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6章 陳到的先遣小隊
若不是滄口糧秣事關重大,劉備絕不會冒著得罪黃祖的風險調兵相援。
吃力不討好的事情,沒有人願意去做。
劉備站在城樓,意興闌珊地歎了口氣。若不是李賢,此時他怎麽會淪落到寄人籬下的慘境?
連城下這等規模的戰事,劉備都無法參與其中,此等悲憤怨恨之情難以言喻,如果詛咒可以殺人,李賢早已經死了無數次。
登高而望,數萬人的軍陣分外雄壯,隆隆的戰鼓聲,寒光閃閃的兵戈、武器,一聲令下,數萬人為之赴死,這等情景,隻是遠遠觀望便覺得熱血沸騰。
“黃”字大纛下,黃祖在馬上大聲疾呼,劉備深深籲了口氣,此時此刻,他多想將黃祖取而代之!
黃祖把自己的身家‘性’命看得比什麽都要重,親臨戰陣,黃祖左右全是身著重甲的親兵護衛。
刀槍無眼,流矢更是防不勝防。
上陣之前,黃祖叫囂跋扈,擺出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模樣,可是,到了戰場上,他卻一反常態,謹慎小心,絕不將自己置身於危險之中。
美人、美酒、香‘肉’,令人畏懼的權勢,這些隻有活著才能享受,若是死了,豈不是一了百了?
黃祖野心勃勃,他在江陵建立了根深蒂固的勢力範圍,毫不客氣地說,在江陵,黃祖便是一言九鼎的土皇帝。
越是權勢高的人,越珍惜‘性’命,對黃祖來說,孫策宛若卡在喉嚨上的魚刺,不除不快。
數年間,孫策白手起家,在江東翻雲覆雨,攻城拔寨,實力增長極快,有這樣一個仇人,黃祖總是午夜驚醒。
眼下,孫策受傷遁逃,正是幹掉他的最佳時機,黃祖怎麽會眼睜睜放過?
“弓手何在?‘射’!”
重賞之下,荊州弓手使出了渾身解數。
數百支箭矢往孫策的位置疾‘射’而出,眼瞅著就要將其‘射’成一隻刺蝟。
千鈞一發之際,孫策的身影從馬背上消失不見了。
黃祖‘陰’沉著臉,他看到孫策的坐騎倒斃身亡,無數的箭矢將它‘射’成了刺蝟,而孫策卻從馬下躥了出來。
顯然,剛才孫策是躲到了馬腹下,以馬來做‘肉’盾,這才僥幸躲過了箭雨打擊。
“好‘奸’猾的小賊!”黃祖大為惱怒,可卻束手無策,隻能眼睜睜地看著孫策狂奔而去。
在周泰等人的接應下,孫策很快便換了新坐騎。
除了腋下的箭矢依舊觸目驚心之外,孫策絲毫不顯疲態。
從鬼‘門’關走了一遭,孫策冷汗淋漓,若不是運氣極佳,武藝無雙,他哪能成功而返?說不定早已經死在了‘亂’箭之下。
成功逃回本陣,孫策頗有些自責,因為一時衝動,險些將大軍置於危險境地,這種行為殊為不智。
不過,好在一切都過去了,孫策有驚無險,隻是中了一箭,受了箭傷,相對於失手被擒、倒斃身亡這兩種情況,孫策策馬逃回,這已經是不幸中的萬幸了。
主將‘性’命無憂,江東軍大為振奮。
換言之,適才孫策的行為雖然莽撞,但從另一種角度考慮,那未嚐不是一種勇敢?
於千軍萬馬之中取上將首級,即便未能一擊奏效,可這等情景,隻是親眼目睹便使人熱血沸騰。
當然了,最重要的卻是孫策活了下來。
“萬勝,萬勝!”江東軍卒高呼不已。
孫策竭力回應:“江東軍弓手何在?齊‘射’!”
既然孫策已經回返戰陣,那麽,江東軍的弓手便無需顧及,他們可以放手施為。
“嘩嘩”,江東軍萬箭齊發,與荊州軍對‘射’起來。
黑壓壓的箭矢遮天蔽日,仿佛飛蝗臨世。
間或有相對而行的箭矢在空中相撞,於半途中墜落,然而,更多的箭矢卻向著他們的目標,急馳而去。
江東軍嚴陣以待,他們的弓手已經躲到了巨盾之後,而前端的刀盾兵豎起了足以藏身的大盾。
箭矢呼嘯而來,“咄咄咄”,雨點一般落下。
荊州軍的弓手數量是江東軍的兩倍,他們拋‘射’出的箭矢也雙倍於江東軍。
甫一開戰,江東軍便遭遇了密集箭雨的打擊。
幸虧參戰的俱是百戰老卒,否則的話,若是換成孫策新募的軍卒,隻怕未能箭矢落下便落荒而逃了。
孫策在中軍目光嚴峻,事態的發展似乎失去了控製。
黃祖上來就擺出一力降十會的態勢。
荊州軍人多,而江東軍人少,黃祖沒有派軍試探,而是下令大軍壓前。
江東軍絕不能退,在強勢敵軍的壓迫下,貿然撤退很有可能引發災難‘性’的後果。
戰事危急,孫策連箭傷都來不及處理,一天天軍令有條不紊地傳達下去。
得了軍將提點,前軍士卒漸漸穩住了陣腳。
短兵‘交’接之前,遠程弓手是犀利的大殺器。
臨陣不過三矢,荊州軍原本便占據人數優勢,黃祖久經戰陣,自然明白如何才能將己方的優勢發揮到極處。
碾壓!從正麵堂堂正正地碾壓過去!
孫策不是玩什麽“明修棧道暗渡陳倉”的把戲嗎?
黃祖全然不顧,他隻是一‘門’心思纏住孫策,盡最大可能地殺傷江東軍‘精’銳,即便嘴中不能殺死孫策,卻也可以在最大程度上削弱江東軍的實力。
對黃祖而言,隻要是讓孫策倒黴的事情,他都願意去做。
近百步的距離轉瞬及至,荊州軍的刀盾兵緩緩壓前,很快便來到了距離江東軍不過百步遠的地方。
到了這個位置,荊州軍害怕箭矢傷了自家兵馬,於是,除了少數‘精’準的‘射’手,多數弓手都放下了弓箭,大聲喘息起來。
剛才那三輪箭矢,弓手耗費極大,短時間內怕是難以挽弓了。
對於‘交’戰雙方來講,弓手已經完成了他們的使命,接下來,到了短兵‘交’接的時候,是長槍兵、刀盾兵發威的時候了。
黃祖意氣風發:“黃興,你領五千軍卒從左翼包抄,趙魚,你率四千兵馬從右翼圍攏,務必截住江東軍,讓其無處可逃”。
“喏!”
從明麵上看,荊州軍大占上風。
數量雙倍於江東軍,而且攜連番大勝之勢,軍心可用,如果這樣的戰事都勝不了,那黃祖還有何麵目執掌五萬大軍?
斬草要除根,對黃祖而言,既然殺了孫堅,那麽孫策便留不得,否則的話,對方絕不會放棄任何可能報仇的機會。
黃祖明白,孫策帳下武將極多,如果鬥將捉對廝殺,己方武將絕對討不到好處。
與其憑白耽擱時間,倒不如這麽幹淨利落地碾壓過去!
剛才那番弓手對陣,江東軍便沒討到什麽好處。
荊州軍海量的箭矢太過密集,完全壓得人喘不過氣來。
若不是孫策從李賢處得了不少鐵甲、盾器,適才那一戰江東軍便會折損極大。
八十步、六十步、四十步,近了,更近了。
這個距離,最前排的江東軍甚至可以清楚地看到敵方軍卒的猙獰表情。
“殺!”
驀然一聲暴喝,卻是周泰按捺不住殺了出去。
“來得好”,荊州軍將不甘示弱,第一時間迎了上去。
兵對兵,將對將,城外的這場廝殺陷入了白熱化。
軍將個人勇武帶來的士氣加成在這種大規模的爭戰中被抑製到了極處,除非出現百人斬、千人斬這等萬人敵,否則的話,人多勢眾的荊州軍完全不會將其放在眼中。
這一萬兵馬可是江東軍所有的‘精’銳家底,真要是一戰折損,往後再想補充的話難上加難。
孫策心急如焚,黃蓋成功與否?是否焚毀了滄口的糧秣?
若是黃蓋功敗垂成,此處江東軍如何全身而退都是個問題。
孫策莽撞中箭,若是連主力兵馬也折損在這裏,那往後的日子裏,誰能為孫氏分憂?
此時,孫策覺得有些急於求成了,如果等到徐州軍馬來援,與其共擊黃祖,江東軍又豈會淪落到險境之中?
能否擰轉乾坤,全在於黃蓋能否焚毀滄口糧秣。
滄口下遊的河道上,周瑜統領百餘艘戰船正與荊州水軍酣戰不休。
江東軍使用的戰船全都是襄陽蔡瑁近年打造出的新船,而荊州軍所用的船隻老舊不已。
若不是荊州水軍熟稔水戰,江東軍早已經大獲全勝,饒是如此,戰爭的天平還是緩緩地向江東軍傾瀉起來。
周瑜望著滄口的方向,喃喃自語:“黃公覆呀,你可不要辜負了大好良機呀”。
黃公覆便是黃蓋,晝夜行軍數十裏,黃蓋終於率軍抵達滄口。
沿途間,荊州軍用於巡哨、警戒的人馬全都折損了,連示警的訊號都沒有發出。
這一切,都離不開一隊徐州‘精’銳,是他們親自動手,這才無聲無息地解決了荊州哨探。
黃祖的妻侄雖然貪杯誤事,但是,在滄口的布防上卻滴水不漏。
隻是,荊州軍遇到的對手太過難纏。
陳到、朱桓組成的“拔刺小隊”太過‘精’悍,他們熟悉山地作戰,在於荊州哨探的‘交’鋒中,徐州‘精’銳大獲全勝。
事情順利的超乎黃蓋想象,不過,不到最後一刻,黃蓋不敢妄言成功。
“快,殺進去,燒糧!”
黃蓋腦中沒有那麽多彎彎繞,在他想來,既然潛伏到了這裏,那麽一躍而出便是了,隻要夠幸運,說不定還能打他們一個措手不及。
江東軍的一舉一動,陳到無從幹涉,他們隻是友軍,隻有從旁協助的權力,並沒有指揮權。
滄口的大營臨近水岸,設立之處便有放火的功能。
近萬石糧秣囤積在營中,那高聳的糧倉隔著老遠便清晰可見。
哨塔上,幾名荊州軍卒在竊竊‘私’語,他們壓根沒有意識到,就在不遠處,敵人已經‘摸’了過來。
黃蓋看著高聳入雲的糧倉,幹幹地咽了口唾液,“娘的,這麽多糧食一把燒掉多可惜”。
“將軍”,一旁的裨將生怕黃蓋莽撞壞了大事,急忙出言提醒。
黃蓋幹笑道:“我知道,我知道以我們的實力搶不過來,隻能燒了他們,嗯,既然這樣,那還等什麽?火箭伺候!”
黃蓋一聲令下,早就準備妥當的弓手‘摸’出染油的箭矢,彎弓搭箭。
桐油遇火即燃,“嗡嗡嗡”,一支支火箭往大營疾‘射’而至。
“鐺鐺鐺”,“敵襲,走水了,走水了”
陡然遇襲,滄口營內的軍卒完全慌了手腳,他們壓根沒想到竟然有敵人‘摸’到這裏。
江東軍不是一直在襄安近郊嗎?怎麽到了這裏?
外圍的哨探呢?怎麽一個警訊也不見?
數之不盡地疑問浮上心頭,荊州軍驚惶失措。
來的是誰?有多少人馬?大營守得住嗎?
火箭落到糧倉上,並未燃起大火,這是因為糧袋的最上方都放置了鮮嫩的樹葉、草木。
滄口營內的荊州軍,每過幾個時辰便要更換樹葉,草木。
連日來,營中的軍卒一直叫苦不迭,未曾想,辛苦終於有了收獲。
若不是那些鮮草阻隔,火箭第一時間便可以點燃糧垛。
一點糧秣著火,再想將火勢撲滅,難度極大。
“怎麽回事?哪來的火箭?”巨大的嘈雜聲震醒了營中主將王方。
這時,軍卒來報:“王將軍,大事不妙,營外發現江東軍的旗幟,黃蓋正在外頭,他們用了火箭呀”。
王方鐵青著臉,咬牙切齒地吼道:“怎麽會這樣?外頭的哨探呢?難道他們都是死人嗎?”
連綿不絕地火箭呼嘯而來,終於點燃了三五垛糧秣。
營中守軍大為驚恐,他們不知道敵軍到底有多少火箭。
在各自軍將的斥罵下,守軍隻得忙著救火,他們卻不知道,黃蓋隻帶了五百支火箭。
剛才一番‘亂’‘射’,四百支火箭收效甚微,看模樣,營內的放火措施做的很到位,這樣的話,即便將手頭所有的箭矢拋‘射’而出,也無濟於事。
想到這裏,黃蓋當機立斷:“弓手聽我軍令,目標,塔樓,‘射’!”
“喏!”
在大營正‘門’口,豎有兩座哨塔,他們的存在直接威脅到進攻一方。
對於黃蓋而言,既然無法點燃糧倉,那便用火箭幹掉哨探,這樣的話,待會兒己方人馬衝進去的時候也能省力一些。
沒錯,黃蓋就是想殺入大營,親手焚毀糧倉。
“咄咄咄”,火箭‘射’在糧倉上收效不大,但是,‘射’在塔樓上卻很快有了效果。
“啊……”,塔樓上的軍卒慘叫著跌落下來。
黃蓋揮刀前衝,大聲疾呼:“江東軍,隨我衝!”
話音未落,黃蓋已經往大營衝去。
事發突然,大營內已經‘亂’作一團,而江東軍人數不多,但目的明確,他們跟著黃蓋,一路狂奔。
“如何?咱們要幫忙嗎?”朱桓看著江東軍的動作,向陳到問詢。
“不忙,咱們靜觀其變”
陳到、朱桓是作為“先遣隊”重返廬江的。
駐守九江的李典等待臧霸、於禁,大軍未曾動身,然而,孫策催促告急的使者卻催命一般,一日三拜訪。
李典無奈,這才讓陳到出擊。
陳到自然不是孤身一人,他有八名麾下,當然了,如果算上朱桓,那就是九名。
這十個人組成的先遣隊是李賢平定廣陵心血來‘潮’的產物。
那時候,陳到孤身來投,而李賢見識過陳到的勇武之後,便果斷讓其遴選軍卒,組成‘精’銳小隊。
後世裏,李賢聽慣了所謂“特戰小隊”的說法,穿越後,他也曾試圖建立類似的特種兵,隻是一直沒有機會,沒有得力的人手。
直到陳到出現,李賢才猛然醒悟,這就是他苦苦等待的軍將!
另一個時空中,陳到的白毦兵是何等‘精’銳?
夷陵之敗,數十萬蜀漢‘精’銳敗於陸遜之後,若不是陳到統領數百‘精’銳抵擋,劉備早已經死無葬身之地。
如今,陳到來投,由他統領‘精’銳最為妥當。
事實證明,李賢的選擇沒有錯。
陳到選入很是苛刻,李典、於禁、臧霸怕他獅子大開口,可他卻隻要了八個人,遴選完畢之後,陳到的練兵也極有特‘色’:山野狂奔、著甲泅渡、披草上樹……等等匪夷所思的訓練。
如果陳到在大軍中動用這等訓練手段,一定會有人將其捅到李賢耳中,可是,陳到隻訓練八個人,而且他們來無影去無蹤,並無造成太大影響,就是這樣,陳到異乎尋常的訓練方式才沒有流傳出去。
黃祖大軍入侵廬江之際,陳到‘毛’遂自薦,願往廬江偵查哨探。
李典找不到反駁的理由,隻得由他去。
未曾想,陳到竟然真的成功了。
數百裏的路途,陳到說來就來,說走就走,視數萬荊州軍、江東軍於無物,宛若閑庭遊步。
一直未曾重視陳到的李典,這才相信李賢所說的話:有朝一日,你會發現,陳到所部人馬足以影響一場戰事。
十個人不到的小隊,就想影響一場戰事?
之前,李典總以為那是一個玩笑,可是,陳到成功打探到詳細的荊州軍情之後,他才明白,李賢是認真的。
正因為如此,當江東使者再三催促的時候,李典才讓陳到先行。
聽聞徐州終於肯出兵了,江東使者大喜過望,他忙著追問軍隊規模,李典磨蹭半晌,方才模棱兩可地說道,“俱是軍中‘精’銳”。
使者更是喜上眉梢,然而,當陳到出現孫策身前的時候,孫策連鼻子都氣歪了,他認為徐州是在搪塞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