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有女寧,縱論黃巾
聽著張角略帶嘶啞的聲音,女子眼中淚珠頓時傾落,慌忙轉過頭去,將衣袖於眼前一抹,抽噎一聲:“爹爹醒了,卻是女兒打擾了。”
張角看著女兒抽噎,歎了口氣道:“為父沒有睡著,隻是在想些事情罷了,你啊,性子就是太過柔弱了,跟你娘親太相像了。”說著,再次歎了口氣。
張寧聽了不去回話,將手中的披風與張角披在身上,道:“爹爹卻是太累了……”
“寧兒,如今我所剩下的日子已經不多了,今後再也不能庇護於你,我欲將你托付給琅琊諸葛家,你可有想法?”張角拉著張寧的手,讓她坐在自己身邊說道。
張寧聽了再也忍耐不住,嚶嚶地哭了起來:“爹爹……”
拍著張寧的後背,張角卻是再次問道:“別哭了,還是先給為父說說你的想法吧?”
張寧隻顧著哭,卻不說話,過了良久才止住:“自是聽從爹爹的安排。”
“哈哈哈……想我張角不服天地,不遵先賢,為這螻蟻百姓,創立教派,隻是權利終究是野心的根源啊。如今,最讓我放心不下的便是你了,等過些時日,我會親自去見一見那諸葛瑾,看看其人到底如何。你卻是性子太過柔弱了,本來我是想將你交給管亥照看的,他卻隻是一個莽漢,隻怕會生事端,而黃巾將校多是桀驁不馴之輩,若是將你交給別人,卻是難保今後不會生出異心,你一個女子如何生存?”張角害怕張寧不能明白自己的苦心,對其作了一番解釋。
其實張寧雖然年紀尚小,卻非是不明事理的人,跟著張角起事以來,每天也算是見慣了生生死死,年僅十四的臉上,早已不見了青澀,除了淡淡地寧靜外,隻餘那有些麻木的憂傷。張角明白自家的兩個兄弟不能成事,張寧自是也看的明白,“此事爹爹做主就好了,爹爹不在身邊對寧兒來說,在哪裏都是一樣。”
張角聽了更是心疼,暗暗決定要好好考察一下諸葛瑾,定要位自己女兒尋找一個好的歸宿。“那就讓我來看一看,你諸葛瑾到底是個什麽樣的人物吧!”張角在心中對自己道。
第三天清晨,剛剛四更天,張角作小兵裝扮,與李典一道,被管亥安排送出廣宗城。兩人先是直奔諸葛瑾大營,未及進帳,李典撇了張角徑往皇甫嵩大營去了,此次李典將城內黃巾軍的守將、分布、器械等等各種情況做了詳細的準備,但是要講完估計也要一個半時辰,足夠張角與諸葛瑾相談了。
諸葛瑾早已暗暗吩咐了周泰,要其避過他人的耳目,將李典帶來的人帶入營帳,是以李典剛剛離開,周泰便將張角接入了帳中。
兩人算是第二次見麵了,張角雖然穿著士兵的著裝,其出塵的氣質卻是難掩,也許是因為將死之人,已將功名利祿看的透徹,此時的張角眼神清澈,渾身氣質似與周圍的環境融於一體,觀之竟如同畫上之物。張角也再觀察著諸葛瑾,見其麵如冠玉,雙目如星,雙眉如劍,英氣逼人,心中也是不由的暗讚了一聲。
作為主人,諸葛瑾自然不會失了禮數,兩人坐定,諸葛瑾對張角說道:“秦失其鹿天下共逐之,如今漢室傾頹,先生既然敢揭竿而起,成一時之雄也,瑾甚是佩服,先生的做法瑾雖然不會認同,卻也很是欽佩這份勇氣。先生冒險到此,有話還請明言。”
張角見諸葛瑾不遮遮掩掩的直奔主題,心中更添欣賞:“那我也就直接說了,我親自來到此處,卻是想先聽你對於黃巾兵的看法。”
諸葛瑾緩緩站起身,於座位旁邊踱了幾步,很是思考了一番,這才道:“既然如此,那我便說說我的看法吧,一點淺見,不到之處還請勿怪!”
說罷,再次踱了幾步,緩緩開口道:“黃巾起義在前期的目標是十分明確的,隻是做法卻有欠考慮,首先一點,不分好壞與否,將所有的士族豪強夷平就已經錯了,須知社會的形態決定了,士族豪強隻能削弱,卻不能被夷滅,須知世家大族乃是國之根本,即便你將所有的這些全部夷平,但是有一點不知道你想沒有想過,如果說,起義成功了,你手下的將校作為開過功臣,自然需要大封來安定人心,而他們,卻又會成為一批的豪強。
再一點,起義軍中雖然等級分明,隻是你卻不能對各地的義軍做的完全掌控,自起義自今,各地黃巾各自為戰,夠聽從你號令的又有多少?八州共舉雖然是一個策略,隻是兵力太過分散了,一旦官軍反應過來,黃巾兵不堪一擊,就如同如今的情況一樣,各地黃巾除了被消滅,就是投降被俘,如今廣宗城中黃巾雖眾,於我眼中不過土雞瓦狗之士,一戰即可定也。
最重要的一點,黃巾本是以為民而起的,最後卻禍及百姓,百姓畏之如虎,失去了民心的黃巾,隻是無根之浮萍,滅亡隻是旦夕之間,必不可能再成事。”
張角聽著聽著,臉色越加慘白,對於諸葛瑾隱晦的嘲諷卻是沒有反駁,有些頹廢的問道:“難道黃巾兵就真的這麽一無是處嗎?”
諸葛瑾回道:“雖然如此,黃巾兵中其實還是有很多的豪傑之士的,隻是卻沒有落入你的眼中,就如同波才、周倉、廖化、張燕、臧霸、劉辟、龔都等,隻是你卻從不曾了解到這些,如今你手下能用的卻隻有管亥一人,難道不也從另一方麵說明了些什麽嗎?”
頓了頓,諸葛瑾又說道:“而且,還有很重要的一點就是,如今的漢室雖然腐朽不堪,然其根基卻是尚還完好,漢室餘威尚在,任何在此時冒頭的人,都是不會有好結果的。”
張角長長的出了一口氣,問道:“對於黃巾兵,你最終的看法卻是什麽?”
“依我看來,隻是一群拿了兵器的農夫而已,並不都是什麽十惡不赦之人,隻將其中罪大惡極之人處死,餘者放歸田裏即可,隻是我人微言輕,朝廷要怎麽做,就不是我所能左右的了了。”諸葛瑾也不避諱,直直的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