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一六章 段煨的心思
鎮東將軍段煨在關中各路軍閥當中絕對屬於一個獨立特行的異類,他雖然曾為董卓部下,卻沒有與李傕和郭汜等人同流合汙,圍攻長安。但他也沒有完全倒向王允或是劉和,而是保持著獨立性,這幾年始終在長安附近打轉,該向朝廷進獻的歲貢,一到時間便絲毫不差地送進長安。
段煨據守河東以來,重視發展農業,輕易也不騷擾百姓,更與白波穀內的楊奉等人保持著良好的關係,使得河東百姓在亂世之中尚能棲身,這與李傕和郭汜等隻知橫征暴斂的家夥有著很大的不同。
段煨身邊本來有賈詡這個智謀超絕的謀士,但他覺得賈詡的心思過於狠毒,視人命為草芥,所以心中不喜,便沒有重用賈詡,結果讓賈詡轉投到了李傕的帳下。當初李傕和郭汜從洛陽回攻長安,便是賈詡這個毒物出的主意,若不是後來劉和率軍趕到,一旦被李傕和郭汜殺進長安,還不知道要死多少人。
段煨在河東發展民生,保持局麵穩定,說白了就是一種獨善其身,小富即安的心態,隻可惜他這種踏踏實實過日子的想法注定不能容於亂世,而袁紹便用實際行動給他補上了這一課。
袁紹為了打通並州通往長安和洛陽的道路,將河東段煨作為第一塊攔路石,而河內張楊則是第二塊攔路石。為了解決段煨,袁紹調集了足足七萬兵馬,兵分三路從上郡一起湧入河東,經過數月的蠶食,最終將安邑以北的所有城池悉數收入囊中。
段煨先是駐軍於介山,結果不敵顏良和文醜的圍攻,於是退守安邑。袁紹部將麴義收拾了白波穀中的楊奉、韓暹等勢力之後。轉頭南下,與顏良和文醜匯合,大軍直逼安邑而來。段煨依托安邑城堅守了三個月,因為城中糧盡。不得不棄城南撤。再次退守吳山。
袁紹奪下安邑之後,便將行轅置於城中。他不急於對付殘喘的段煨,而是委任常林為河東太守,抓緊時間恢複河東的生產秩序,特別是恢複河東鹽池的產量。以便盡快為他的軍隊提供給養。
從來打仗都是一個十分燒錢的事情,袁紹一下子出動了七萬大軍,人吃馬嚼的幾個月下來,差不多已經將並州這些年來高幹辛苦替他積攢下來的底子全都掏空了。袁紹占河東,除了看重這裏聯通著關中和洛陽,同時也是看重了河東的鹽池以及人口出產。隻要占穩了河東郡,袁紹向西可進長安。向南可入洛陽,向東可入河內,從此也就占據了一定主動,擺脫了並州和冀州同時受到劉和壓製的不利局麵。
袁紹刻意讓部隊停下來暫時休整。退守吳山的段煨可就沒有這麽輕鬆了,他在連續三次派人前往洛陽請求援助沒有結果的情況下,知道自己已經走到了末路,剩下來的不過是選擇投靠哪一邊而已。
段煨心中並不如何怨恨劉和的手下李嚴等人沒有出兵增援自己,因為換作是他,也不會輕易涉足河東這個泥潭。洛陽方麵顯然是將救援的首要目標放在了河內,因為河內與洛陽隻隔一條黃河,若是被袁紹的兵馬奪了河內,洛陽的防守就是個大問題。
這日晚上,段煨在營帳之中借酒澆愁,他的長史和主簿在旁邊陪著。
段煨苦笑問道:“你們猜袁紹拿下河東之後,下一步是先攻河內,還是先攻洛陽?”
長史安慰段煨說:“將軍何必如此沮喪,如今我們尚有一萬多可戰之兵,隻要我們據山堅守,等到袁軍糧草用盡之後,自會退去,這河東還是將軍的。”
段煨感慨說道:“嗬嗬,袁軍不會退出河東的。這些年吾在河東不敢說有多麽勤政愛民,但自認甚少做出盤剝百姓的事情,河東百姓也算富足。袁紹得了安邑,接下來必定是要狠狠搜刮一場,因此足夠支撐他的部隊留在河東。洛陽方麵建議我們退守澠池,背靠函穀關繼續抵抗,可是我們一旦到了黃河以南,今後隻怕就是身不由己了。”
主簿勸解段煨說道:“將軍還需看得開一些,如今袁紹看似占了上風,將我們威逼欺壓甚多,難保來日別人不會這樣對付與他。以屬下愚見,如今整個司隸地區都已有將近容身的地方,將軍手下現在還有一萬多兵馬,如果擇一方投靠,尚能保住權柄,倘若繼續猶豫下去,隻怕……”
段煨點頭,對於主簿的這番實話實說並不生氣,而是征詢道:“那依主簿之間,我該投向哪方?”
“自然是投向洛陽!”主簿毫不猶豫地回答。
“為何?”
“將軍素來與洛陽交好,保持著一份情誼,投過去之後應當不會受到刁難苛責,今後或許還能有所任用。反觀袁紹、呂布、李傕、郭汜、張濟和張揚之流,袁紹與將軍現在為仇敵,將士心中抵觸,自然不能投靠;呂布有勇無謀,野心勃勃,來日難得善終;李傕、郭汜和張濟等人,禍亂關中日久,天下共憤,避之唯恐不及。張楊如今自身難保,與將軍麵臨著同樣的問題,將軍不必多費一道手腳。”
“洛陽有兩派,吾該投哪一派?”
“衛將軍朱公偉年事已高,若是將軍投奔於他,日後或許還有機會往上一步。”這種事情不便說的太過明白,那主簿隻是含糊說道。
“你明日便帶著某的信物前往洛陽衛將軍府一趟,試探一下豬公偉的口氣。”段煨將聯絡朱儁的任務交給了自己的主簿。
洛陽城內,趙雲和李嚴、屈蒙、賈逵等人正在分析洛陽周邊最近的形勢。
屈蒙首先報告說道:“剛剛接到丹水方麵的報告,那邊兩個月內共計抓獲了流竄入境的各路黃巾勢力三萬多人,擊殺了汝南黃巾頭子劉辟,活捉了何儀。另外公子要找的那人,如今也已順利抵達豐鄉城。”
“兗州那邊最近有什麽動作?”
“曹操占了汝南之後,跟袁術為譙縣之事扯皮,雙方最終約定曹軍不進汝陰縣,而袁軍不進譙縣,允許這兩縣民眾自理。曹操留下夏侯淵駐守汝南,夏侯惇守沛郡,他本人則率中軍返回了昌邑,目前暫無動作。”
“河東和河內的情況如何?”
“文醜已經率軍逼近箕關,麴義率軍將段煨堵在吳山一帶,顏良則移師到了雷首山一帶,與左馮翊李傕的部下隔河而望。張楊見我們派了典韋去守軹關陘,心裏踏實幾分,已經下定決心依托沁水死守到底。”
趙雲問李嚴:“正方,以你之見,段煨會不會第四次派人來求援?”
李嚴搖頭:“應該不會了吧,我們連著推了他三次,他應該能明白我們的難處。”
“段煨此人好名卻又多疑,到了現在還是不想歸附我們,還真是讓人頭痛。”趙雲說這話時,顯得有些惱火。
賈逵猶豫說道:“段煨會不會被袁紹逼的轉投了衛將軍府那邊?”
李嚴皺眉說道:“不排除這種可能。若是段煨投了朱儁,雖然對我們無害,但從長遠來看,卻是不利於我們在洛陽的布局。”
趙雲搖頭:“這次可不能遂了段煨的心思,告訴我們的人,守緊了軹關陘至函穀關這一線,不要放段煨的人馬進來,這樣就算他名義上投了朱儁,還是要受我們的節製!”
“若是衛將軍府那邊責問起來,該如何應對?”
“告訴他們,若想放段煨的兵馬入洛陽,那麽他們在洛陽的人馬就需出函穀關守澠池。二者,隻能兩選其一!”
與此同時,段煨的主簿來到了洛陽,在衛將軍府門前遞上了名刺之後,被衛家門房引了進去。
“這是我家將軍於吳山寫給您的書信,還請衛將軍施以援手。”段煨主簿將段煨的親筆書信恭敬地向朱儁呈上。
朱儁今年已經六十多歲,因為年輕時常年在外征戰,將身心耗費的太過厲害,所以現在身體日漸衰敗,估計隨著老朋友皇甫嵩的腳步駕鶴西去的時間已經是越來越近了。
朱儁不動聲色地看完段煨的來信,然後緩緩開口說道:“某自知時日無多,隻怕要辜負了忠明的一片心思。若是不嫌,老夫可以替段將軍向太傅府那邊傳個話。”
這個主簿急了,送上門來的兵馬,朱儁怎麽可以不要呢?他卻是沒有摸準朱儁的脾氣。“漢末三傑”當中的朱儁,最是看重氣節,脾氣剛烈,當初董卓把持朝政時,欲讓朱儁出任自己的副手,結果被朱儁拒絕。朱儁放著高官厚祿不要,卻跑到中牟那邊拉起一支隊伍來跟董卓的部隊幹仗,可見朱儁對董卓是有多恨。
段煨出身董卓門下,如今想來投靠朱儁,朱儁沒有用唾沫星子將這送信的主簿罵出府外,已經算是很給麵子了,至於說收留段煨,然後搞得洛陽安定團結的大好局麵就此一團糟糕,老將軍還沒有那麽糊塗呢!
這個主簿見投靠朱儁無門,便欲離開,結果朱儁不由分說地讓人將其送往太傅府中,一起送過來的還有段煨的那封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