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卷 半緣修道半緣君

無比普通的一個下午,醉月清風樓的茶室之中,僅僅隻有十多個上了年紀的客人,若是年輕時,定然會喜好那高雅而人氣十足的天一雅閣,而如今,他們都已經沒有了那樣的興致,偶爾來這寧靜的醉月清風樓品一杯香茗,回想一下過去,也是一種別樣的享受。

這裏的氣氛無比舒緩而幽靜,卻也是一個安靜閱讀的好去處,日影西斜,柔和的夕陽光照進了這以墨藍色為主基調的茶室之中,更顯此地的清幽與安寧,有幾個老者已經微微閉上眼,享受這樣的氣氛,但他們心中幾乎都升起一個念頭:若是再有一曲契合環境的琴曲的話,那就更完美了。雖然以前那位琴師隻是中品,但怎麽說也算得上技藝嫻熟、悅耳動聽了,但現在,為什麽還沒有聽到他的琴曲呢?

剛剛升起這樣的想法,卻聽到琴音從那遮蔽著彈琴之人的幕布後傳了出來,聲音顯得古樸厚重,仿佛可以治愈人心,那些一開始就沉浸在那種舒緩的氛圍中的人幾乎在瞬間就進入了由琴音構造的幻境之中,沒有一絲違和的感覺。

而原本就瞧不上那種中品琴師彈出來的曲子的幾個老人則訝異的對視一眼,露出震驚之色,什麽時候醉月清風樓有這樣的琴師了?

但他們也沒有多想,而是沉下心來仔細傾聽,真正的神品琴曲若是錯過的話,那可真的會讓人後悔呢……

彈琴之人正是荀粲,他獨自一人端坐在古琴前,長發隨意披散,神情慵懶,但每一個的動作都顯得特別認真,每一次撫琴,他都會力求完美,隻有在一次次完美的奏鳴中,他的技藝才能不斷的提高,他將每次撫琴當作是一場洗盡心中塵埃的旅行。因為這琴終究是彈給自己聽的,而不是取悅別人,若是用琴音來取悅別人的話,荀粲或許就會很敷衍。

一首荀粲自己譜寫的《漁樵問答》,詮釋了什麽叫做真正的隱者風度,在舒緩悠揚的琴音中,通過漁樵在青山綠水間自得其樂的情趣,表達出對追逐名利者的鄙棄。古今興廢有若反掌,青山綠水則固無恙。千載得失是非,盡付漁樵一話而已……

《三國演義》開篇詞中的幾句“白發漁樵江楮上,慣看秋月春風,一壺濁酒喜相逢,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談中。”可做古曲《漁樵問答》的妙解,其問答如下:

漁問樵曰:“子何求?”

樵答漁曰:“數椽茅屋,綠樹青山,時出時還;生涯不在西方;斧斤丁丁,雲中之巒。”

漁又詰之:“草木逢春,生意不然不可遏;代之為薪,生長莫達!”

樵又答之曰:“木能生火,火能熟物,火與木,天下古今誰沒?況山木之為性也當生當枯;伐之而後更夭喬,取之而後枝葉愈茂。”

……

樵擊擔而對曰:“子在江兮我在山,計來兩物一般般;息肩罷釣相逢話,莫把江山比等閑;我是子非休再辯,我非子是莫虛談;不如得個紅鱗鯉,灼火新蒸共笑顏。”

漁乃喜曰:“不惟萃老溪山;還期異日得誌見龍顏,投卻雲峰煙水業,大旱施霖雨,巨川行舟楫,衣錦而還;歎人生能有幾何歡。”

在場的所有人幾乎都陷入了那青山綠水的幻境之中,感受著卸去名利之後渾身輕鬆的感覺,他們都發自內心的產生一種滿足與喜悅,隻覺得人生都變得樂觀起來,人的一生本就是短暫的,無論富貴還是貧窮,都逃脫不了一死的命運,既然如此,何不即時行樂,用積極的態度來麵對一切?

一曲完畢之後,在琴音的餘韻中,荀粲飄然而去,而眾人卻還沉浸在那樣完美的意境之中,一個侍女恰巧走了進來,見諸人臉上全是迷醉滿足的神色,仿佛都變得癡癡的,她驚訝道:“怎麽回事?”聲音雖然不大,但還是破壞了琴音的餘韻,眾人看著周圍墨色的環境,隻覺得心頭一陣悵然若失,甚至有幾個極其愛琴之人,用怨懟的目光看向了那碰巧破壞了琴境的侍女。

不過這些人也沒有追究侍女的責任,畢竟他們早就過了衝動了年紀了,但此時聽到此曲,卻忍不住小聲議論起來:

“此曲我從未聽過,但卻真正令我深深沉醉,也不知是哪位大家所彈?”

“琴音致幻,其琴藝可入神品,就我所知,蜀地能達到這個境界的人隻有諸葛丞相了……難道說……”

“不可能,此曲風格與諸葛丞相迥然不同,況且丞相日理萬機,怎會來這裏當琴師?不管他是誰,這琴音實在太美妙了,能聽此曲,當真是太幸運了!”

“確實如此啊,聽了這琴曲,好似全身的煩惱都沒了,以前的一些悲觀消極的態度好似轉變成了積極向上的感覺,精神十分飽滿呐!”

荀粲的琴曲得到了所有人的好評,甚至有人迫不及待的去掀開那遮幕,卻發現裏麵空無一人,隻餘那古樸的香爐散發出絲絲幽香……

不過可以確定的是,醉月清風樓有一位神品古琴大師的消息將會迅速席卷整個錦官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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