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默死了。

喜歡穿漢服的陳默,赤身**死在浴室裏,死得憋屈而詭異。

張弛他們一行人昨天在金頂上空無一人的最大賓館住下,準備養精蓄銳之後,第二天再出發尋找UFO殘骸。早上7點,歐陽玉茹一個個叫醒大家的時候,發現陳默房間沒有應答,當大家破門而入後,看到的是身體泡在浴缸裏的陳默屍體。

即使是心思細膩的王與時和見多識廣的羅子健,也很難複原當時的場景。他們根據現場的蛛絲馬跡推測出的結果是:放水洗澡的陳默也許是發現太陽能供暖的熱水器出了問題,站在浴缸上想去觀察修複,卻不小心踩到了放在浴缸邊上的、小塊的賓館專用香皂而滑倒,後腦重重磕在堅硬的浴缸上陷入昏迷,最後在浴缸中溺死……

但熱水器到底會出什麽問題導致陳默忍不住要起身查看,而一向小心謹慎的他又怎麽會粗心的踩到香皂……太多的謎團難以解釋。

這些謎團將永遠成謎。

沒想到,昨天陳默所說的:“我被閻王爺盯上了”,居然一語成籖。

他年輕清秀的麵孔似乎尚在大家麵前閃現,他總是略顯憂鬱的眼神似乎曆曆在目,他在遮蔽天空的變異蝙蝠群圍攻中臉色蒼白、牙關緊咬的努力維持能量護罩的神情似乎隻在剛才……

那個沉默寡言、與眾不同、喜歡身著漢服、氣質儒雅憂鬱的年輕人,他們並肩浴血的同伴,居然就這樣離他們而去,甚至沒有一聲道別、一聲珍重。

在這簡陋的新墳前,幾柱香燃起嫋嫋青煙,剛升起就被金頂冷冽的風吹散,就像它們從未出現。

歐陽玉茹哭得雙目紅腫。雖然隻相處短短一兩天時間,但一路上惡戰中的生死與共、水潭下的氣息相通(準確的說,是通過張弛為媒介)、絕壁上的相互扶持、洗象池飯桌上的真誠歡笑……已讓大家結下了和平時期絕不可能達到的深厚友誼。

他,是我們相濡以沫的同伴。

張弛沒哭,但心中的悲痛絲毫不比歐陽妹妹略少。

他感覺自己咽部似乎腫起來,疼痛難忍,眼睛也酸澀的厲害,可眼淚就是沒有辦法流出來。也許,能流淚的話反而好受些。

魏東實抹著眼角,點了三支煙放在墳塋前。

“他不喜歡抽煙。”

羅子健提醒道,他的聲音也顯得有些嘶啞。

“我知道……但,他喜歡什麽?”

羅子健訝然,他們這才發現,自己居然連陳默的愛好都不知道。不知道他喜歡吃什麽、喜歡玩什麽、喜歡哪裏的景色、喜歡哪支足球隊、喜歡哪位女明星……

“我知道。”

眼睛紅的像小白兔的歐陽玉茹站起來,不知道跑向哪裏。

幾分鍾後,她將一尊可樂瓶一般高的金色小佛像放在墳前。

“我記得他昨天在佛像前提到過,希望來生能做一個健康的普通人。願佛祖保佑他……”

同為失去信仰的一代,張弛他們其實都不信佛,但此刻看到墳前那佛像臉上平和安寧的神情,他們似乎都有些相信,相信它能幫助躺在土堆下的陳默實現他的願望。

來生,做個健康快樂的普通人。

佛祖保佑,願你來生不要再回到喪屍密布、變異獸縱橫的今日地球。

幾個人靜靜立在墳前,久久不語。

*分***割***線***

在陳默意外死亡的陰影籠罩下,情緒低落的眾人顯然不適合馬上開始他們最後的探險旅程,他們商量後,決定推遲一天。

張弛與歐陽玉茹一起坐在這塊如同巨人舌頭般伸出懸崖的岩石上,看著身下湧動變幻的白雲。經過陳默的死,歐陽玉茹的心態似乎也不知不覺中發生了變化——

珍惜此刻,珍惜活著的每一秒。

珍惜每一秒,就是珍惜一生。珍惜每一秒,就是珍惜生命的最佳體現。

“張弛哥哥,你說如果有靈魂的話,他是不是在那雲海裏看著我們。”

美少女很自然的依偎在張弛肩膀,張弛當然知道她嘴裏的他是指的誰。

“一定會的,他是我們同伴,一直都是。”

“外星智慧,為什麽不能與我們和平共處呢?為什麽要殘害和奴役我們?”

“我也不知道。不過我以前倒是在一個科幻網站上看到過,對於宇宙智慧的猜想:大意是說因為宇宙資源的有限性、信息傳遞的不對稱、以及各種文明將絕對保障自身的生存和發展列為首要目標等等原因,宇宙間的各種文明之間有著天生的、不可調和的敵意。想想我們人類曆史吧,當初所謂的文明人進入和開拓澳洲,曾殺死數十萬當地原著民;白人們湧入北美建立美國以及之後開發美國西部的過程中,屠殺了上千萬印第安人,這樣的慘劇還發生在巴西、墨西哥等地。如果換成我們人類的科技、進化水平遠高於別的外星智慧,在發現和到達他們所生存的星球時,也許我們對他們做出的事情,不會有任何差異,甚至很可能會更加過分和殘忍。”

“為什麽會這樣呢,為什麽不能和平相處呢?我討厭大家殺來殺去!”

“因為不是所有人、不是所有的宇宙智慧生命,都像你一樣單純,一樣熱愛和平。就連同為人類的我們生存在這地球上,這數千年以來,哪一年地球上完全沒有戰火?更不要說從身體構成、價值觀、宇宙觀等各方麵差異都更加巨大的外星智慧生命了。”

為回答歐陽玉茹的問題,也促使張弛將自己腦海中這方麵的知識做了梳理,才發現自己居然還是有些東西可以給到美少女分享。但他其實不願意單純的女孩過多的為此煩惱,便主動轉移了話題。

“你看,那雲像什麽?”

下麵那如棉花鋪就的無邊巨毯般的雲海遠處,有一堆類似蘑菇雲般的凸起。

“像大鯨魚噴出的水柱,又像……綻放的潔白的聖誕禮花!它還鑲著金邊呢”

“很美,是吧?”

“嗯!啊!我看見佛光了!”

“哪兒呢?”

“就在前麵,你看,那裏有我的身影,被朦朧的金光纏繞。”

“哈,我也看見了,不過我隻看到自己呢,恩,不錯,被金光圍繞的我,更加英武帥氣了!”

“臭美吧,你。”

“會當淩絕頂,一覽眾山小。”

在這海拔三千多米的金頂雄奇廣闊的景色陶冶下,沉重的心情,總算因為佛光的出現略微衝淡。

……

王與時在另外一邊、一顆遒勁古樸的樹下靜坐冥思,魏東實拿著把短刀,在一遍遍練習。隻有羅子健依然坐在墳前,拿了瓶五糧液慢慢喝著,自己喝一口,再給墳前倒上一點……

其實在六人當中,羅子健與陳默之間的關係最是親密,頗像一對兄弟,如今弟弟已經離去,哥哥猶在感懷往昔。

張弛牽著歐陽玉茹走過去,輕輕拍拍羅子健的肩膀,想說什麽,卻開開口,沒吐出一個字來。輕歎一聲,牽著美少女離開了這裏。