出了一絲富貴氣息,而荀粲的青衫,則顯得低調而內斂。

不過荀粲瞥見女孩那緊緊握著拳頭的手這個細節時,才恍然間明白,原來這個女孩的自信,有很大一部分是強裝出來的,她剛剛的舉動看似不卑不亢,實則心中卻已經露怯,在麵對荀粲這樣的大人物時,即便荀粲表現的再隨和,那種階級的巨大差距都讓陳尚衣無法忽視。

而陳尚衣聽到荀粲的回答,眼中先是閃過一絲詫異之色,她被荀粲這種非常直接隨和的回答方式弄得有些不知所措,她原本還以為荀粲會以最優雅的方式回禮,以凸顯他那所謂的冷豔高貴,最好眼中再帶點鄙視不屑什麽的,哪怕是隱藏的很深的鄙視不屑。

可自始至終,荀粲依舊非常的溫和,那種由內而外散發出來的內涵與修養,讓陳尚衣忽然覺得,或許這才是真正的世家子弟,而以前她在太學中看到的那些趾高氣昂的世家子弟,隻是空有家世沒有底蘊的家夥而已。

加上荀粲,隻有兩個人,對她這樣雖有財富卻無門第的“暴發戶”毫無偏見,沒錯,還有一個人便是那位傅氏女郎,傅瀾。

陳尚衣這時隱隱有些明白,為什麽荀粲能讓那麽多的少女著迷了,她原本還以為這全是他的一身好皮囊,可現在僅僅一個照麵,她就發現,有那麽一些男人,真的能讓人相處起來很舒服,即便他就像太陽那般耀眼,卻可以收斂自己的光芒,使得原本刺眼傷人的光芒,變得溫暖人心。

陳尚衣嫣然一笑,那股靈動而青春的美好氣息著實迷人,那緊緊握拳的手緩緩鬆開,真正自信而大方的說道:“原本就聽說荀博士是個魅力很大的男人,現在看來,傳聞不虛,荀博士,我也是非常崇拜你的喲!”

荀粲看著女孩那嫵媚動人的模樣,心中有些感慨,女孩那種直接大膽的話語,在一些人看來,或許完全不符合這個古代對女人的要求,可荀粲卻覺得很親切,雖然陳尚衣十分明媚動人,但他卻發現自己並沒有玩弄她的心思,反而很願意和這樣大方的女孩做個朋友,一起聊聊天也是一種享受。

不得不承認,這應該與荀粲厭倦了世家圈子中說話的講究與虛偽有關,而聽到這般直接大膽的說話方式,他便覺得很輕鬆。

於是荀粲原本禮節性的微笑,變成了一種發自內心的欣賞的笑容,他開心道:“我很喜歡你這個樣子,要說魅力,其實卸下一切偽裝的魅力,才是真正的魅力。”

荀粲的直接同樣讓陳尚衣覺得輕鬆,在這一刻,她覺得荀粲的形象從別人的傳聞中鮮活起來,不過荀粲說的“喜歡”二字,卻依舊讓她有些臉紅心跳,雖然明白這種喜歡並不是男女之間的喜歡,可能夠得到荀粲的欣賞,那也是一種極大的榮幸了,在荀粲這個層次的人,隨隨便便說一句話,都能改變別人的命運。

荀粲遇到了陳尚衣後,似乎很快便“移情別戀”了,他完全無視了一旁已經壓抑著不滿的傅瀾,而是與陳尚衣聊天聊的很歡樂,那種直接暢快的聊天方式,讓一旁的傅瀾都覺得瞠目結舌,因為她無法想象,這個荀粲居然還能這麽下裏巴人。

隻見荀粲抽出一張椅子,隨意坐在陳尚衣的對麵,撐著下巴侃侃而談,聲音刻意壓低卻正好能讓陳尚衣聽到:“……我在遊曆時,曾當過一段時間的屠夫,本來以為拿著殺豬刀練就一身像《莊子》裏庖丁解牛的手法,便能橫行江湖,後來發現那根本就是妄想……”

聽到這裏,陳尚衣捂嘴輕笑,她其實很想放聲大笑,但顧及這是藏書閣,而荀粲的聲音也刻意壓得很低,她其實知道荀粲所說的或許隻是他遊曆中真正的經曆,這沒有任何好笑的地方,但是一想到荀粲這樣的貴公子拿著殺豬刀去殺豬,還是為了當一名武林高手去殺豬,她便覺得這樣無厘頭的原因以及舉動非常搞笑。

至於傅瀾,她雖然裝作一副平淡如水的樣子,但是卻對荀粲這種誇張的說法很不感冒,她並不相信身為名門公子的荀粲會去殺豬,可是荀粲下麵所說的殺豬的細節卻讓她都覺得無比真實,仿佛身臨其境一樣,她覺得眼前的這個男人更加像迷霧了,完全無法揣測他的任何想法。

“事實上,那位天下第一劍客王越與一個神秘女俠決戰皇宮之巔,完全是我這個幕後黑手一手策劃的,那個神秘女俠是我的紅顏知己,她的武功和王越其實不相上下,若不是卑鄙的我用一名飛刀高手偷襲,王越或許也不會死的那麽憋屈。”

荀粲一本正經的說著這段江湖秘聞,哪怕它在市麵上的“官方版本”是女俠堂堂正正一劍秒殺王越,飄然離去,留下一段“天下第一”的傳說,而其實當天晚上天下第一的女俠曾用嘴巴伺候某個幕後黑手。

陳尚衣雖然覺得荀粲很坦誠不裝逼,或者說裝逼已經裝到了自然而然的地步,但是卻也不會全信荀粲所說的話,或許荀粲之前剛剛殺豬那一段說的有趣而真實,但策劃武林高手對決這樣的事情,她還是不信的,世家與江湖分明是兩個階層,門派幫派其實就是違法的黑社會,並不容於主流,在魏國尤其如此,她不認為荀粲會與它有什麽交集。

而傅瀾聽了荀粲的大話,則低聲說了句“吹牛”,世家圈子裏也常常有崇拜武力的不務正業者,他們恨不得去吳國這種江湖武林很“發達”的地方,過上刀口舔血,恩怨情仇的激情歲月,可惜全是口號喊得很響亮的意淫者罷了,真讓他們去混江湖,肯定受不了那個苦,而她覺得荀粲剛剛說的,也是自我吹噓罷了。

於是傅瀾終於忍不住插話道:“荀粲,就算你剛剛說的是真的,但是眾所周知的是,吳國中才有真正的武林江湖,什麽天下第一劍客王越,難道有那位俠義盟的盟主東方不敗厲害?你知道東方不敗嗎,就是寫出《俠客行》那首詩的人,哼哼,十步殺一人,千裏不留行!可比你這個寫婉約詞名門公子霸氣多了,日出東方,唯我不敗!”

傅瀾談起東方不敗,抑鬱之氣一掃而空,臉上帶著飛揚的神色,好似那位比荀粲都要更加神秘的東方盟主,讓她找到了打擊荀粲的最佳途徑,而那首至今非常風靡的《俠客行》,更是讓傅瀾意氣飛揚,她覺得若是東方不敗多寫幾首豪放無比的詩詞,絕對超過荀粲這種在內圍廝混的婉約派詞人。

傅瀾當然不知道,《俠客行》就是出自荀粲,而西門吹雪也是荀粲的手下,至於東方不敗這個身份,同樣屬於荀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