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八章 事了拂衣去
南楚天啟九年四月,吳王以粲才高,欽點為狀元,時人莫有不服,《蘭亭序》出,乃知粲實是隱士“竹隱”,科考事後,粲不知所蹤。
孫權望著大殿之中懸掛著的行書《蘭亭序》,這書法早已裝裱好,上麵不僅有荀粲自己的印章,孫權也在上麵印上了自己的印章,以此來顯示他收藏過這《蘭亭序》,但此時的孫權臉上卻沒有一絲一毫的喜色,他重重往案台上一拍,怒喝道:“給孤找,一定要將這荀奉倩找出來,孤還不信他真的能逃出孤的手掌心!”
顧雍眼瞼低垂,隻是淡淡道:“陛下息怒,臣聞潁川荀文若已然病重,這荀家七郎回家探病也是孝道。”
孫權冷哼一聲,道:“元歎有所不知,這荀奉倩如果要走的話,可以大大方方跟孤言明,何必這般鬼鬼祟祟離開,這一去分明不複返也!”
此時站在顧雍後方,剛剛被孫權點為榜眼的江哲大膽進言道:“陛下,事已至此,已無挽回之地,荀粲在南楚經營多年必有暗中勢力,能神不知鬼不覺的離開南楚並非難事,陛下所憂者無非荀粲效忠曹魏,臣有一策,可離而間之。”
孫權眼中閃過一絲精光,望著這無比睿智的江隨雲,心中不由寬慰了一些,他急切道:“何策?”
江哲緩緩吐出兩字:“捧殺。”
顧雍一聽,大讚道:“隨雲此策甚妙,陛下可極力吹捧荀奉倩之才,並將其南楚狀元的身份流傳到北漢之地,並言‘荀家七郎,才勝六郎十倍’,想那向來心高氣傲的荀家六郎定然對這個弟弟心生忌憚,這潁川荀七,或許會被永遠打壓,終究被棄之。”
孫權落寞的望了這足可流傳千古的《蘭亭序》一眼,他淡淡道:“顧卿家此言甚得孤心,這《蘭亭序》便賜予你吧,還有江隨雲,孤欲將小女賜婚於你,如何?”
顧雍趕緊給江哲使眼色,江哲眼中閃過一絲無奈,表示接受吳王的賜婚,對那個郡主,江哲甚至任何印象都沒有,但他既然接受了顧雍的橄欖枝,隻能按照顧雍的意思來辦。
說起來,江哲對顧雍還是極為感激的,要知道,他母親臨終前的願望便是能歸入族譜之中,而父親一介寒衣,同樣希望江哲能夠被顧家所接受,原本江哲參加科舉就有憑借才華來回歸顧家的意思,他嘴上說著“閑雲野鶴、隨波逐流”不過是進一步抬高自己的身價罷了,若真要如此,何必來參加科舉呢,憑著他那手草書,生活是絕對不愁的。
江哲也沒想到顧雍居然這麽放低姿態的邀請他,於是他心生感動,終究答應為顧家謀劃,他一入顧家就榜顧家解決掉了荀粲與顧譚的契約問題,而後又設計離間荀粲與荀顗兩人,江哲最善用間,他的計策十分毒辣,令人防不勝防……
顧雍此時無比激動的接過了《蘭亭序》,他和江哲兩人走出宮殿時,心生感慨道:“此字深得老夫欣喜,可當得我顧家的傳家之寶,隨雲,老夫倒是覺得,這荀奉倩一走,日後南楚便是你的舞台了……”
江哲臉上沒有任何欣喜的神色,他淡淡道:“荀粲此人,我不是很了解,或許隻是精通琴棋書畫而已,然而真正讓我忌憚的是那荀家六郎,聽聞昔日關羽敗於徐晃之手便是荀顗暗中策劃,而且深得魏王信任,這卻是棘手。”
顧雍溫言道:“隨雲不必憂慮,日後你在南楚的地位不會比那荀家六郎差,老夫已經進言,你同諸葛恪、顧譚、周徹四人將會成為王太子孫登的太子四友,直到太子登基,你必然會獲得重用。”
……
南楚周家,此時的周徹又恢複了男裝打扮,羽扇綸巾,峨冠博帶,她臉上盡是淡漠的神情,但經過修飾之後,卻更加中性化了,小喬在得知荀粲匆忙離去後,又再一次逼周徹嫁給孫登,卻不想周徹直接用周家三公子的名義放出話去,言同名的小妹周徹因病去世,而後她又秘密運用不知道從哪裏得來的的潛勢力一舉掃空周家與她作對的人……她成功掌控了周家,並出仕南楚,此等手段,當真不遜於昔日周郎。
事實上,南楚的俠義盟的部分勢力已經被荀粲轉移到了周徹手中,荀粲知道,女兒身的周徹能力其實不比男人差,尤其她打扮城男裝之後,那種不自覺的模仿周瑜而產生的氣場能讓很多人折服……
周徹此時在自家的庭院之中,手中拿著一幅字畫,她深情的望著這幅字畫,輕啟朱唇,吟道:“少焉,月處於東山之上,徘徊於鬥牛之間,白露橫江,水光接天。縱一葦之所如,淩萬頃之茫然。浩浩乎如馮虛禦風,而不知其所止;飄飄乎如遺世獨立,羽化而登仙……”
這幅《赤壁遊江圖》附著蘇軾的《赤壁賦》讓周徹深深喜愛,這應該算是荀粲早就準備好送給周徹的禮物,周徹睹物思人,荀粲在她心中留下的身影怕是一輩子也忘不了了……
此時,在周徹的身後則站著一個蒙著黑紗的穿著黑衣的身材曼妙的女子,這女子卻是阿九,幫助周徹完完全全掌控周家的俠義盟十三遊俠之一……阿九此時望著一臉深情的周徹,蒙在麵紗之中的嘴角閃過一絲嘲諷的弧度,明明就是少主的棋子罷了……
……
荀粲這次走得突然可謂是身不由己,因為荀彧已經病入膏肓,他隻有立即離去,或許才能見到荀彧最後一麵,對於這個從小到大都疼愛著保護著自己的父親來說,荀粲的感情很深,他雖然不知道為什麽父親要將他送到南楚,但他隱隱猜測這其中的緣由大概和自己的身體有關。
在南楚修養五年之後,荀粲的健康狀況很不錯,勉強也能達到弓馬嫻熟的地步,有這樣的身體,那部《南華經》起了很重要的作用,這部經書給荀粲最有用的幫助就是可以完全沉下心來,不受外物影響……或許這《南華經》還有其他的秘密,但荀粲暫時沒有發掘出來……
荀粲雖然這一次走得匆忙,但在南楚布下的暗棋也算完美,說起來,這次科舉上的表現對荀粲能離開南楚意義還是很大的,因為誰都沒想到剛剛摘取狀元頭銜的荀粲居然轉眼間就離開了南楚,正是因為這令孫權都沒有料到的舉動,才使荀粲可以神不知鬼不覺的離開,正應了那一句“事了拂衣去,深藏功與名”……
唯一讓荀粲有些遺憾的是,他自己都覺得很完美的那幅《蘭亭序》沒能帶走,這幅字完全是在半醉半醒之間完成,可以說在一個極端巧合的契機下,荀粲的精氣神都融入了這幅字中,使得這字已經有了靈魂,也難怪顧雍會將這神品的《蘭亭序》視為傳家之寶,荀粲卻不知道,正因為這次足以流傳千古的科舉,使得南楚諸多士子以寫行書體為榮,於是行書體正式流傳開來……
北漢延康元年夏四月,饒安縣言白雉見。庚午,大將軍夏侯惇薨。
五月戊寅,漢帝命魏王追尊皇祖太尉曰太王,夫人丁氏曰太王後,封王子叡為武德侯。是月,馮翊山賊鄭甘、王照率眾降,皆封列侯。
或有人言,潁川荀家七郎為南楚狀元,風姿絕代,真謫仙也,報之於魏王,魏王疑之,召侍中荀顗相見,顗淡笑曰:“此無稽之談也,吾弟年不過十三,尚未加冠,安能為南楚狀元?”魏王聞之,疑慮盡去,流言乃息。
暗閣密報之於顗曰:“七郎確是南楚狀元,竹隱之稱,名動南楚,真麒麟之才也,人言‘荀家七郎,才勝六郎十倍’,此番歸家,家主當防之。”
顗怒斥之,言兄弟情深,此乃小人之間計也。
江哲聞間計失效,深忌之,長歎荀顗乃真智者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