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三五章 旁觀者清

這次真不是劉和矯情了,放著送上門來的人才還猶猶豫豫的,不知道該收還是不該收。

首先是劉和對於劉惠的能力到底如何心裏沒底,因為這位本家又是一個在他記憶深處沒有什麽印象的“醬油黨”,如今光是劉和能夠叫上名來的,姓劉的三國名人,已經可以湊成一個加強班了。如:劉協、劉虞、劉表、劉岱、劉繇、劉備、劉焉、劉璋、劉曄、劉寵、劉放、劉政、劉劭、劉巴、劉廙……

這十幾個姓劉的名人裏頭,除了最後麵劉劭、劉巴、劉廙三個不是出身漢室皇族,其他的都是這個王,那個王的後人,往遠了扯,跟劉和都沾著親、帶著故呢!

如今又多出一個劉惠來,聽那個從冀州來的隊率介紹,貌似當初還很牛叉的樣子,這樣的本家多了,還真是讓劉和有些頭痛。

其次,劉和如果這時候正式征辟了劉惠,就等於是告訴冀州所有的士人,韓馥是個知人不善任的小氣鬼外加草包,你們都不要跟他混啦,趕緊來幽州、來馬城吧!我這裏位置多的很,不用搶、不用爭,來了就有一頂官帽子!

這不是明火執仗地拆韓馥的台麽?

關鍵是,韓馥這麽聽話膽小的草包,暫時還不能倒,劉和甚至覺得今後若想從潁川招攬人才,韓馥就是最好的一個中間人,將他放在自己陣營合適的位置上,就等於是給潁川士林樹起了一座尊賢愛才的“大燈塔”,遲早會吸引到人才才來投奔。

劉和才不怕韓馥的能力弱、膽子小,其實他最“喜歡”的就是這樣的家夥,因為好管束呀,不怕他們以後起來造反呀!

選傀儡……哦,不對,這話有點難聽了,應該說選代理人,不就是要選這樣的麽?

最讓劉和鬱悶的是,偏偏在自己需要有人幫忙出主意的時候,此時馬城除了趙愛兒和慕容平,似乎沒有別人好商量了!

一邊是人才匱乏帶來的種種糾結鬱悶,一邊是送上門來的人才不知道該不該收,世上最蛋疼的事情或許也就這樣了吧?

劉和心裏揣著顧慮又無處可說,隻好慢慢悠悠地往自己府上走,他剛才以安頓大戟士為借口,跑出來呆了一會,但是終究還得回府麵對劉惠這位冀州名士。

負責領著劉惠先一步回府的兩名衛兵,都是公子身邊的老人了,他們對於劉和禮賢下士的作風十分熟悉,所以陪著劉惠回府之後,便急忙讓府中下人又是煮茶,又是焚香,好一陣忙碌。

說起焚香,也是在漢代興起的一件雅致的事情。武帝為求長生,是神就敬,打破以往“香祭祭天”的壟斷,使香這種原本用來祭祀的東西進入了生活和日用。而在這一時期,產自西域的真正“香料”也趁機傳入中國。於是,香具應運而生,中國第一個香爐“博山爐”也發明出來。從此,香品與香爐相配,使大漢的熏香事業進入繁榮發展階段。

富貴人家府上來了客人,熏香和煮茶,那是表示尊敬歡迎的意思。劉惠初至劉和府上,能享受這樣的接待,心裏自然是滿意的。他靜靜地坐在會客廳內,仔細品嚐著略帶苦澀的茶水,回想過往的人生,便生出幾分唏噓不已的感慨。

劉惠進門的時候就仔細留意過,發現劉和的府宅內外都很簡單,甚至可以用簡陋來形容,而且府內下人很少,幾乎不見任何女婢和女眷,很多事情都是由衛兵來做,這在其他高門大族家中可是難以見到的。

一個為人隨和又不貪戀奢華享受的人,這是劉惠對於劉和目前的印象。

劉和回府,先不急著往中院去,而是進了前院衛兵們居住的房屋內,然後派一個人去將還在廳內侍奉劉惠的兩個衛兵給喊出來。當然了,劉和肯定要仔細交待這個去喊人的衛兵,讓他尋個其他理由,千萬不能說出自己已經回府的事情。

不多時,兩個衛兵過來,那個喊人的卻留在了會客廳內。

“咦,公子您怎麽在這裏?”衛兵甲一臉驚訝。

“噤聲!我有事要問你倆!”公子一臉的嚴肅。

“公子你問吧,我們知無不言,那個……言無什麽來著?”衛兵乙拍著xiōng部。

“言無不盡!”劉和翻個白眼,覺得自己這些衛兵貌似也變得猥瑣起來。“我問你倆,那個劉惠跟著你們進府之後有沒有說過什麽?有沒有向你們打聽什麽?”

衛兵甲:“劉先生一直比較沉默,好像沒跟我倆說過話。”

衛兵乙:“不對,說了一句!他問府裏怎麽沒有女婢,還問公子有沒有女眷。”

“呃,那你們是怎麽回答的?”

衛兵甲:“我回答劉先生說公子用慣了護衛,凡事喜歡交給我們這些士兵去做,嫌帶著女婢太麻煩!”

劉和點頭,覺得衛兵甲回答的不錯。

衛兵乙:“我回答劉先生說,府中如今隻有一位女眷,這幾日出門去山中尋藥去了。”

“胡扯!趙別駕之姊怎麽能算是府中女眷呢!那是我的客人,明白了麽?”劉和指著衛兵乙的鼻子一通訓。

劉和問了半天,結果發現一點有用的也沒問著,隻好鬱悶地來到中院會客的廳堂。

“子惠先生勿怪小子怠慢,實在是城中各項事務過於繁雜,魏曹掾他們幾人又去了別處。”

劉和一進屋,臉上就堆起了笑容,向坐著的劉惠致歉。

劉惠急忙起身,對劉和說道:“公子多禮了,侍衛們對我很客氣。公子馭下有方,令我佩服。”

眼見劉惠如此熱切,劉和隻得硬著頭皮坐了下來,然後帶著笑臉詢問一些路途上的事情,一些關於冀州近況的事情,總之盡量不往征辟和招攬這個話題上靠。

劉惠當初在冀州能夠位列田豐、沮授、審配等人之上,又豈是庸碌之人,他很快就發現了劉和言辭之間的閃爍,於是笑著問道:“公子,是不是覺得草民今日前來讓你為難了?”

“啊?不為難,不為難!子惠先生多想了,像我這樣的無名小輩,能得您的青眼有加,怎麽會為難呢……”劉和訕訕地笑著,怎麽也難以掩藏自己的心虛。

劉惠已過不惑之年,不知見到過多少人和事,對於劉和的外熱內避看得分明,他說:“公子所慮者,不過是擔心今日收留了我,以後無法跟韓馥交待,不知對否?”

劉和麵露難色,沉默不語。

對於劉和這樣的表情,劉惠並不生氣,而是平靜地說道:“公子在冀州的作為,若用一句話來概括,便是‘趁勢,造勢,借勢’。當時袁紹和公孫瓚皆有吞並冀州的企圖,而韓馥又是在讓與不讓間猶豫徘徊,公子便及時的出現在高邑,而且僅憑言語就離間了韓馥與袁紹,此為趁勢而入。”

“公子順利穩住了韓馥和袁紹之後,又將時間拖到了公孫瓚率軍南下,於是冀州便形成了二虎競食的局麵。到了這個時候,公子忽然放出風來,稱劉太傅將出兵救援冀州,這便是造勢了。若是劉大人當初真欲救韓馥,何必等到公孫瓚南下?恐怕早在袁紹出兵攻擊韓馥時,就會有所表示吧?”

劉和點頭,對於劉惠的分析表示承認。

“等劉大人後來率領五萬大軍進入中山境內,公子又借勢促成了信都會盟,對外宣稱是四方共商討董之事,對內則是協調韓馥、公孫瓚和袁紹三方之間的關係。縱觀公子在冀州的作為,在下最不能理解的是你如何洞悉人心,將韓馥、公孫瓚和袁紹的心思琢磨的如此清楚?”

被劉惠如此一問,劉和隻好打個哈哈,笑著說道:“小子哪有子惠先生說的這麽厲害,不過是恰逢其會,誤打誤撞罷了。當時我就想自己是太傅長子,就算做不成事情,冀州各方也不好要了我的性命,所以也就厚著臉皮賴在高邑,等著吾父前來營救。”

劉惠也跟著嗬嗬笑了起來,不過眼神中透露出來的分明是“就知道你個滑頭肯定不會承認!”

廳內的氛圍因為這一段而變得輕鬆起來,劉惠忽然說道:“公子,如今你在河北之地的名聲,比之當初在冀州時,又提升了許多。《納賢告示》的傳揚,大敗軻比能的消息,讓河北士林覺得你文武兼備,此時若是收留草民,就算在下是碌碌無為之輩,對你的聲望也隻會增加,不會有損,不知你為何還要猶豫呢?”

劉和便欲開口向劉惠解釋,結果劉惠繼續說道:“其實,公子有些當局者迷了。以韓馥那樣的性格,今後隻會更加倚重於幽州,隻要你繼續支持於他,就算他在這件事情上心中不滿,又怎麽會向你表示不滿呢?”

劉惠這話說的很白,直言韓馥那種膽小鬼,就算明知道劉和收留了自己,他也絕對不敢唧唧歪歪,因為劉和父子是他現在對抗公孫瓚和袁紹最大的助力!

劉和剛才一直在認真聽劉惠對於自己在冀州的評價,他自己都沒有想到劉惠能夠用“趁勢、造勢、借勢”六個字就高度總結了自己的作為,因為當初他真的就是全憑直覺去做的,根本就沒有一個完整的計劃!

劉和告訴劉惠說自己因為不擔心有生命危險,所以可以放手一搏,也是大實話。劉和的冀州之行,說白了就是初生牛犢不怕虎,誤打誤撞地辦成了,真要是再來一次,劉和未必還能做的像當初那麽順利。

現在,劉惠指出劉和犯了“當局者迷”的錯誤,一下子就打開了劉和的思路。劉和仔細一琢磨,發現確實就像劉惠說的那樣,由他來征辟劉惠,跟劉虞出麵征辟劉惠完全就是兩個概念,韓馥其實真正在乎的是劉虞的態度,而不是他這個大公子!

想通了這些,劉和如釋重負,趕緊起身向劉惠鄭重行了一禮,說道:“多謝先生指點迷津!還請先生留在馬城,幫助小子保境安民,報效漢室!”

劉惠起身回禮,說:“隻要公子不嫌草民聲名有汙,敢不效死爾!”

劉惠說自己聲名有汙,指的是身披囚衣去服徭役的事情。

劉和當然不會在乎了,話說有本事的人,貌似很多當初都服過刑,坐過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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