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翻臉如翻書
當劉和一臉意味深長地衝著高幹豎起中指的時候,沒有人知道這個奇怪的動作表達的是怎樣一種意思。至於他口中所說的“發客”是什麽“客”,“二bī”是怎樣一種“逼”,更是無人知曉。
但是,廳內所坐之人都不是傻子,大家知道這個時候就算劉和脾氣再好,也不會說什麽悅耳動聽的好話來。
果然,劉和麵對高幹惡意的挑釁和嘲諷,接下來所說的話就有些刺耳了。
“高元才,你當天下人都是傻子麽?去年所謂的討董會盟,看著聲勢浩大,然則徒勞無益,除了為袁本初徒增聲望之外,剿滅董賊了麽?本使昨日才到高邑,便聽到大街小巷紛紛議論袁本初覬覦冀州之地,不僅暗中策反麴義,如今又派人前來威逼韓中丞出讓冀州!說什麽商議借道西進討董之事,的也不嫌臊得慌!”
劉和忽然爆了粗口,頓時引得眾人一陣側目。
韓馥心想,這個劉公子看似溫和柔弱,居然是個暴脾氣,三句話不對付就當眾罵人,罵得還是袁紹的親外甥!不過,韓馥心裏卻是高興的,劉和罵高幹越狠,也就把袁紹得罪的越徹底,這樣劉虞跟袁紹的矛盾就越尖銳,也就越有可能幫著自己這一邊。
一直沒說話的沮授心想,劉公子說的話倒是直指人心,道理也是對的,可最後爆粗口罵人卻是不對。有道是“有理不在聲高”,怎麽可以不顧斯文地張嘴罵人呢?
荀諶心想,這是要翻臉的節奏麽?
辛評心想,到底是個年輕人,一激就怒,不穩重啊!
郭圖則急忙提醒劉和說道:“還請劉公子自重,莫要辱沒了汝家門風!”
而作為被罵的當事人,高幹先是楞了一楞,然後忽然麵色漲紅猶如豬肝,猛地站起身來,“唰”地一下從腰側抽出了佩劍,隔著幾案直指劉和,怒喝道:“黃口小兒,安敢如此!欺吾劍不利呼!”
劉和一見高幹這副想要幹仗的架勢,也是當場就炸了毛,噌地站起身來,然後抽出王越借給他的七星龍淵劍,朝著幾案一角猛地劈了下去。
下一刻,眾人便看到劉和像切豆腐一般削下了麵前幾案的一角。
“高元才,許你大放厥詞,辱沒吾父子二人,就不許我說幾句實話?汝劍利,吾手中劍更利!”
劉和瞪著眼睛,手持長劍,與高幹對峙起來。
這些時日,王越雖未真正傳授劉和擊劍之術,但有時實在看不慣他拿著上古名劍胡亂比劃的操行,所以還是稍微指導了劉和一些擊劍的基本動作要領。今日劉和當眾熟練地拔劍劈砍,便是半個月來的學習成果。當然了,劉和這些都是假把式,用來唬人可以,真若是跟人對仗,隻有挨劈的份。
韓馥一看雙方劍拔弩張的架勢,趕緊站起身來走到中間,黑著臉說道:“兩位今日皆是韓某座上貴賓,有什麽話不能坐下來理論,非要拔劍相向才可?”
高幹看著劉和手中寒光閃閃的長劍,再看對方一副“有種你來打我啊”的欠揍表情,眼角抽搐幾下,終於強壓心頭怒火,嘴裏冷哼一聲,將佩劍插回鞘內,緩緩坐了下去。“劉公子,今日之事,我高某人記下了!”
麵對高幹這一番先是拔劍,接著撂狠話的威脅,劉和從一開始就知道千萬不可退讓,否則弱了自家名頭不說,隻會助長高幹的囂張氣焰。他一臉不屑的表情,滿不在乎地說道:“你若做初一,吾便做十五,誰怕誰啊!”
說完這話,劉和抖著“王八”之氣,昂然拂袖,闊步離席,留下眾人目瞪口呆。
這也太不講究了吧?一言不合便拂袖而去,這樣的人是怎麽侍奉天子的?麵對董卓的時候,這貨也敢這麽目中無人麽?
劉和走了,宴會也就沒法再繼續下去,眾人於是各懷心思離開了韓府。
接下來的幾天,高邑城內各方勢力都在或明或暗地積極忙碌著。
親袁派的幾人繼續輪流來到韓府勸說著韓馥,提醒韓馥不要輕信劉和那些不靠譜的話語,千萬不要將身家性命托給一個莽撞之輩;高幹則是四處拉攏冀州本地的豪門大戶,許下這樣那樣的好處,慫恿他們聯合起來逼迫韓馥讓賢。
主戰派的沮授多次向城中大戶發出請帖,邀請他們過府赴宴,為了堅定大家的信心,他還將天子特使劉大公子抬了出來,話裏話外透出的意思就是冀州之事尚有可為,幽州牧劉虞不會坐視不理,大家不是孤軍奮戰,千萬不要因為聽了他人蠱惑而引狼入室。
劉大公子很給力,對於沮授的安排全力支持,在宴會上毫不避諱地說著袁紹的壞話,說著公孫瓚的壞話,說著自己老子的寬厚仁和,說著自己在長安與國賊董卓周旋的英勇事跡,總之就是不說什麽時候離開高邑。
韓馥坐視雙方較勁,既不幹涉,也不明確表態,他現在打的主意便是一個“拖”字。冀州目前這種僵持的局麵勢必不會持久,若是公孫瓚帶兵南下而劉虞無動於衷,他就看著公孫瓚和袁紹為了爭奪冀州而互掐;若是劉虞率軍南下牽製公孫瓚,他就集中冀州剩餘力量與袁紹死扛到底,總之不會白白便宜了袁紹。
說起來,都怪劉和這個家夥!人家韓馥本來都打算讓賢了,他忽然跑到高邑來搗亂,如今讓韓馥看到了希望,搞得大家都不得安生……
八月初九,駐守阜城的張郃忽然率軍後撤至薄落亭一帶,趁著袁紹摸不清虛實之際,緊急修築防禦工事。等到袁紹接到高邑傳來的消息,知道韓馥的態度發生轉變之後,卻是錯過了攻擊張郃的最佳時機。
張郃此人通曉應變之術,最擅長的便是布置營寨,他預料戰勢和地形一向準確,如今有沮授在後方為他籌備兵餉糧草,更有劉和這個忽然冒出來的家夥給他壯膽,這讓他信心大增,就算是麵對袁紹和麴義聯合起來的五萬大軍,也是毫無畏懼。
事實上,作為後來曾經讓劉備和諸葛亮忌憚了許多年的“五子良將”之一,張郃的才智謀略確實厲害,隻要主帥能夠完全信任於他,此人總是能在戰場上創造出令人稱讚的戰績。
如今韓馥手下能用之將唯有張郃,他便抱著死馬當作活馬醫的心態,將部隊交給張郃來統率,卻不知有個無良的家夥早就躲在一邊流口水了!
劉和心想:要是老爹麾下能有一兩個張郃這樣既會練兵又善打仗的武將,何愁對付不了公孫瓚!
八月十一日,袁紹命令帳前先鋒顏良率軍對張郃守軍發起試探性攻擊,張郃依托營寨地形之優勢,有條不紊地擊退了顏良的進攻。
第二日,袁紹將麴義的部隊調至一線,對張郃所部發動大規模的攻擊,張郃與麴義這兩個昔日的同僚於是在戰場上對陣。
張郃知道麴義麾下有一千多從西平起家時帶出來的先登死士,也知道麴義善於指揮弓兵發動遠程襲擊,所以嚴令士卒躲在壕溝和營寨後方,並以盾牌木板護住身體,同時還備下了大量滅火用的沙土和清水。
麴義先是在陣前叫戰,張郃不予理睬,沒有出營與其鬥將。麴義於是命令步卒上前佯裝攻營,接著讓數千弓箭手緊隨在後,隔著營寨向內發射大量的箭矢。
張郃營內士兵事前做了準備,依托營寨的掩護與攻寨的士兵進行廝殺,傷亡不算很大。
麴義見弓兵遠射不奏效,步兵攻寨又遇到強烈反擊,於是暫時收兵,等到夜裏三更時分,率軍再來攻擊,這次卻是讓士兵們向營中發射大量的火箭。
張郃見狀,並不驚慌,留下一部士兵滅火,他本人則是率領數千手持大戟的士兵從營內衝出,直奔麴義的中軍而來,一時間殺聲震天,衝散了麴義的部隊。
混亂之中,麴義提槍來戰張郃,雙方鬥了三十回合,卻見張郃越戰越勇,麴義不能敵,急忙帶兵撤退。張郃見麴義退去,卻不戀戰,立即率領士卒返回了營內。
遠處設伏的顏良和文醜見張郃沒有中計,氣得跺著腳破口大罵,卻也不敢輕易靠近張郃的營寨。
第三日,袁紹派人往張郃營內投書一封,信上這樣寫道:“將軍深諳韜略,智勇兼備,投效韓馥這種懦弱無能的庸人,實在是明珠暗投。我欲招攬將軍為統兵大將,今後合力匡扶社稷,恢複漢室,還請將軍看清形勢,深明大義,效仿麴玉山之舉,不做無謂之事。”
張郃看完袁紹的勸降信後,哈哈大笑著說道:“真是可笑至極!若我真是貪生怕死、貪圖富貴之輩,何必等到今日!”
說完這話,張郃便命人將袁紹這封勸降書快馬送回高邑,麵呈韓馥。
為了拖延時間,張郃不動聲色地繼續堅守著薄落亭,他既不主動出言向袁紹挑釁,亦不明確向袁紹表明態度。
袁紹幹等了兩日,沒有等到張郃的回複,這才意識到是被張郃擺了一道,自然十分生氣,於是準備讓顏良、文醜、麴義三員大將率領全部兵馬對張郃發動更加猛烈的攻擊。
正在這時,有探馬從北麵趕回,送來了公孫瓚率領兩萬騎兵渡過滹沱河的軍情。
袁紹於是強壓心頭怒火,命令部隊撤回阜城一帶,然後派出謀士逢紀前去與公孫瓚協商聯手攻打韓馥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