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二七章 又生一計
襄平城內,原長史王烈的府邸昔日高朋滿座,如今門可羅雀。公孫度既然已經翻臉,肯定不會再給王烈原來的待遇,不僅停止了向王烈府中的各種供給,還派兵將這裏圍了起來,防止王烈和他的家人逃走。
管寧原在襄平之外的山中隱居,這次卻是受了池魚之災,被公孫度派兵從山中捉了回來,一並軟禁在王烈的府中。
幸好兩位名士性情相投,彼此做伴,就算是在被軟禁的情況之下,依然不忘讀書注疏,交流談論,日子倒也過的苦中有樂,不是那麽難熬。
前幾日,城外度遼軍動用了數百架投石車攻打城池,城內守軍人心惶惶,公孫度害怕城池不保,便帶著王烈和管寧一起登上南門城頭,結果城外的投石車沒過多久居然停止了射擊。公孫度用王烈和管寧當肉盾的詭計得逞,於是又增派一隊士兵將王烈和管寧看得更牢。
“彥方兄,以你所見,這襄平城何時會被攻陷?”管寧麵帶憂鬱之色,有些擔心地問道。
王烈不答反問:“難道幼安也覺得公孫度到了窮途末路?”
管寧苦笑搖頭,說道:“彥方兄何曾見過隻憑一兩個文弱文士充當肉盾便可守住城池的事情?城外幽州大軍雖然停止了石彈攻擊,但顯然沒有放棄攻打襄平的跡象,說不得他們正是在等待後續援軍的到來呢。”
王烈歎氣,對前路有些悲觀,他輕聲對管寧說道:“身為士人,由來都是可殺而不可辱,若是公孫度下次還將王某推向陣前,說不得我便要慷慨赴死,不受此賊的要挾!”
“真若是到了這天,管某一定與彥方兄作伴,絕不苟活!”
兩人正在愁苦之際。公孫度忽然派人來請他們前往侯府敘話,王烈和管寧推辭不得,隻好坐上馬車離開了府邸。
王烈和管寧來到遼東侯府時,意外地發現會客廳中隻有公孫度等候著他們的到來。並無其他人。
公孫度起身向王烈和管寧行禮,然後一臉慚愧地對兩人說道:“前日讓兩位先生冒著飛石陪某登城,實在是迫不得已。度遼軍的投石車甚是厲害,發射的石彈落入城中之後多有殃及百姓,某不願看到百姓遭受無妄之災,隻得出此下策。”
王烈和管寧對於公孫度這番假惺惺的賠禮道歉並不感冒,但也不想刺激公孫度,因此隻是簡單敷衍兩句,卻是不接公孫度的話頭,表情木然地坐在席上。
公孫度對兩位的態度也不生氣。自言自語地說道:“唉,早知今日,當初我就不該聽信公孫瓚那些挑唆的話,或許也就沒有今日之禍。”
王烈人如其名,是個直性子。他見公孫度言語之中有了悔恨之意,於是提醒公孫度說道:“將軍恕某直言,就算沒有當初遼東出兵攻打薊城那件事情,以將軍自封平州牧和遼東侯的做法,薊城劉氏父子就會放過你麽?”
王烈這話就像一把刀,狠狠地戳破了公孫度虛偽的麵具。
公孫度一臉苦澀,辯解說道:“可是……。當時遼東的情形兩位也是知道的,如果某手中沒有專斷之權,這遼東之地早就落入到鮮卑人和高句麗人之手……某當時自封平州牧、遼東侯,雖然有些不妥,可於大漢還是功大於過的吧?”
管寧為人方正,有些理解和同情公孫度。他說道:“正如將軍所言,當初黃巾肆虐大漢八州時,將軍能夠保境安民,使得這遼東之地秩序井然,百姓安穩。確實是大功一件。將軍又善用兵,屢屢挫敗高句麗的進犯,使得大漢東北疆土不失,又是大功一件。隻是如今朝廷早已崩壞,各地軍閥相互攻擊不斷,薊城劉氏父子此次出兵遼東又占了大義名分,將軍若是頑抗到底,不僅要拉上許多無辜百姓一起,將軍你的家人隻怕也要受害呀!”
公孫度現在有些信心動搖,但覺得自己還有一搏之力,他之所以將王烈和管寧請過來,除了假惺惺地向兩人道歉之外,真正的目的是希望讓王烈和管寧之中的一人出城去見鮮於銀,從中斡旋調節,希望度遼軍退出遼東,而他今後也會向劉虞父子服軟,不敢再搞小動作,老老實實地替劉虞父子看好東北大門。
公孫度不好意思直接對兩人說出自己心中的想法,於是繞著彎子說道:“兩位避禍遼東已有多年,對遼東可有幾分感情?”
王烈和管寧同時點頭,毫不否認。
“兩位都是心懷百姓疾苦的名士,當不至於忍心看著百姓陷入刀兵之中吧?”
兩人又是同時點頭。
公孫度吞吞吐吐地又說:“某有個不情之請,不知兩位先生當中誰可否替我出城一趟,去見一見度遼軍的統領鮮於銀,就說某願意交出平州牧和遼東侯的印信,今後繼續安心替大漢鎮守遼東之地,度遼軍這次出兵的耗費某也願意雙倍賠付,還請度遼軍莫要逼得某與他們決一死戰!”
“此事自然是彥方前去合適。”管寧立即說道。
“不可,此事還需幼安前去。”王烈立即反駁。
王烈和管寧相互看了一眼,從對方眼中看出了謙讓。兩人心中明白,這次出城其實就是一個活命的機會,就算完成不了公孫度交給的任務,但也可以留在度遼軍中。城外的度遼軍見到他倆上城便能停止投石,若是他們其中任何一人前去,自然會受到優待。
公孫度見王烈和管寧相互推讓,心中一陣得意,他想要的就是這個效果。如果兩人當中有一個心性涼薄之人,那他是絕對不會放人出城的。如今兩個人都把活命的機會讓給對方,這樣出城的那個反倒不好意思不回來。
“兩位先生不必推讓,不論成與不成,某都不會有任何責難,如今度遼軍就在城南十裏,還請速速出一人前去。”公孫度使勁推了一把。
最終,王烈出城去見鮮於銀,管寧留在府中。王烈的家人都在城內,而王烈當初也曾見過鮮於銀,而且還暗中向鮮於銀提供過幫助,所以讓他出城,自然是最合適。
城外的度遼軍見到一位年近花甲、文士打扮的老者走出來時,不敢折辱怠慢,有人攔住王烈問話,王烈便如實告知自己的身份,聲稱要見度遼軍的統領鮮於銀。
不多時,鮮於銀親自出營,將王烈迎進了自己的大帳之內。
“當初一別,不知不覺已是六年過去,彥方先生還是這麽矍鑠!”鮮於銀熱情地說道。
“唉,不行咯,已是土掩脖子的老家夥了,說不定這把老骨頭就得埋在遼東咯。”王烈感慨說道。
鮮於銀一臉不解地問道:“公孫度那廝怎麽會放彥方先生出城?”
王烈苦笑,直言說道:“唉,還不是被你親自率領的這支虎狼之師嚇到了,所以派我出城當說客來了。”
鮮於銀撇著嘴罵道:“哼,這廝還真是不要臉!早他娘滴幹什麽去了?度遼軍出兵之前,太傅大人和公子可是連著給公孫度寫了三封書信,結果他連一封都沒有回,分明就是仗著手中有點兵馬,想要繼續在遼東裂土稱王!如今東西兩路大軍眼看要打進襄平了,這廝才想起來服軟,就算我肯答應,一萬多度遼軍兄弟恐怕也不答應啊。”
“還請鮮於將軍容老夫把話說完,至於答不答應公孫度的條件,全憑將軍做主,老夫絕無二話。”
“彥方先生呀,這事可不是我能做得了主的,你先把公孫度開出的條件說說看,如果他真的有誠意,我就命令部隊暫緩攻城,先派人向薊城那邊請示一下。”
王烈於是將公孫度提出的退兵條件說了一遍,鮮於銀聽了之後沒有當場發飆,而是先讓人將王烈領出中軍帳安置,然後與軍師李儒進行商議。
方才一直沒有開口的李儒冷笑說道:“公孫度這廝,打的好主意,他讓王烈前來斡旋,不管成與不成,都能贏得襄平城內軍民的理解和支持,這樣一來就可以衝淡他龜縮在襄平城內不敢出戰的負麵影響。如果我們稍微猶豫或者派人回去請示,傳信的人來回路途至少需要一個月時間,等到一個月過去之後,遼東已經變得寒冷,更加的不利大軍攻城!”
“那我們直接回絕公孫度和談的提議?”
“不必如此,我們不妨來一個將計就計!”李儒把眉毛一擰,有生一計。
隔了一日,王烈安然返回襄平,帶回了一個讓公孫度高興的消息。
鮮於銀不能就公孫度提出的停戰條件做出決定,但也無法一口回絕公孫度,於是決定立即派人返回薊城請示劉虞父子。在此之前,為了不影響可能的和談,度遼軍準備暫時撤回安市,停止對襄平的攻擊。
得到消息的公孫度立即給駐守侯城、遼陽和望平的部隊下令,讓三路部隊火速趕至襄平與自己匯合,然後趁勢追擊準備回撤新昌的度遼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